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怀尘只能无视异样,慢慢走回自己的住处。

他住的地方一直没有改变,一直是当年无须师父给他安排的那间院子。

屋外有一处荷花池,是怀尘用来养花养鱼的地方,以此来打发修仙的无趣。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里的荷花在不风山的灵气笼罩下常年娇艳盛开,荷叶浮于水面翠绿欲滴,池里的红鲤偶尔跳跃溅出水花。

与两百年前唯一不同的是,荷花池里多了一只半透明的白色仙鹤,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朦胧的微光,如梦似幻。

这只仙鹤就是怀尘的真灵。

这些年他的修为一直没有长进,就是因为他将自己的真灵一直置于身外,放在荷花池里镇着水里的某人躯壳。

从云铭的灵识代替他被拉入九幽深渊的那一刻开始,云铭的躯壳就成了九幽深渊的出口,为了防止云铭回来,怀尘只能出此险招,将自己的真灵作为镇压之物,牢牢封住九幽深渊的出口!

云铭这么多年没能冲破封印,也正是因为怀尘这孤注一掷的行为。

倒不是云铭冲不开这封印,而是云铭不敢。

怀尘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那里的黑蟒已经开始蠢蠢欲动,隐隐有恢复的迹象。

他嗤笑一声,一挥手,衣摆扬起,差点泄露衣下那一片春光。

怀尘落落大方地坐在荷花池边上,倚着池壁看着池中的水面,上面倒映着星月,掩盖住池底幽深的黑暗。

修长的手指轻轻撩拨着原本平静的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想出来的话,就冲出来啊。封住了你的嘴,可没封住你的眼睛,我不信你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你也看的津津有味?”

怀尘挑衅的话音刚落,原本荡着小涟漪的水面开始自己震动,荡开一个又一个大圈,水花四溅!

见此情景,怀尘反倒闲逸地趴在池台上,张狂地笑起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压抑了两百年,借你儿子发泄出来,这感觉还不错。”

脖子上的那条黑蟒再次动了起来,似乎马上就要冲破束缚。

怀尘看着池水底下的小打小闹,顿时觉得无趣,他故意继续撩火,刺激着水底下的动静。

“我现在都有点舍不得杀他了,毕竟有了一夜露水情缘。”

“或许不会只有一夜。在你没出来之前,我怎么要吃够本吧,要不然怎么对得起我这两百年的清心寡欲?”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拿你跟你儿子比较?倒也不必这么想,毕竟我跟他是……你、情、我、愿。”

这最后四个字终于彻底激怒云铭,黑蟒张大嘴部,将本就逐渐暗淡的黑线一下子扯断,而后一口咬上怀尘的脖子!

黑蟒咬的不仅仅是怀尘的肉身,更是怀尘的灵体,这种疼痛是深入灵识的疼痛,受伤流血这点程度的痛根本没法与其相比!

“哈哈哈!”

即使疼到眼眶含泪,趴在池壁上抬不起身,怀尘还是肆意大笑着。

这具身体越是疼痛,他越能感受到报复的快感。

对云铭的报复,对他自己的报复。

“有本事你就出来啊!你不出来一天,我就跟你的儿子恩恩爱爱一天!”

“这小兔崽子还真不愧是你的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好歹只是见色起意,他呢?他连我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我是老是丑,是年轻还是俊郎,他什么都不知道,还敢对我起色心。”

“哈哈哈!”

“我到底是欠了你们这一家子什么?需要这么还债给你们!”

荷花池下的气息愈发暴躁,连同荷花池也开始池水翻涌,透着一股不详之气。

光看这气势,就可以感知到云铭的震怒,这一刻的云铭是真的想要冲破枷锁,不顾一切回到人间。

池中的白鹤在剧烈的震荡中无所适从,随着池底透过深渊裂缝的一丝霸道力量袭来,白鹤硬生生接住这泄露出的力量,直接被震出一道半指长的裂隙!

怀尘的灵识与真灵相连,白鹤一碎,他当即口吐鲜血,他抬眼看着自己出现裂痕的真灵,露出得意又张狂的笑容。

早该如此了,他早该死在云铭的手里,为所有的事情赎罪。

真灵受伤不同于其他类型的受伤,白鹤的身上只不过是出现一道小小的裂缝,对怀尘而言却是相当于灵魂被撕裂!

今日繁多的变故早就消耗怀尘大部分的精力,真灵受伤无异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精疲力竭,很快昏倒在荷花池旁。

等怀尘恢复清醒,已经是第二日午时。

叶清守在床边,欣喜地看着怀尘转醒。

“师尊!师尊你终于醒了!”

怀尘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是失望,失望自己怎么没死,第二个念头是惊慌。

他可没忘记自己昨晚做了什么荒唐事,离开玉清殿的时候衣衫不整,身上还留着欢爱后的痕迹!

怀尘不在乎这些,但是他在乎叶清看到这些!

他赶紧低头察看自己的衣物,发现自己的身上已经换了一套干净衣裳,两腿间也没有昨晚那黏腻的不适感。

怀尘大惊失色:“是谁给我换的衣服?”

再狼狈的状态都有过,可是怀尘不愿让叶清目睹他的狼狈、他的荒唐。

叶清见怀尘如此在意,连忙解释:“应该是云霆兄给师尊换的衣服。他今早来见师尊,发现师尊你晕倒在外面,就将师尊扶进屋里。我是在他之后来的,当时师尊身上穿的就是这件。”

怀尘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是云霆那小兔崽子做的就好。

算那小兔崽子还有一点良心,知道要帮他洗净那些污迹,换上一身干净的衣裳。

怀尘做起身,视线往屋里一扫:“他人呢?”

叶清回道:“他娘叫他,他就先回去了,让我好好守在师尊的身边。”

怀尘坐起身,他抬手拍了拍叶清的脑袋,难以掩盖眼里那满满的宠溺。

云霆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

“没什么事就先回去吧,你应该多用心照顾你娘,免得她又胡思乱想。”

怀尘轻轻笑着,转眼看到刚进屋的云霆,嘴角那温柔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

好似他只对叶清一人温柔,一旦别人出现,就会打破这份温柔。

云霆脸上没什么表情,竟是悄摸摸地吃醋了。

叶清想起叶晚晚不太稳定的情绪,又看到师尊的确没有大碍的样子,点点头应了一声,主动退下。

他与云霆擦肩而过时,还对着云霆充满谢意地笑了笑。

云霆回礼,等叶清一走,云霆身后的门“啪”的一声瞬间合上。

不是云霆动的手。

云霆转向怀尘那里,发现师叔已然起身向他逼近,将他困在门与师叔之间。

怀尘用指尖挑起云霆的下巴,看到云霆眼里的妒意和不满,嗤笑一声。

“小兔崽子,年纪不大,这脾气倒是挺大,你有什么资格对我摆出这副臭脸?”

云霆硬气:“凭我是师叔的男人,昨晚要了师叔的身子。”

怀尘没料到这小家伙还敢回嘴,一时错愕,而后哈哈大笑起来,被云霆率真的回答逗乐。

“哈哈哈!什么啊,不过就是跟我苟合了一夜,就敢以我的男人自居,你配吗?”

“还是说,你以为我就你一个男人?”

怀尘承认,他在故意说这种话刺痛云霆的心,看到云霆露出痛苦失落的神色,他的心里就有一丝变态疯癫的快感。

不过,他最后还是没舍得继续打击云霆。

啧,毕竟对方只是一个两百来岁的小孩,他一个五百多岁的老人这么欺负一个爱慕他的小孩子,的确是有一些过分了。

“其实仔细回味一下,昨夜还挺让人满意,我好久没有这么快活过了。一夜夫妻百日恩,只要你不惹我生气,我也不必对你太无情。”

说这些话的时候,怀尘故意贴近云霆,与其耳鬓厮磨。

“你师叔我啊,枕边的确是缺一个知心人,偶尔抚慰一下寂寞。”

怀尘的腿挤进云霆的两腿之间,毫不意外地感觉到了他早就料到的变化。

“年轻人的身体就是好,这才过了多久,就又这么生龙活虎了。”

云霆略有些绝望地闭上眼睛,他知道师叔做这一切都是在戏耍他,他明知道,却还是沉沦在怀尘的主动示好里,并且毫无反抗之心。

怀尘自然注意到了云霆的隐忍,还有这隐忍里对他的温柔。

好似无论自己无论对云霆做什么,云霆都会原谅他,任由他故作非为。

怀尘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那样一个控制狂,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乖宝宝?”

无修用来传信的灵蝶翩翩飞舞在怀尘的身边,怀尘嫌它烦,一把抓住捏成粉碎,而后他站正身体,整理了一下衣裳就踏出门外,留下云霆还在屋里。

如果怀尘没有猜错的话,刚才云霆其实是去见了无修。

怀尘走远后,云霆走到屋外拿出荷花池旁,静静地看着毫无波澜的水面。

荷花池的花花叶叶处处显着生机,好似一派鲜活的生灵。

这只是表象。

云霆伸手挥去表象,露出荷花池底的真容。

那是一团无时无刻不在沉浮翻滚的黑气,缠绕在明显的六小处附近,隐隐组成一个人形。

云霆知道,这就是他爹的遗骨。

明知道自己不可以触碰,云霆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手指轻点水面。

他实在是好奇:“爹,你和师叔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能让他这么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