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星辰放学回到家,就看到苏母沉着张脸在发火。佣人们全都躲得远远的,苏明月尴尬的坐在一边,一见他进门,立马求救般地看过来。
“妈,姐,你们怎么了?”
苏母还没开口,苏明月便委委屈屈出声道:“妈妈想给姐姐打个电话,结果发现被姐姐给拉黑了……”
苏星辰一愣,眉头立马皱了起来,他掏出自己的手机,找到那个几乎没打过几次的电话号,拨了过去。
两秒后,一阵令人尴尬的提示音响在众人耳畔:“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苏星辰脸一下子黑了,挂断电话打开微信,找到备注苏锦的对话框。
对话框里显示的消息停留在三个月前,苏星辰放学和同学约好一起去玩,没提前和苏锦说。苏锦在学校没等到他,急得不得了,发了好多消息问他在哪里。
想也没想的,苏星辰径直发了个“?”过去。
下一秒,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冒出来,伴随着一道系统提示:“锦锦要努力鸭开启了好友验证,你还不是对方好友,请先发送好友验证请求……”
苏星辰握着手机,死死盯着屏幕,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红色感叹号前面,还可以看到苏锦发过来的那一连串消息。
【星辰你去哪了?怎么还没来?我和司机在校门口等你,看见消息回信。】
【星辰你怎么不接电话,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我打电话问你老师了,他说你们早就走了,你现在在哪?回个消息好吗,我很担心。】
字里行间,都能看出她的担忧与焦急。
而苏星辰当时是怎么对她的呢?他觉得她烦,直接回了个滚。
之后,她再也没发消息过来了。
此时此刻,这些对比鲜明的文字看起来是那样的可笑,又那样的刺眼。
苏星辰望着鲜艳的红色感叹号,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久久没能言语。
从他的反应就能看出来,他一定也吃了闭门羹,苏母双手抱臂坐在沙发上,余怒未消道:“我早说了,那就是个白眼狼,我们家把她养大,现在长本事了就不认人了。”
如果是以前,苏星辰肯定早和苏母一起骂起来了,可此刻他瞧着手机上那几条满是关怀的话语,张了张口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星辰年纪不大,还没满十七岁,从小锦衣玉食、受尽宠爱的长大,可以说活的肆意张扬。
所以他从来都是有话就说,何曾考虑过他人的感受?
从苏锦进门那天起,他就知道苏锦不是他亲姐,自己的家被陌生人入侵,他当然会毫无理由的排斥她。
后来慢慢长大,相处的时日久了,苏星辰开始觉得苏锦烦。
苏锦想当一个好姐姐,想融入这个家,可小小年纪的她便是讨好人也分外笨拙。
苏星辰和小伙伴一起踢球,苏锦就一直站在球场边看着,怕他摔倒怕他有危险。结果就是苏星辰被同伴们嘲笑,笑他不是个男子汉,这么大人了还要姐姐陪。
打完球,苏星辰一把推开跟上来的苏锦,羞恼的对她大喊“走开”。
苏星辰半夜偷偷看动漫,苏锦听见声音过来,催他上床早点睡觉。
苏锦每天一定要等苏星辰一起上下学,害得他连玩耍的时候都没有,她还自作主张帮他抄笔记给他补习功课,在他要和朋友逃课上网的时候拦下他。
青春期的男孩子最是不服管教,苏星辰烦她烦的要命,总觉得自己身后跟了个妈,这个“妈”比他亲妈更爱管他,所以他对苏锦一向没有好脸色。
可随着年龄增长,自己渐渐变得成熟,苏星辰也慢慢懂得了,苏锦其实是在一心为他好。
虽然叛逆了点,但苏星辰不是什么也不懂的傻子,不至于这一点都看不清。
只是这么多年的习惯早已养成,他一面对苏锦就没好话,下意识的就想怼她、刺她。
就像那些在外人面前乖巧懂事,一到父母跟前就变得任性蛮不讲理的小孩。
因为知道父母是真心疼爱自己的人,所以肆无忌惮的耍小性子,放任自己脾气去作去闹,而不害怕对方会离开。
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个世界最包容自己的人是谁了。
苏星辰在苏锦面前肆无忌惮,那是因为他确信,像苏锦这样渴望家庭渴望亲情的人,不可能离开苏家。
他和苏锦从小一起长大,他再明白不过她了。
前两天苏锦拖着箱子离开苏家,管家陈伯说她要去学校住,苏星辰还觉得她只是一时生闷气。
在苏明月回来之前,苏锦是不知道她只是个替代品的。收养苏锦那年,苏星辰还小,也不知道父母原来抱着那样的想法。
一直以来,没人告诉苏锦,这个家原本还有个女儿。苏星辰以为父母和她讲过,也就没跟她提。家里的佣人在苏明月走失那段时间,更是整个换了一批,没人会和苏锦说这些。
也就是说这么多年来,苏锦始终以为苏家收养她,是真的想要抚养一个孩子,而不是将她当作亲女儿走丢后的慰藉。
于是她真心实意的将苏家父母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苏星辰当成自己的弟弟,把苏家看作自己的家。
这些年来,她对家里每个人都无微不至、关怀有加。
即便苏星辰总嫌弃她,可他有眼睛,也看的见,她是真的在努力对全家人好。
一下子受到这样大的打击,以苏锦的性子,会难过是肯定的。
尽管如此,苏星辰原来还是觉得,她不会走。她要是离了苏家,就真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了。
最多,就是生生闷气,最后还是会回来。
可这一刻看着手机,苏星辰猛然间有点不确定了,他心中弥漫着一丝不安。
这不安搞得苏星辰心烦意乱,他想不通,明明他都能看透苏锦的品性,朝夕相对十多年,为什么妈妈可以张口闭口称苏锦为“白眼狼”?
“妈——你昨天不是还说嗓子不舒服,有点咳嗽,家里的川贝枇杷膏吃完了吗?”苏星辰看向苏母,沉声说道,“那川贝枇杷膏,是苏锦怕外面买的不正宗不安全,每年亲自摘枇杷,找原料,给你熬的,这些你知道吗?”
说完,他不再看愣住的苏母与苏明月,丢下一句“明天我去找她”,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
苏家发生的事,苏锦毫不知情。
不过就算她知道,也不会在意。
第一天军训完,苏锦累的手脚都抬不起来,为此还给苏珊打了个电话,这几天需要请个假,不能去上班了。
苏珊很好说话,爽快的答应下来,让她军训结束再去。
晚上,苏锦洗完澡,吹头发的时候收到谭芊芊发来的消息。
谭芊芊:苏锦,我把视频发上去了,好多人都在夸你弹的好,说曲子好听,你要不要找个录音棚把这首曲子录下来?
谭芊芊:总觉得这样埋没了这首曲子,你要是找不到地方,我可以给你介绍。到时候录出来的钢琴曲,发到网上一定会火!
谭芊芊:对了,还没问你,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苏锦放下吹风机,拿起手机回消息。
苏锦:叫重生。
苏锦:这曲子还不完善,等我作出最满意的,就会去录制的,谢谢芊芊姐。
两人再聊了一会,谭芊芊还邀请苏锦去她的教学班兼职代课,被苏锦婉拒后,她把视频链接分享了过来,就结束了聊天。
苏锦点开视频,将手机放在桌上,一边听一边擦头发。
黎妙妙听见声音,好奇的凑过来,看着播放的视频道:“芊芊带你学钢琴……苏锦,这是之前餐厅里的那个人拍的吗?”
苏锦点了点头:“嗯,是她。”
黎妙妙自顾自看视频:“拍的挺不错诶,正好把你脸遮住了,声音也好清晰啊。”
苏锦入神的听着手机里的钢琴曲。这两天她在学校,又没有钢琴在手边,当日一时灵感迸发的曲子也有一些细枝末节不记得了,是以曲谱修改的进度颇为缓慢。
这下有了原版作比照,一下子就发现不少可以改进的地方。
她正仔细听着,黎妙妙突然叫起来:“哇,苏锦,有人说不相信这首钢琴曲是你自己创作的!”
苏锦思绪还在曲谱上,没回过神:“嗯?”
黎妙妙指着她的手机说:“刚刚一个评论飘过去,我看到的。”她气的脸颊鼓鼓,好像被质疑的是自己一般,“还说什么真那么天才,他就直播吃键盘,说这曲子绝对不是一个年轻人能创作的,他是钢琴十级水准什么的,气死我了,他要那么厉害自己怎么作不出来这样的曲子啊!”
苏锦有些哭笑不得,安慰她道:“没事啦,我不在意这个,就算是人民币,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要当创作者,被质疑是不可避免的。”
尽管苏锦如此说,黎妙妙还是一脸不忿,干脆走到一边,拿自己的手机搜谭芊芊的账号,跑到评论区跟那些网络键盘侠对线了。
这时,去阳台接电话的贺欢走了过来,问苏锦:“能给我分享一下那个视频吗?”
苏锦意外的看着她,贺欢对音乐不感兴趣,平时也没见她听过歌,苏锦挺疑惑,她找她要视频干什么?
兴许是苏锦的疑问太明显了,贺欢解释道:“刚才和我堂哥通电话,他应该是听见你播放的声音了,他好像还挺喜欢的,让我给他发一下。”
苏锦了然,将视频给她发了,顺便随口问了句:“你堂哥也是音乐爱好者吗?”
贺欢果断摇头:“怎么可能,他就是个商人。”顿了顿,又缓缓补充道,“满身铜臭味,吃人不吐骨头,是个很恐怖的大魔头。”
苏锦还没见过这位室友这么情绪外露的一面,贺欢一贯都表现出成竹在胸、高冷强大的姿态,现在只是谈到她那个堂哥,她语气里都是掩不住的畏惧和崇敬。
黎妙妙同样注意到这一幕,忍俊不禁道:“你怎么这么说你哥,他真那么可怕吗?”
贺欢难得苦了脸,抓了抓头发道:“你们以为我天天对着电脑在做什么?是在完成我哥给我的工作任务,连自己刚成年的堂妹都要压榨,你们说他恐不恐怖?”
听她这么说,苏锦与黎妙妙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点头:“确实恐怖!!!”
太可怕了,还没踏入社会,就已经成为了苦逼的社畜,那位贺家堂哥简直就是个大魔王。这一刻,两人看贺欢的眼神全都是怜悯。
这天晚上,苏锦与黎妙妙早早就睡了,只有贺欢,对着电脑敲到了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