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云霆有这个想法,眼前这栋建筑挂着花里胡哨的彩绸,除了那些艳丽的花卉,隐隐还有胭脂香从里面散发出来。

要不是门口没有招呼人进去的莺莺燕燕,云霆甚至怀疑这就是一家青楼。

云霆皱着眉头往里走,两层楼的阁式满满当当坐满了人。

不仅如此,明明应该是热闹嘈杂的茶楼,此时竟无一人说话,除了偶尔的杯盏声响和桌椅挪动声音,没有听到客人聊天的声音。

实在是透露着一丝诡异。

店小二原本想打发走刚刚走进店里的这两位客人,待他看清云霆的正脸,顿时换了一副态度。

他谄媚地弯腰,邀请两位客人上楼:“客官里面请!”

云霆还在迟疑,怀尘径直走过他,顺着店小二的指引往二楼走去。

师叔都上去了,他当然只能跟着一起上楼,云霆无奈又宠溺地摇头,跟上怀尘的步伐。

店小二常年在这种场所服侍客人,早就练得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看云霆事事都以前面那位客人的态度为先,心里对两人的关系已然有了看法。

店小二小跑上来,悄悄跟云霆说:“本店今日有个小规矩,如果不碍事的话,可否烦请前面那位公子把斗笠摘下,以真容示人?”

怀尘听到了店小二小声说话的声音,他停下脚步回头看来,语气冷淡:“碍事。”

店小二:“……”

店小二没再说什么,他努力给云霆和怀尘再挪出一个位置,赔着笑脸跟其他客人商量。

因为云霆长相俊朗,在今天来的客人中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好看,店小二特意为他在二楼最好的位置挪了一个板凳出来,让这对主仆能够坐在视野最好的位置。

跟他们同桌的还有几位年轻帅气的公子,光看面相和穿着就能猜出非富即贵,出身显赫。

他们都带着仆役,仆役们站在各自主子的身后,让这一方小小的天地显得更加拥挤。

眼看云霆跟着怀尘一起落座,店小二投来怀疑的视线,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这对客人好像并不是主仆关系。

不过这不是店小二需要在意的事情,他只需要保证今天前排的宾客一眼扫过去全都赏心悦目,能让他家主人开心就好。

店小二替云霆擦了擦面前的桌子,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容:“两位爷好运气,赶上这最后两个位置,要是来的再晚一些,可就不让进了。”

这店小二完全是看人颜值行事,云霆长的俊秀非凡,他就殷勤的很,怀尘没有露脸,店小二直接没怎么搭理。

店小二给云霆面前的茶杯倒上茶水,没管怀尘面前的茶杯。

怀尘瞅了一眼茶水的色泽,看的出这家茶楼的品味还不错,用的都是上好的茶叶,香味沁人心脾,可惜还是比不上他平日里喝的那些。

云霆摆出一副好奇的模样,问店小二:“我们两人刚到此地,不太了解此地的风俗。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客人,大家好似都在等着什么?”

店小二眯着眼睛笑:“原来如此,两位爷可真是来对地方了,等会儿我们雪茗姑娘就会出来,上台为各位弹琴助兴。”

为了让云霆明白,能够亲眼见到雪茗姑娘弹琴是多么大的一件幸事,店小二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雪茗姑娘的平生事迹。

无论店小二讲的如何精彩纷呈,催人泪下,怀尘在一旁听的昏昏欲睡,毫无兴致。

茗雪姑娘的身世总结起来就三点:本是官家女,父亲为官清廉,遭人陷害入狱;因貌生祸,颠肺流离,受尽苦楚;落难至此,幸遇贵人,终于安稳。

她被京城的一位茶商收养,茶商膝下无子无女,没过一年就因病去世。

茶商死后,他的家产尽数归于他的弟弟,那一家还算厚道,留下这一间茶楼交给茗雪姑娘打理,让她的下半生算是安稳了下来。

直到此刻,茗雪姑娘也不过才二八年华。

茶楼的生意一开始并不好,为了让茶楼打出名气,能够吸引到更多的客人,茗雪姑娘花重金请来赫赫有名的说书人,总算让茶楼的生意有所好转。

那说书人讲的故事是一个赛一个的有趣,可是这茶楼也不能光靠这一个人撑活,说书人给茗雪姑娘出了一个主意,让她每个月抽出一天为大家献舞表演才艺。

茗雪姑娘美艳动人,此举一出,茶楼一时之间人满为患,宾客纷至沓来。

云霆被勾起了好奇心,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够引得这么多人特意过来欣赏。

店小二嘿嘿一笑:“还有更妙的事情呢!”

云霆竖起耳朵:“愿闻其详。”

怀尘瞧着云霆这副期待的模样,嗤笑一声,他甩袖换了方向,倚着二楼的围栏望向楼下。

大堂的中央摆着一个巨大的莲花坐台,此时花瓣禁闭,等它花开散开,估计就会变成茗雪姑娘露面表演的台子。

云霆的眼睛一直看着店小二,嘴角上扬些许。

他的师叔这是吃醋了吗?就算不是,他也要当作是!

店小二打定主意要勾着云霆的好奇心,故作神秘:“爷,您待会儿就知道了,小人先下去招呼其他客人了。”

说罢,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云霆侧身想要与师叔说话,还没来的及说,坐在他对面的那位公子拿着合起来的折扇,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

云霆这才认真地看了一眼对面坐着的人。

长眉细目,气宇轩昂,不自觉流露出一丝浑然天成的威压,显然不是普通官家子弟。

对方等云霆看过来后,微微笑着,给他答疑解惑:“那店小二的话你且信个三分,都是坊间夸大其词的说法。”

侧右边坐着的另一位公子显然是茗雪姑娘的忠实拥护者,听到拿着折扇的男人这么说自己喜欢的人,立刻发难:“你是在说茗雪姑娘编了身世,撒谎了吗?”

李至羡一甩折扇,他遮住自己的下半边脸,难掩他眼里的些许嘲讽:“在下可没这么说。”

扭头他就跟云霆继续说话:“在青绝子来之前,这京城里可从未听过茗雪姑娘这一名号。”

云霆疑惑:“青绝子?”

李至羡回答:“就是小二提到的说书人,真名不详,只知道大家都唤他青绝子。大概是因为他总是一身青衣,每次说完故事都让人忍不住拍案叫绝吧。”

云霆是一个聪明人,立刻就懂了对方话里的暗示:“兄台可是觉得,现在这套故事很有可能是青绝子特意为茗雪姑娘量身打造?”

李至羡轻摇扇子,不置可否。

右边的男人听不得他们编排茗雪姑娘,他盯着李至羡,愤愤不平地问道:“你既然不相信茗雪姑娘的事迹,又何必前来参加茗雪姑娘的选夫宴?”

“咳咳!”

云霆受到了惊吓。

选……选夫?自己还是赶紧带着师叔离开此地吧!

虽然他的师叔现在遮着面庞,但是难保茗雪姑娘不会一眼就被师叔吸引,要他摘下面具见上一面。

云霆小声劝导师叔跟着自己一起离开,李至羡瞧着云霆和怀尘之间的小动作,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他轻摇扇子,告诉云霆:“倒也不必这么慌张,她这选夫宴已经办了整整三次,还没选中心仪的对象呢,今天这次估计又是一场空。”

李至羡从一开始就不觉得茗雪姑娘真的是在选夫,不过是借着选夫这个名头,物色财貌双绝的男人罢了。

他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茶楼里的众人,展露出与刚刚截然不同的严肃和认真。

经过前三次的挑选,京城里不少对茗雪姑娘不感兴趣的富家、官家子弟也来捧场,不为别的,只为被茗雪姑娘看上。

他们不可能正儿八经地迎娶茗雪姑娘,他们只是想借此在朋友之间吹嘘,证明自己才是京城里最俊朗非凡的男人,能让眼光如此之高的茗雪姑娘都为他折腰。

这第四次选夫宴来的宾客质量,明显比前三次要越来越好。

这恐怕就是茗雪姑娘的目的。

不,不是,这可能不是茗雪姑娘的目的,而是另外一个人的主意和目的。

李至羡的视线放在一楼那扇通往内院的布帘后面,那里隐隐约约有一个人影。

坐在右边的那位公子听完李至羡的这些言论,终于忍受不了李至羡的傲慢,他瞪着李至羡,气势汹汹地站起身。

李至羡的身后站着两位魁梧的侍卫,他们察觉到那位公子的动静,立刻同时扭头看向他,同时手放到腰间佩戴的剑柄上面,蓄势待发。

只要对方敢再乱动一下,他们就会出手。

那位公子的眼里闪过一丝惊慌,他带来的小厮不会武功,只会阿谀奉承拍马屁而已,真跟对面的人闹起来,自己只会吃亏。

看对方气质非凡,又带着侍卫,显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

站起来的这个人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本公子才不屑跟你们同坐一桌!”

说罢,就跑到其他座位,跟人换了位置。

云霆还在劝说怀尘离开,怀尘抬起手,毫不客气地弹了一下云霆的眉心,用只有云霆能听到的音量告诉云霆:“这间茶楼,有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