今夜开始最终审判。

听楼里,三山与北庭月宫的人都早早到齐,就等着东岛天极带来三缄。

听楼院内,姜妙与慕景逸等人坐在一起,迎着着对面岐山的怨恨目光。

白藏坐在中间,像是一道墙隔开两边,却隔不断彼此的怨恨。

巫山圣女抬手按压着眉心,神色憔悴,还有几分不安。

南山雪河的小辈们坐在角落里看着这诡异的气氛。

玉沧悄声跟风天耀说:“咱们来的时机不巧。”

风天耀轻哼声。

屋外传来铁链撞击的清脆声,将屋里人们的目光都吸引去。

巫旭压着慕须京赶来,越良泽陪同。

铃萝虽进了月宫,却没有出现在这听楼。

等会天极的人到场使用三缄,铃萝若是也在场使用共生灵怕引起怀疑。

她倒是不怕云守息来,反正他横竖都要出场的,倒是她这不争气的大师兄也瞎跑来凑热闹实在是可恶。

他是被子修师兄附体了吗?!

此时进听楼的慕须京,已经与铃萝的共生灵连接。

她这是重生后第一次在活人身上用共生灵,还好慕须京完全没有反抗排斥她。

眼瞧慕须京进来,岐山少主崔火乌就坐不住,双手紧握成拳,赤红着眼盯他,恨不得现在拔剑上前砍他个百八十次。

慕须京被押着跪下。

越良泽朝白藏身边走去。

岐山等人坐不住,指着慕须京的鼻子开骂。

“我岐山几百年来一直守护人间秩序与安危,每次人间大乱,妖魔横行肆意时,我岐山当仁不让,哪一次不是倾尽全力救世?为此不论弟子还是山主,都身负重伤甚至因此而死!”

岐山长老激动道:“可为了世间大义的山主,却遭人残忍杀害!我岐山自认与你北庭月宫没有交恶,彼此扶持,但你们月宫却是怎么对我们的?!”

铃萝暂时退出了慕须京的神识控制,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岐山等人激情宣扬自家山主做了多少好事,救过多少人杀过多少魔。

其他人神色各异地听着。

说到崔狩力战大山群妖杀雪魔王时,白藏打断发言道:“雪魔王不是天极弟子子修杀的吗?”

岐山长老一时噎住。

对面的姜妙轻笑出声,岐山长老红了脸,崔火乌怒而拍桌起身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日你月宫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若是再拖延下去,今日就是他的死期!”

白藏道:“这会人都在,不如我再问一遍,慕须京,岐山之主崔狩是你杀的吗?”

所有人都看向跪在下方的慕须京。

慕须京垂首,神色淡漠,听见问话时缓缓抬头,淡声道:“不是。”

“你还有脸说不是!”崔火乌拔剑欲要上前,被越良泽一指剑光拦下。

姜妙说:“崔少主,等三缄审问过后你再拔剑也不迟。”

崔火乌咬牙,重重地把剑收回剑鞘。

在月色高悬时,东岛天极的人到了。

天极三掌门与范堂主同行。

云守息亲临让不少人感到震惊,在他们进听楼时在场诸位都起身相迎。

“三掌门。”

“叄息真君。”

云守息神色淡淡,朝姜妙与白藏略一颌首。

楚异跟在他身旁,面不改色地斜了眼白藏身边的越良泽,又环视屋内一圈,不见铃萝身影,心中暗骂这丫头还知道躲着不敢来见人。

云守息落座时温声说:“来时已将事情来龙去脉了解过,岐山遭此难事,我天极也深表遗憾。”

崔火乌额角狠狠一抽,他看着云守息说这话时眼里的笑意,你那是遗憾吗?!

你分明是在幸灾乐祸!

岐山长老按着自家少主不让他冲动起身,开口应承:“还请天极范堂主的三缄给我们一个交代。”

云守息朝范堂主看去。

范堂主仍旧端坐在他的毛毯之上,宋圆圆在旁恭恭敬敬,全然没了跟铃萝等人在一起时的大咧欢脱。

“便直入正题吧。”范堂主掠影到慕须京身前,朝他摊开手时,那黑线竟是直接缠上了慕须京的脖颈。

三缄想要夺取此人身体的哪部分完全是看三缄的意思,就连范堂主也没法操控。

如今三缄表现出的意思很明显,如果慕须京说谎,它就会收下这个男人的脑袋。

不少人都暗暗感叹这慕须京真是倒霉,但凡他有一句谎话,今日便会命丧三缄线下。

此时在场的人比当年逍遥宗来问罪时更多,十二大仙门就占了六门,外加一个圣剑宗,还大多都是破生死境以上。

铃萝如今实力不比当初入魔,又是重生后第一次操控活人,顶着这么多人的注视她倒是不怯场担心。

越良泽却在心里为她捏了把汗。

慕须京万年不变的冷漠脸,却是个外表看起来阴沉,内心话超多的人。

因为共生灵,铃萝难免能感应到他几分心理活动想法。

慕须京:“真的能行?”

“慕景逸真看不出来?他看不出来云守息还看不出来?”

“话说回来云守息还是铃萝的师父,铃萝教了我咒律是不是云守息也算我师尊——”

铃萝:“……”

你想什么呢?给我专注点!我教你的咒律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要喊师尊也该喊我!

慕须京收敛心神。

范堂主道:“你们可有什么要问?”

崔火乌起身道:“我来问!”

慕景逸道:“怕是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都到这个时候了,难道你们还想包庇他不成?”崔火乌冷笑着上前去,“今日你们谁也拦不了我!我就是要亲自审问他!”

慕景逸也就嘴上说了一句,见崔火乌上前也没有动作,只是冷眼看着。

白藏笑道:“当事人审问也没什么不行。”

崔火乌来到慕须京身前,站着居高临下地看他,他一手提着出鞘的长剑,问慕须京:“我爹被害当天,你是否去了他的房间?”

慕须京抬首,不卑不亢地与他对视答:“是。”

崔火乌听红了眼,握着长剑的手背崩起青筋:“我就知道是你,根本不需要什么圣剑宗三缄审判!你说,你去我爹的房间是不是为了杀他!是不是你杀了他!”

范堂主道:“崔少主,莫激动,问话要简单明确才行。”

崔火乌又问:“是不是你杀了我爹崔狩!”

慕须京面色不改,眼中不见丝毫波澜,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他的身体和神识,所有的一切都被铃萝接管.

“不是我。”

他说的坚决,而三缄在众目睽睽之下没有半点反应。

崔火乌举起的长剑顿住,其他人神色各异,大多数都有几分惊讶。

范堂主轻挑了下眉,又听慕须京道:“你爹不是我杀的。”

崔火乌先是一愣,随即暴怒:“你撒谎!”

白藏出声提醒:“他若是撒谎,此刻已经被三缄摘掉了脑袋。”

“不可能!一定是你杀的!你用了什么办法躲过三缄的询问!”崔火乌怒而转身看向云守息,“又或是你们月宫跟天极合伙包庇他!”

“崔少主,祸从口出。”云守息笑看着他。

“你说不是你杀的,可你却承认你去了山主的房间,巫山圣女也看见了!”岐山长老起身质问。

慕须京面无表情道:“我的确去了他的房间,那是因为想要阻止他。”

岐山长老被这回答惊得愣住了,“阻止?阻止什么?!”

慕须京视线阴沉,扫了一圈在座的人,沉声道:“岐山之主崔狩,身为十二大仙门之主,却喜好亵玩女童,当夜我得知他看上月宫一位女童,欲要带回屋去——”

三山与其它仙门的人听这话时脸色十分精彩。

“你放屁!我怎么能容你如此侮辱我爹!侮辱我岐山!”崔火乌拔剑就朝慕须京斩去,这次却被月宫的人拦下。

巫旭的长剑与崔火乌的剑相撞,发出刺耳的声响,星火飞溅。

“崔少主可别急,你看看这三缄没有半点反应,证明他说的可不是谎话。”巫旭冷嘲道,“只是没想到堂堂岐山之主竟是这种人。”

岐山的人纷纷惊怒起身:“说话要讲证据!山主已逝,我等岂容你们侮辱已死逝之人!”

“你们月宫欺人太甚!”

“这三缄根本一点用都没用!完全是你们两家商量好的!”崔火乌怒道。

铃萝透过慕须京的眼睛看着这一切恶劣地笑着。

共生灵死克三缄辨别真假的能力。

三缄缠上慕须京时,它的问话对象就指定这人,当所有问题都是另一个人回答,且谎话连篇,三缄也会因为针对的不是此人而毫无动静。

“你们要证据?也不是没有。”巫旭朝慕景逸看去,见对方微一抬首后,便招手道,“把常年跟岐山做肮脏交易的人都带上来。”

巫旭朝崔火乌挑衅道:“崔少主,接下来也让三缄审一审这些人试试。”

崔火乌只觉得荒唐,可当看见月宫带上来的人各个都很眼熟后,不由沉了脸色。

慕景逸虽然恼慕须京坏事,却又必须救他。

因为他重视家族,也看重家族的荣誉,何况如今慕家人丁本就稀少,任何一个慕家人都不能轻易放弃。

他们本是要花大代价救人的,却在下午收到神秘信件,告知三山弱点,甚至把证人也绑了扔进月宫。

慕景逸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帮慕家,却不得不为此赌一把。

越良泽要帮慕须京,但绝不能跟圣剑宗牵扯关系。

“范堂主,还请三缄再审问一遍。”巫旭看向被带上来的三人。

范堂主正要收回三缄换人,却听云守息道:“慢着。”

云守息起身走进慕须京,他眉眼温和,可气势却带有压迫。

慕景逸眉头微蹙。

已经气疯的崔火乌道:“云守息!你也想来参一脚?!”

云守息看都没看他,只走到慕须京身前,垂首看着他,轻声道:“你再回答一遍,有没有杀崔狩?”

屋内再次陷入寂静,所有人都诡异地等待着这次回答。

铃萝透过慕须京的眼望着云守息,冷冷淡淡地答:“没有。”

我杀的不是崔狩,是崔火乌。

云守息微眯着眼,最终轻笑声,转身回去坐下:“放了他吧,这人没什么好审的。”

他看向怒火冲天的崔火乌笑道:“倒是岐山之主与亵玩女童可一定要好好审问清楚才好。”

姜妙抬手,身旁的姜俊上前去给慕须京解锁。

众人听姜妙说:“诸位亲眼见证三缄审问真假,岐山之主崔狩之死,与我月宫慕须京毫无关系。”

三缄转而缠上跪在一旁的八字胡男人,穿着打扮都透着一股富商味,此时却满头大汗惊慌不已。

黑线缠绕在他右手腕上。

巫旭挥手朝各仙门的人分发玉牌,道:“上刻有此人的生平记事,他名叫做宋汴,是人牙子的中间商,在岐山城南巷坊做胭脂生意,也是当地最大的胭脂商。他不仅为人间权贵贩卖童女,也常年为岐山之主崔狩供奉,而崔狩以咒律助他贩卖胭脂,帮他开展货源,钱财对分。”

白藏看着手中的玉牌眼角轻抽。

这般排列记事的癖好,不是他那只狸猫徒弟干的吗?

此事最大赢家莫过于躺家里数钱就能少一个商业竞争对手的大狸猫。

巫旭看向脸色越发难看的岐山众人道:“岐山夫人可是他家胭脂的常客,崔少主应该也认识,毕竟玉牌上记录,你也是这里的常客,崔少主与姑娘风流时,可喜欢买这家的胭脂送人。”

“崔少主想必能作证此人与岐山的关系不假吧?”

崔火乌忍无可忍,又是一剑斩过去:“你闭嘴!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巫旭挡着剑,却侧头问那宋汴:“岐山之主崔狩是否常年亵玩女童!”

宋汴吓得肩膀一缩。

巫旭:“说!”

崔火乌怒喝:“宋汴!”

宋汴颤颤巍巍道:“不是——啊!”

他话音刚落,三缄便断了他一手。

宋汴痛苦的惨叫却让岐山的人心凉了半截。

另外两山的人开始朝岐山投去异样的眼神,一些窃窃私语已响起。

三缄再次缠上宋汴,这次是脖子。

巫旭在与崔火乌的打斗中又道:“崔狩是否长期要你供奉他女童!”

宋汴这才知道怕,知道这缠绕自己的黑线是什么意思,也顾不得得罪崔火乌,急忙张口什么都招了:“是!是!那是山主的爱好……他、他就是喜欢女童,又要我瞒着夫人和少主,这些年几乎每月都会给岐山送去一位女童!”

巫旭将因为愤怒毫无章法的崔火乌打退,冷笑道:“堂堂岐山之主,竟是个如此卑鄙无耻的小人,他的所作所为,世上想杀他的人只多不少,却与我月宫无关。”

“他不在朝花宴死,也会在此刻龌龊事被戳穿而死!”

此时慕须京是否真杀了崔狩已经没人在意。

如今他们都忙着唾弃崔狩。

岐山的人护着崔火乌,对这样的转变也有些懵逼。

姜妙起身道:“崔山主的尸首就在隔壁,还请岐山诸位尽快带他回去。”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却传遍全场,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楚。

岐山长老们叹着气将还在大吼大叫的崔火乌带走。

这次是真的丢脸丢大发了。

听楼大门打开,屋内众人都出来看岐山的人领走尸首。

越良泽落在人群后,看见优雅蹲坐在庭中花枝上的小白狐。

他趁其他人不注意时走过去,伸手将白狐捞进怀里。

岐山惨淡,云山与巫山也不想过多掺和,这两家还算是有脑子。

姜妙与云守息等人道谢:“如此闹剧害得天极与圣剑宗走这一趟,给诸位添麻烦了。”

一场有关生死的事,被她轻描淡写的说为闹剧。

楚异不动声色地看了她一眼。

时隔几月不见,她倒是变了不少。

白藏笑道:“这可惭愧,我来此也没帮什么忙,就请了范堂主而已,是吧师弟?”

他回头去看越良泽,发现他抱着只张牙舞爪的白狐在怀里,顿感纳闷。

你哪来的狐狸?

越良泽摁着怀里狐狸的头嗯了声。

他抬首时对上云守息看来的目光,于是淡声说:“此事能解决,还是靠天极三掌门与范堂主来得及时。”

云守息笑道:“没有圣剑宗的调遣,哪来现在的局面。”

他瞥了眼越良泽怀里的狐狸,栩栩如生,只要不张嘴说话,就看不出这其实是只画皮灵。

铃萝感觉到云守息的打量,便扭头往越良泽怀里钻。

白狐主动投怀送抱,越良泽不会拒绝,不仅不拒绝,反而托着它往上带,让白狐不得已攀上他的脖颈,毛茸茸的脑袋埋在他颈肩。

云守息神色莫测,猜不透喜怒,似随意的发问:“丹水真君养狐狸?”

越良泽垂首,不经意地吻着颈肩狐狸的耳朵才抬首看去答:“养。”

风天耀带着南山雪河的人过来找月宫的麻烦,“月宫审判一事结束,宫主是否该跟我们谈谈那白骨魔的事了?”

打发走岐山的人回来的巫旭正要上前再打发南山雪河的人,却瞧见越良泽怀里的白狐,不由眼抽,怒意上头,立马就问:“这狐狸谁的?!”

因为巫旭反应太大,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朝越良泽跟狐狸看去。

越良泽眼都没眨一下就道:“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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