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在机场与贺家人进行了极其简单的会晤,虽然在外人眼中,那一大家子来接机实在算得上隆重。
不过?因为来接的也不是她,苏锦紧张也只紧张了一下,很快就在自我安慰下放松下来了。
是的,她还半点都不知道,贺欢早把她给卖了。
虽然她也察觉到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怪异的地方。贺家人实在太热情了!热情地叫人诧异。
对她这个女儿的同学,他们家人却像是在招待贵宾一样,那态度热络地苏锦都有点无所适从。
简单见过?面后,苏锦坐上了贺家的车子,众人一起回家了。
苏锦早就听贺欢说过?她家里风景好,之前她觉得奇怪,家里怎么能说风景好呢?可当她真的站在贺家大门前,她顿时一点都不奇怪了。
贺家,它竟然在寸土寸金的首都京市,占据了一个苏州园林般的大园子。
这个园子显然有些年头,从外面看是笔直的围墙,绵延了一整条街,圈了一大块地。朱红色的大门上挂着?黄澄澄的圆环把手,推开门的一刹那,有?一种穿越了时光的古旧感。
门里边就是古色古香韵味十足的园林景观,假山流水松柏翠竹应有?尽有。除了园林风景,里面的建筑也都是格外有?历史感的飞檐斗拱式。如果门外看着?有?穿越感,那走进来直接就穿越了。
在已经现代化的今天,保存地这样完好的古式建筑,代表了两个含义,一是这家人有?钱,二?是很有?钱。
从进门那一刻开始,苏锦嘴巴就没合拢过,目不暇接地看着?这一切,她有种眼睛都不够用的感觉。
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苏家已经算得上豪门了,平常苏父开的也都是豪车,家里出行有?司机佣人,放假出去度假也有?私人别墅之类的,可像贺家这样有底蕴的人家,她还是真第一次见。
苏锦丝毫没注意到,她观看四?周的时候,周围的贺家人都在不着?痕迹打量她。
怕吓着?苏锦,又怕暴露,接机时众人都收着,没敢表现的太明显。这会儿人都回家了,大家就没那么注意了。
“锦锦啊,你看我们家风景好吧?”一个中年贵女人亲昵拉着?苏锦的手,慈爱地说道。
她应该五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却仿佛才三四?十?,皮肤保养的极好,五官也端正漂亮,如果年轻个二十?岁,想来一定是个风华正茂的大美人。
京市入秋后气温低下来,她穿着?剪裁得体的奶咖色大衣,浑身透着一股优雅知性的气息。
苏锦听出来,她的声音与上辈子去她家里的声音一样,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贺临青的母亲。
这个结论让她有一瞬间的慌乱,但很快,她就在对方温和抚慰的眼神中镇定下来了。
在贺妈妈眼中,她是贺欢的同学,跟贺临青没关系,所以没必要多想。
苏锦这么?安慰自己,一边点点头,道:“之前贺欢跟我说她家风景很好,我还?不相信呢,现在算是眼见为实了。”
贺妈妈笑眯眯地说:“既然漂亮,那就多住几天,以后常来。哦对了,我听欢欢说过?你家里的事?,过?年你有?没有地方去?来我们家怎么样?”
苏锦:“......”
这真?的很难不多想啊!
她瞄瞄身后,贺欢跟她父母走在一起,贺欢风格还是酷酷的,不爱理人,家里人像是习惯了,虽说是来接她,但其实他们没说几句话。
这样看,好像他们根本不是来接贺欢,而是来接她一样。
见她回头,众人瞬间扬起笑脸,贺欢九岁的弟弟捧着手机在玩游戏,没注意到这一幕,还?被他妈拍了下后脑勺提醒。
苏锦恰好将其收入眼中,心中疑窦更深了。
“那个......阿姨,这有?些打扰了......”她婉言推辞。
贺妈妈依旧那副笑模样,温声道:“哪里打扰了?我们家特别欢迎人来做客,从小就盼着家里的小辈带同学啊朋友啊来玩呢,结果一个个的都是榆木疙瘩,你看贺欢就冷冰冰的,好不容易有?个朋友,大家都特别高兴呢。”
苏锦语塞,另一边的贺家小姑附和道:“是啊,别不好意思,我们家里平常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就希望小辈们多一点呢。听欢欢说你钢琴弹得很好,这不就巧了吗?我嫂子也特别喜欢艺术,还?是什么?国家艺术协会会长呢!”
察觉苏锦惊讶的目光,贺妈妈笑道:“不过?虚名罢了,有?时间我们可以聊一聊音乐。”
等穿过偌大的园林进了屋中,苏锦就发现屋子里并不像外面那样复古,屋内铺着木地板,装饰风格偏简约,布艺沙发、暖色吊灯和一些小型绿植,处处洋溢着家的温暖。
他们一进门,就有衣着朴素的阿姨出来,笑吟吟地说饭菜马上准备好。
这和苏家又是截然不同,苏家住别墅,住那小区里的都是同阶层的人,苏家的别墅里也有?佣人,可那些佣人平时很少?笑,就像他们的主人一样,脸上都是自诩高人一等的傲慢。
苏锦在苏家生活了十?多年,却从未对那个屋子产生过?亲切感。
她始终觉得那只是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屋子,却不能称之为家。
此刻站在贺家,她却感觉到扑面而来的亲切与温暖。
即便不说,她也知道,贺家和苏家不一样。
她曾经想过很多次,贺临青那样温柔的男人,该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养出来?一定是从里到外,都洋溢着温馨与爱的家吧。
现在她终于看到了这个家的样子,虽然有些地方出乎意料,比如她从未想过贺家这么?有?钱。她原本以为,他可能出身于医药之家,也有?可能生在书香世家……却没想过他生在如此正宗的时代豪门。
不过?想一想,倒也说得通。
也只有这样有底蕴的家族,才有?足够的资本将孩子培养成那般脊梁笔挺,积极向上又明朗灿烂的模样。
就好像一棵树,森森绿意萦绕,青葱的枝叶向着?阳光,一身笔直向上的昂扬,与沉静默然的温柔。
中午,众人一起吃午饭。
所有?人坐在大圆桌后,除了苏锦一个人,其他都是正宗的贺家人。
苏锦再迟钝,这时候也该意识到不对劲了。
怕她尴尬,她和贺欢的位置是靠在一起的,另一边是贺临青的妈妈。
苏锦凑到贺欢耳边,压低声音问:“你们家人一直这么?好客?”
贺欢不想撒谎,顾左右而言他:“额,也还?好啦,我们家比较少?见生人。”
苏锦冷声:“说实话。”
贺欢到底还?是屈服于她的威逼利诱下,把?事?情跟苏锦说了,她低声辩解道:“这也不怪我,你不知道我哥多生人不近,他好不容易谈个恋爱,我婶子能不激动吗……”难得她说这么?多话。
苏锦咬牙切齿:“你等着?!”
见贺欢不当回事?的样子,苏锦道:“你最近忙的那个事?是贺临青安排的吧?你说我可不可以给他吹个枕头风……”
贺欢苦了脸:“别!”
苏锦已经转过头去,和那边的贺妈妈说话了。
下午,苏锦被贺妈妈带着去逛园子,这园子很大,可以说处处是景,游览一番可谓是一种享受。
园子深处,有?一个种满了桂树的小院子,苏锦跨过?月亮门,踏进院子里,院子清寂安宁,桂树开了满树的繁花,金色的小花绽放在枝头,落在青石板上,浓郁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贺妈妈开口道:“锦锦,你猜这是谁的院子?”
苏锦心中一动。贺妈妈这么?问,只代表着这个院子的主人和她有关联,不然她为什么?这么?问呢?
而贺家她真正熟悉的只有贺欢与贺临青,贺欢和她父母住在梅园里,那里栽种了一院子的梅花,所以这个院子是谁的,答案显而易见。
然而没等她回答,贺妈妈便微笑道:“这是我儿子的院子,他小时候特别喜欢吃桂花糕,后来我们就在家里给他种了许多桂花树。”
她笑得很温柔,脸上散发出一种属于母亲的温暖光辉。
苏锦甚至可以根据她的描述想象出那些画面,温柔的父母,小小的、稚嫩的小男孩贺临青。
贺妈妈突然这样感叹:“不过?啊,等他长大了,却越来越少?回家了,就像枝头上的鸟儿一样,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巢穴飞向远方。”
苏锦忍不住握紧她的手:“不会的阿姨,孩子永远不会离开父母,哪怕他们走远了,心也一定留在家里。”
她像是控制不住心事?,殷切地注视着?面前的贺妈妈,道:“我很喜欢您,听您说和儿子的相处,我都有些羡慕您的孩子了,我想您的孩子一定也像我这样喜欢您。”
贺妈妈温和地说:“好孩子,不用羡慕,你要相信,你所缺失的那一切,都会换一种方式补偿回来。”
“走,阿姨带你去看我的储藏室吧。”
“好啊。”
贺家园林还?没逛完,甚至才只逛了一小部分。
苏锦也不急,她会在这里停留七天,有?的是时间去看。
暮色染遍半边天时,苏锦与贺妈妈看完她的储藏室,说是储藏室,用“乐器室”更恰当。
贺妈妈是一位艺术家,她在古典乐方面有着?杰出的成就,储藏室里有?她这么?多年珍藏的乐器,还?有?不少?音乐手稿。苏锦与她交流这半天,深深感觉到自己的不足与贺妈妈的渊博,完完全全被贺妈妈的人格魅力给折服了。
于是,等她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十?多个未接电话,几十?条微信消息,都是贺临青发来的。
苏锦心里咯噔一下,和贺妈妈聊的太投入,忘了他了。
她电话拨过去,对面秒接。
男人声音很冷,也很急:“你现在在哪?”
苏锦愣了愣,她第一次听他对她这么?说话,以她对他的了解,贺临青很可能现在很生气。
他语气太差,苏锦一下子也有?小脾气了,不想回答他:“凭什么?告诉你?”
电话那头静了静,男人像是深呼吸了几下,再开口时嗓音平静了许多:“我中午到京市,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复,又联系人去h大找你,别人说你早上就离开了,我又让人查,查到你的航班记录……”说到最后,他低低叹了一口气,“我很担心你,你知道吗?”
那一声叹息很微弱,苏锦心却跟着?揪了起来。
她低着?头,轻声道:“对不起,我……现在在你家,我本来想给你一个惊喜,下午没回你不是故意的,我一直没看手机,忘记跟你说,还?跟你发脾气,是我不对……”
“锦锦,”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不要道歉,你可以对我耍小性子,可以发脾气,我希望你面对我是真真?切切的,没有顾忌的。”
“在我面前,你不用害怕。不开心耍脾气也没关系,我会哄你。”
“你在我家对不对,我马上回去。”
苏锦听着他的声音,清润如水,琅琅玉碎。
夕阳挂在窗弦,光是橙红色的,温度已经下去了,苏锦却有种整个人都泡在温水里的感觉。
好温暖啊,暖得她都想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