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恍好说歹说也是皇上跟前的亲信,是权臣,大风大浪都见过,还算是能冷静下来的。他愣了一瞬之后,就连忙冲进卧房里,慌慌张张地翻了一下那些尸体,然后又闯到了左边去,跑到了床边,一把掀开了罩在床上的被子。
凤家夫人那张因为死亡而恐惧得面容都扭曲的脸出现在了凤恍面前。
凤恍被吓得一怔。
下人跟在他身后跑了进来。一见到凤家夫人浑身扭曲满脸恐惧地死在床上,就又是一声尖叫。
“叫什么叫!?”
凤恍一摔被子,转头就怒气冲冲的吼道:“还不快去叫人报官!?”
那下人浑身一哆嗦,又愣了下:“……?”
“愣着干什么!?”凤恍见他傻不拉几地愣在原地,便三步并作一步的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气的袖子直甩,喊道,“看不到这么多人都死了吗,还不赶紧去报官!?就去找程家公子!告诉他谢未弦出现了,叫他赶紧给我滚过来!!!”
那下人被他吼得一懵一懵的。完全没明白过来怎么凤恍就笃定这是谢未弦干的。
但好在下人都有一个家主的话必须照做的原则——哪怕听不懂。
凤恍接着吼:“还他娘不快点去?!”
下人闻听此言,连忙喊了声是,转头连滚带爬地跑走依言去找人报官了,没一会儿,他就消失在了凤恍的视线里。
把下人打发走之后,凤恍就也跟着咬牙切齿地疾走了出去。谢未弦搞死了他的正房,搞得凤恍现在一肚子怒火没处安放,就准备跑出去找人再开展一次大搜查。
他今个儿必须要让谢未弦人头落地,否则难消他心中之恨。
正房被人杀了,他却连凶犯都抓不着,这要是被传出去,凤家的脸面往哪搁!?
凤恍越想越气,步子也越迈越急。但走出去还没两步,他脑中就又突然闪过了一个恐怖的猜想。
这个猜想让他慢慢地停下了脚步。
……等一下。
他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一般,慢慢地转回了头去,看向了那满是鲜血的屋子里。
……
……不,不会的……
……是多虑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得头皮直发麻,忍不住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
谢未弦又不是傻子,他还受着伤,这种事情也做不……
似乎是为了反驳他的话,一声尖叫声瞬间从前院那边撕心裂肺地响了起来,撕破了今晚的夜深人静。
凤恍立刻被吓得浑身猛地一激灵,惊声叫道:“怎么了!?!”
好像是为了回答他似的,后院又有人惊叫道:“又着火了!!!”
凤恍:“!?!”
他忙又转过头一看,就见后院那儿竟然燃起了通天的火光。那火势凶猛非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烧越大,窜天的颜色也越来越红,把夜色都染上了火色。
凤恍愣了愣,可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他又看见视线里的一棵树竟然也被火烧了起来。
“大人!!!!”
刚刚被他赶走去叫人报官的那下人突然又从前院那头连滚带爬地跑了回来,脸上惊恐万分,喊道:“谢未弦!!是谢未弦!!!”
“谢未……!?”
凤恍惊得名字都喊不全乎了,满脸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了前院,那里传来的尖叫声里已经混杂着惨叫声了。下人们似乎根本占不了上风,只有被谢未弦追着屠杀的份。
凤恍光是站在这里,就已经能想象到谢未弦在那边大杀四方了。
杀他凤家的人。
“那个疯子!!”凤恍气的咬牙切齿,对那下人道:“快,□□出去!!”
说罢,他就转头就跑。
可这刚一转头,他就看到了火光直接从他面前燎原而过,把那一路草木都烧了起来。
凤恍这才反应过来——谢未弦原来就是为了断他的后路,才在后院放了火。
前院出了人命关天的事,后院的火就自然没人去管了。这一没人管,二凤府又草木多,那火吃了这些草木作养料,就自然而然地越烧越猛越烧越大,所以这一眨眼的功夫,那火就顺着草木烧了一路过来。
凤家墙边都是草木树丛,这火便速度极快地溜了一圈凤府,把墙边的路都烧了个死。
凤恍这下是哪边的墙都翻不出去了。
整个凤家身陷火海。
那火就那样舔着疯狂的舌头张牙舞爪的在凤家家主眼前舞,眨眼间就又成功地把墙边的大树烧倒了一棵。
那大树轰隆一倒,跟在凤恍旁边的下人吓得猛的一哆嗦,这下才反应过来了。这下人毕竟只是个下人,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眼下已经被吓哭了,两条腿跟筛糠似的抖个不停:“大人……怎、怎么办啊?太、太恐怖了……谢将军……怎么这样啊……?”
凤恍面色凝重。
他怎么这样?
凤恍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这样。
当年陷害顾辰声,并和程康一起屠了顾府上下的,就是他爹凤英。
而后,提出让顾黎野亲手弑父来以表忠心这种烂事的人也是凤英。
后来子承了父业,压着顾黎野让他这辈子都没办法抬头的人就成了凤恍。
而如今,安排让新皇针对谢未弦引出顾黎野再把他俩全都搞死的人还是凤恍。
理所当然地,杀死顾黎野的依旧是凤恍。
所以现在,谢未弦就要让他凤家尝尝被屠府是什么滋味。顾府最后被一把火烧了,他就先给他凤家放个火。顾黎野既然死了,那他就也让凤恍尝尝爱人没了是什么滋味儿。
不仅如此,他还要一个人把他整个凤家都杀了。
凤恍握住的双拳抖得厉害。他虽然安慰自己谢未弦受了重伤做不到屠府,但心里又明白得很——那是谢家的人,是谢未弦,是边境军的统领,只要他想,他完全能做到。
前院那边的尖叫和惨叫声慢慢地弱了下来,想来应该是谢未弦已经杀了不少人了。人都成了死人,自然也叫不出来了。
前后都没有路,面前的火烧的厉害。
火在面前烧,明明温度高的滚烫,可凤恍却感觉如同身坠冰窖,浑身上下都发冷。
那是对死亡的恐惧。
……他不能死。
凤恍想。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跳的厉害。
他怎么能死?
他是凤家的家主,是皇帝的亲信!!
他这种人物……怎么能死!?
凤恍一边想着,一边往后退了两步,心中对死亡的恐惧高过了所有。
他咬了咬牙,不知下定了什么决心,突然转头就跑回了刚刚的卧房之中。
那下人跟着惊叫一声大人,跟着跑了上去。
两人冲进了卧房里。凤恍转头关上了门,放下了门闩,然后就进了里屋去四处挑拣了一番,最后拣了一根断裂的桌子腿起来,拿在手里掂了掂。
下人知道他要干什么,有点不安:“大人……要、要用这东西,对付谢将军……?”
这玩意儿确实不够看。
“没办法了。”凤恍又捡起另一条断裂的桌子腿来,递给了这下人,说,“不这样也只能等死。老话还有说武功再快也怕菜刀的,只要下手够快够出其不意,说不准就能撂倒他。”
下人:“……”
“但是我是不会死的。”凤恍面色凝重地说,“他杀了这么久的人,先前还被凌.迟过一遍,肯定状态不行了……我一定能杀了他。”
“是……是啊!”那下人一听这话,瞬间抓住了几分生机,脸上也上来了点喜色,道,“他都受过伤了,肯定早就不行了!”
“……总之,先在这里守着。”凤恍说,“等他闯进来看的时候,就给他一棒。”
凤家的这个卧房有两间。来人从门口进来之后,左手边还有一个屋子。谢未弦进屋之后找不到人,就肯定会想要进来查看左边的这个屋子。
他们就可以守在这间里屋的门口两侧,等他一进来,就给他脑袋来上两棒。
凤恍的算盘打的真是啪啪响。
下人听了,立刻喜笑颜开地应了声是。这事儿还没落下尘埃,他却好像自己已经得救了似的,一边应着声一边忙不迭地点了好几下头。
就在此时,恰好一阵脚步声突然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在这阵火烧声中,这脚步声也变得十分沉重。
谢未弦来了。
凤恍眸色一凛,转头看了一眼下人,下人也眼神略微凝重地看了他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便纷纷悄摸摸地摸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守在了门口两侧。
吱呀一声轻响。
谢未弦推开了门。
但他却没急着进来,就那样停在了门口,沉默了下来,一动也没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在这阵沉默之中,凤恍听到远处传来房梁被烧断落到地上的断裂声。
火已经烧得很猛了……得速战速决。
他想。
可谢未弦一直没动作,就那样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
几许沉默。
外面沉默的太久,久到凤恍都怀疑谢未弦是不是走了。他刚想探头出去看看,就听见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凤恍连忙又把脑袋收了回来。
这脚步声慢慢悠悠,有些沉重,谢未弦身上的伤应该很重了。
谢未弦在外屋绕了一会儿,脚步沉重又缓慢,似乎是在找他们。
他当然是找不到的,于是,过了一会儿后,那阵脚步声就离他们近了过来。
谢未弦来了!
凤恍紧张地头皮都要炸了,忙高高举起手中那断裂的桌子腿,准备一会儿一棒子下去,送这谢家遗孤下地狱。
谢未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那脚步声好像一步步叩在凤恍心上一般,他听到自己因为紧张而跳得越来越快越来越响的心跳。
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
凤恍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快炸掉了。
那脚步声一步一步,最后,终于有一个人影闯进了他的视线里。
凤恍立刻大骂一声:“姓谢的我操.你娘!!!!”
说罢,他手里的桌子腿儿就猛地挥了下去。他太用力,那桌子腿儿当即碎成了好几半,碎块飞了出去,木屑飞飞扬扬。
他看到对面的下人也是一样,用力得手里的武器都当场报废。
他又看到被他击中的人失了力似的向前倒去,最终倒在了地上,浑身是血,一动不动。
他再也动不了了。
凤恍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来,心中的鼓动因为自己的胜利而到达了一个新巅峰。
可他在这巅峰上还没站了五秒,在看清地上人之后,心中就又猛地一哽,双眸骤缩,又一下子如坠深渊。
被他击中躺在地上的人浑身是血,扎着凌乱的发,一身衣裙,肢体扭曲——是个女人。
……这不是谢未弦。
而是刚刚死在这里的一个丫鬟!!!
凤恍顿时如同被人打了当头一棒似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在此时,对面的下人突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凤恍抬起头,正巧被下人身上飞溅的血喷了一身。
下人被砍断了一半的脖子,鲜血当即飞溅如喷泉,在一瞬间就惨遭毙命,向着前倒到了地上,压在了女尸的身上,双眼深凸,表情恐惧地死去了。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凤恍一下子被巨大的恐惧吞噬,心脏都跟着停滞了一瞬。
“你可不能死的这么容易。”
凤恍突然听到有人这么说。
他转过头,看到了浑身是血的谢未弦,也看到了一个朝他袭来的什么东西。
那东西袭来的太快,凤恍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就没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