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霆花了近两年的时间才摸清这里所有人的底细,他们无一例外,都只是在外面活不下去的可怜人罢了。

不风山在外头的名声一直都是世人误解的那个样子,导致的结果就是会吸引到真正的恶徒来此避难。

但是这里至今都没有真正的大奸大恶之徒存在,其背后的原因不言而喻。

云霆继续说道:“偶尔的确会有恶人来到不风山,只是他们往往待不过三天。”

怀尘不常下山,不代表他不知道山下发生了什么。

让云霆真正对怀尘改观,甚至爱上怀尘的那一刻,就是云霆撞见怀尘下山的那一天。

那几天山下新来了几位住户,他们一开始还算客气,并没有在村里闹出什么动静。

对于恶人们来说,他们也怕比他们更恶的恶人,在来到一个不熟悉的新地方后,他们最初都会收敛自己的脾性,先观察观察附近的人。

等他们发现有人比他们好欺负时,就会暴露本性。

云霆那时候还没有接近怀尘,他不能暴露自己,只能忍着没有出手。

就在这帮人越来越过分,云霆已经忍不下去打算出手之际,怀尘来了。

他一袭白衣,身上散发着熟睡中被人吵醒的焦躁,没有一丝世人以为的潇洒肆意的仙人感觉。

是啊,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又怎么会给人那种错觉。

怀尘从云霆的身边飘过的时候,云霆依稀闻到了一点清冷的香味,一时之间说不上是什么味道,只是觉得分外好闻。

只一眼,云霆就知道眼前这个人是怀尘,他的师叔,他的……

杀父仇人。

云霆就站在屋外的角落,看着怀尘跟那帮人勾肩搭背,好似他和他们是一帮好兄弟。

“欺负老人和小孩算什么本事,本座有一个提议,不知你们是否感兴趣?”

在怀尘的示意下,那帮被欺负的老弱妇孺连忙跑远了,只剩下这三位匪气十足的壮汉留在原地。

这三位匪徒自然是想要阻止肥羊们离开,却意外发现,跟他们勾肩搭背的这个斗笠男看似细胳膊细腿,力气出乎意料的大,竟然能够将他们三个人牢牢控制在原地。

“哪来的白面书生,竟敢管你哥哥我们的好事?”

“哟,这细腰长腿,怕不是哪家的小姑娘来装大侠呢?”

其中那个稍显纤瘦的男人嘴里没个把门,手上也是,刚想偷摸掐一把怀尘的细腰,被怀尘隔着垂纱嫌恶地甩开。

怀尘远离这三人,他朝云霆这边瞧了一眼,似乎是在怀疑,躲在屋下的这个男人是不是也是其中一员。

云霆那时候还在装蒜,他怯懦而又害怕地朝后缩了缩,打消了怀尘的疑虑。

对面那三个人看到怀尘只身一人,身上穿的衣料都是上好的料子,一看就是一位富家子弟,登时起了心思。

只不过他们没能得意多久,他们原以为怀尘只是一位学过武功的普通人,哪想的到怀尘就是这不风山出了名的魔头。

等怀尘凭空变出一把无箭的弓,直接把这三个人吓坏了,他们立即明白,眼前这个人不是他们三个人可以对付的,当即求饶。

怀尘却是不听他们的求饶,在那自顾自地调整弓弦的松紧程度,然后对着其中一位射出一道无形的箭。

那人捂着额头哀嚎一声,他明明什么都没有瞧见,他的额头却是实打实地挨了一箭。

犹如有一根没有实体的冰箭穿过他的大脑,带来深层的寒冷战栗!

三人被吓得立刻四散逃窜!

怀尘没有去追他们,而是悠悠然地踏上屋顶,他躺在那里随意地朝着天空射出空箭,四下响起那三个人此起彼伏的吃痛哀嚎声。

直到他们不敢再在不风山下停留,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直接落荒而逃离开此地后,怀尘才收起那把弓。

周围一下子变的分外安静,静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以及云霆自己浅浅的呼吸声。

云霆觉得奇怪,他以为怀尘已经离去,就走出屋檐下面,抬头看向怀尘刚刚待过的屋顶。

怀尘还在屋顶,他手枕着后脑,单腿屈膝躺在那里,似乎是睡着了。

风扬起怀尘的衣摆,那股若隐若现的清冷香气在云霆的鼻尖若有若无,云霆闭上眼睛,沉醉于这一刻的安宁与静谧。

现在细细回想起来,云霆知道自己就是在那一刻爱上的怀尘。

鲜活而又肆意,带着旁人不易察觉的温柔。

如果怀尘真的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尽情凌虐这三位作恶多端的凡夫俗子,而不是仅仅用这类手段吓跑他们。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怀尘打在那些人身上的东西叫做净魂钉。

以后这三个人要是还敢为非作歹,这打在他们身体里的净魂钉就会发作,带来刺骨的寒冷。

等云霆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怀尘已经不在屋顶上。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云霆开始追逐怀尘的身影,顶着傅九这个名字接近怀尘,只为更加了解怀尘。

殿内,听完无修的讲述,怀尘的脸上挂着讥讽,他很给面子的没有当场笑出来。

可是他现在这个样子还不如直接笑出声来,忍笑的感觉让人更加觉得自己被嘲讽。

无修挑眉:“你觉得他看到的这一切都是错的?”

对于无修说的这一点,怀尘没有反驳,也没有认同。

他只是看着无修,说出他内心现在最真实的想法:“要是云铭也在这里,听到自己的儿子这么为我辩护,肯定甚感欣慰。”

无修眉眼一转,他扭头跟灵君和丘迟小声说了几句,灵君和丘迟起身离开,将这里留给无修和怀尘两个人。

怀尘皱起眉头,疑惑于无修为什么要跟他单独待在殿内。

无修起身来到怀尘的面前,现在周围没有其他人,无修也就不需要再装出那副道貌岸然的公正样子。

“我根本不在乎云霆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我要的只是有人提出不同的意见,这样我才能保你一命。”

无修走到怀尘的身后,他把手放到怀尘的肩膀上,按住怀尘绑在脖子上的白色绸带。

“比起云铭是不是你杀的,这件事是你的错还是云铭自己的错,我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无修俯下身子,在怀尘的耳边轻声耳语:“你师父无须的死,是不是云铭所为?”

听到师父的名字,怀尘的情绪一下子激动起来,他被无修牢牢按在座椅上,被迫冷静。

无修冷着声音再次追问:“你只需要告诉我,是,还是不是。”

被勾起痛苦的回忆,怀尘整个人都在颤抖着,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眼泪掉落在他的掌心。

他在哭,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在哭。

“罢了,本尊知道答案了,你不必勉强自己说出来。”

无修回到自己的座位,终于摆出他自下界以来最认真的表情,他定定地看着处于崩溃边缘的怀尘,眼里没有同情,只有极度冷静的冷漠和理智。

“明天无论我做什么,你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我和你的目的一致,都是要云铭自食恶果。”

怀尘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大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个大殿,他浑浑噩噩,脑子里全是云铭当年在他耳边的低语,犹如恶魔的呢喃。

“你知道师父去哪里了吗?”

“师父?师父他不是飞升了吗?”

“飞升?哈哈哈……你还真信他飞升了啊?我来告诉你,他去了哪里……”

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怀尘猛地捂住嘴,扶着墙面开始呕吐起来。

明明什么都没有吐出来,他却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一般,在墙角干呕不止。

有一双手温柔地抚上怀尘的背,轻轻拍着,怀尘好受了许多,扭头正要道谢,一看那人是云霆,立刻变脸。

怀尘一把推开云霆,逃也似地离开这里。

云霆站在原地,担忧地望着师叔仓皇离去的背影。

回到杨芷芙的身边后,云霆犹豫再三,决定还是向娘亲问出心里的疑惑。

“娘,我知道男人不会怀孕,但如果是修仙之人的话,有没有可能……就算是男的也会……”

杨芷芙满脸诧异地看向自己儿子,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逼云霆逼的太紧了,才会让这小子冒出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

云霆一直觉得事情还需要再缓一缓,是杨芷芙再也等不下去,这才逼着云霆尽快对怀尘下手,迫使云霆把金丝锁放在怀尘爱喝的酒里,从而制服住怀尘。

仔细想来,自己这两百年逼着这孩子做这做那,的确是疏于教导,这孩子偶尔冒出这种奇怪的问题也不足为奇。

杨芷芙无奈地回答道:“没有这个可能。就算是修仙之人,也无法改变这世间最基本的人伦之道。”

云霆望着窗外的风景,轻轻松了一口气:“也是。”

他和师叔昨晚才刚有肌肤之亲,就算师叔真的异于常人,也没道理这么快就会有怀孕反应。

师叔那时候只是身体不适吗?

奇怪。

修仙之人的身体应该早已摆脱世俗的病痛,师叔的修为比他高深,没道理还会因为小病小灾呕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