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黛比住进来后,屋子就显得更加狭小了,这下可能真的成为收容所了~
黑胖子也没再来找过事,只是每天都在斯朵拉的店门口晃悠,生怕黛比会插上翅膀飞了一样。
安东尼亚倒是来过几次,还带了不少她做的小点心去妓/园里推销,弄的她很不好意思。说好的要给安东尼亚挣赎金,却还让安东尼亚帮忙。
姐姐赫提斯也来过一两次,听说阿普塞罗总督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很爱吃软滑新鲜的双皮奶。
“西奥多拉小姐。”
她懒懒的像门外看去,是卖花女的丈夫。
虽然这段时间莉娜、桃金娘也会来帮助照顾黛比,可她还是忙的不可开交,没精打采的问道:“您找我做什么?”
“我家夫人让我送几束花过来,百合花病人闻了好得快,玫瑰花是给您准备的食材。”
这个男人个子矮矮的看起来憨厚老实,被高高大大的卖花女管的死死的。
“能让您给我送花可真不容易~替我谢谢她。”
矮男人听到斯朵拉的调笑脸刷的一下红了:“最近要照顾孩子上学太忙了,帮不上你和黛比什么忙。”
上学?
斯朵拉来了兴趣:“你们小孩在哪里上学?小莱诺也8岁了,不能总在店里。”
矮男人和她解释了一番,原来这里也分初、中、高等教育。
学校分国立和私立,国立学校又分大学和普通学校,私立学校包括私塾和私教。
不少有名的教师既是国立大学的教授,也是私塾老师,甚至还是贵族的特聘私教。
这附近大家最常去的就是丁香学院,是一所专门负责基础教育为国立学校,学费也在她的承受范围之内。
她一边盘算着自己的支出,一边将百合花拿到楼上。黛比已经醒了,眼睛盯着窗外,而那里,正好是黑胖子站的地方。
“黛比。”她轻轻叫了一声,“你好好休息,以后的事情我们再慢慢想办法。”
黛比垂下头,脸上的淤青淡了些,眼里没有一丝光彩,仿佛一具行尸走肉:“为什么...要救我?”
她听到这话心里一咯噔,难道黛比真的不想活?
黛比嚅嗫着薄薄的的嘴唇:“他为什么…直接杀了我?”
“黛比…”
看着埋着头在被子里抽噎的黛比,斯朵拉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可以安慰她。
黛比抓住她的手,抬起头,苍白的脸上缓缓的流下两行眼泪:“你知道么…我是被父亲抵债给他的。”
“他以前是军人,粗鄙不堪,而我是一名初级老师,就在这里,教学生们学习希腊语,我们从来聊不到一块去。
后来,我需要去雅典学习。在那里,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我们从希腊语法聊到罗马历史,从天上的星辰聊到土里的作物,从海边的牡蛎聊到埃及的羊毛。”
说着说着,黛比的眼睛里露出了光,这时的她,就像一枝纯净的水仙花:“我们在谷棚,你知道么……谷棚里,我们待了三天三夜...那三天,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有时候,我感觉我并不是在和他doi,而是在和另一个我...”
黛比的眼睛渐渐垂了下去:“可是我需要回来,我还有学生,我回来是告诉他,我要自由。”
“所以你要和那个雅典的男人在一起?”
“当然不是!”黛比睁大了眼睛,“我们甚至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只是他让我知道了我的追求和自由,我再也不想这么过下去了。
可是我看到他没人照顾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他的孤独。
我以为,我可以妥协。
直到……
他像牲口在我身上一样的时候,我没有半点快感,没有半点欲望,我怀念在谷棚里看星星的夜晚,我怀念雅典自由求学的日子...
我和他在一起,从未愉悦过...
我释放了我自己,也释放了我的精神,我没有办法再面对这个男人,没有办法再面对这样的生活!”
斯朵拉震惊的看着黛比,她并没有爱上任何人,她只是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恰巧那个人出现在了她的生命节点上,也可能那个人造成了她的改变。
“从那个时候开始么?”斯朵拉已经猜到了结局,却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她为什么不逃走。
黛比安静的说:“当他知道我要离婚后,他就开始动手了,我忍不了,也逃不了,如果我逃,我就会死。
所以我告诉他我和别人在一起过,我希望他杀了我。
可是,他只会折磨我,将我折磨至垂死,再告诉我,他爱我...”
她看着憔悴无比的黛比,将她轻轻搂到了怀里...
几日后,黛比被黑胖子接了回去,她带了一瓶红酒,那是赫提斯送来的高级红酒。
她还给他准备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黑胖子虽然平日里对她打打骂骂,但是清醒的时候还算是个正常人。
她乖巧的与黑胖子庆祝二人的团聚,一杯又一杯,整瓶下肚,黑胖子已经昏昏沉沉。
黑夜里,又传来了女人的惨叫声...
“没救了。”医生听了听心跳,“埋了吧。”
过了两天,巷子里出现一个疯男人,逢人就问:“你有没有看见黛比?”
但是每个人都鄙夷又诧异的回答他:“她不是被你打死了吗?”
“不...不可能...”黑胖子失魂落魄的在巷子里晃荡,跌跌撞撞的走到了斯朵拉的家门前,“西奥多拉!西奥多拉!是不是你把我妻子弄丢了...是不是你...”
斯朵拉一巴掌甩在黑胖子脸上:“死了!被你活活打死了!人形都没有了!”
黑胖子被这一巴掌扇的醒悟过来,哭喊着:“我…我又动手了?她在哪啊…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她拿着铁锹,带着黑胖子向墓地走去,将铁锹仍在地上:“自己挖。”
一具女尸被挖了出来,尸/身惨不忍睹,遗体已经发胀,在炎热的夏季已经释放出臭味。
女人已经面容全毁,只有那身衣服和受和手上的戒指才认得出是黛比。
黑胖子跪倒在墓穴旁,泣不成声。
她盖上一铲泥土,口里念叨道:“尘归尘,土归土。你不要再打扰黛比了。”
墓穴已经重新封好,黑胖子独自坐在墓地里,又是哭,又是笑。
她看着精神错乱的黑胖子,狠狠的啐了一口。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回到家中,年轻妓/女桃金娘,寡妇纺织女莉娜,卖花女都坐在店里,大家紧张的看着她。
“没事了。”她淡淡的说了一声。
“太好了…”卖花女舒了一口气,“你姐姐安排的船,没问题吧?”
“不会有事的。”她肯定的点了点头,“赫提斯给她安排的是货船,一直到安条克,再往后她去哪里都行。”
“医生那边...”莉娜有些担心,医生虽然鉴定黛比死亡,但是如果仔细检查就会发现不是本人。
“没什么好担心的。”桃金娘说道,“他要说早说了,都说医者善心,他上次来给黛比看病的时候我看见他眼圈都红了。”
“不过,你还真是挺厉害的。”卖花女拍了拍斯朵拉的肩膀,“你居然可以找到外形差不多的遗体!”
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反胃了一下,那个遗体…是一个女奴隶...
虽然中世纪的罗马奴隶地位比以往高了不少,但是仍在存在奴隶贩卖。
她听安东尼亚说过,奴隶市场边上附近有一个墓坑,卖不出去的残次品会被扔在那里。
她翻了足足两天,才找到一个新鲜的女奴遗体...
那女奴身上的伤并不比黛比的少。
而她,也只能帮黛比到这里了。
黛比的风波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不管是坚信不疑还是妄加揣测的,都默认“黛比被他丈夫打死了。”
黑胖子也不酗酒了,整日里神神叨叨的游荡着,已经近乎是一个乞丐了。
“西奥多拉!你是不是偷偷在买我家牛奶!”
是达米安的父亲,那个酒糟鼻,正气势汹汹的堵在斯朵拉的门口。
“哎哟,我的克里斯塔先生。”桃金娘摇摆着腰肢将手搭在酒糟鼻的肩膀上,“一桶奶而已,人家又不是没给钱,你凶什么?”
“就是!”卖花女放下手中的泡萝卜丁,插着腰说到,“你儿子卖的,找你儿子说理去!别就欺负我们家的西奥多拉。”
斯朵拉笑着走过去:“大叔,我如果再加两桶呢?你卖不卖?”
“两桶?”酒糟鼻瞪大了眼睛,“你用的完么?”
“你别管我怎么用,每日拿3桶,够了么?”
前两天莫比乌斯餐厅要求增加供应,要求的还是独家!
斯朵拉趁机加了一把价,还没来得及和达米安说,他家老头子就自己找上门了。
“那个…3桶当然是可以...”
“可以就行了嘛,还不快回去,我们只想看达米安~”莉娜拿起沾满羊毛的围裙向外抖了一下,吓得酒糟鼻一个踉跄。
她看着欢声笑语,嬉戏打闹的丁香四人团,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不错。
“姐姐!”
小莱诺放学回家了,手里还拿着一个包裹。
“这是什么?”
她打开一看,是一副画,画上有一个女人,和一群侍女。
“哎哟,这可是镶嵌画,别看着只是石头和玻璃组成,这每一块啊都要被切割成一样大,再填充到轮廓上,还会用金箔填缝,最后再抛光。
我只在大人们城堡里的墙壁上见过,第一次见到放在石板上的。”桃金娘眼睛发亮的看着这幅画,戳了戳她的肩膀,“这谁送的呀?”
斯朵拉有些尴尬的低下头,悄悄将小莱诺拉到一旁:“怎么回事?谁给你的。”
“纳公公。”小莱诺眨眨眼,“他说姐姐喜欢画,殿下就让人花一个月做了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姐姐喜欢的,还给了我一份底稿,如果姐姐觉得那里不对,改好了他再送过来。”
殿下?弗拉西斯?
她没想到上次二人深夜潜入教堂她在马车上说的话弗拉西斯竟然放在了心上,还特意让纳尔萨斯送过来。
只是她也不记得那幅画具体的样子,让她改也改不好。
“收到画不高兴么?”
一个熟悉的男声传来,抬头看去,弗拉西斯一身利索的站在门外,虽然穿着平民的衣服,他还是那么的威严,那么不可侵犯。
“殿...殿下...”
她连忙行了一个礼,一旁女人们睁大了眼睛,想不到她们这个邻居竟然真的和殿下有来往,赶紧溜了出去。
“你以前不是说想去圣索菲亚教堂看画?”弗拉西斯随意的坐在椅子上,翘着腿仔细的打量着这间小屋子,“你就住在这里?”
她沏了一杯茉莉花茶,清新的花香萦绕在屋子里:“这里挺好的。”
他看着素净的斯朵拉,褪下华服和珠宝,少了高贵却多了几分纯澈:“你不辞而别,也不打算和我说些什么?”
她端着茶杯的手有些发颤,面前这个男人,总是会让她有一丝丝压迫感:“...那殿下的伤好了么?”
他忽然站起来,她一怔,退了两步,倚在了院门边上。
他抬起一只手胳膊撑在门上,她的身高正好到他的嘴唇处,浓密的头发在阳光下泛出琥珀色的光泽。
他接过茶杯,一饮而尽,喉结随着喝水的吞咽上下鼓动,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
“叽叽叽..”
两只刚孵出不久的小鸡仔蹦哒到了屋里,她赶紧蹲下去,试图逃避他的怀抱。
“这是你养的?”
她点点头,坐在院子的台阶上,将毛茸茸的鸡仔捧到手里。小鸡仔跳了两下,从她手里跳到了他的怀中。
他好像很熟悉小动物,用他的手指轻轻的抚摸着小鸡仔的绒毛。
“殿下很懂动物?”
这个男人严肃的脸上竟然出现了少见的笑容。
“我以前可是农夫。”他将小鸡放到地里,又在院子里转了一小圈,拿起饲料,向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群鸡仔就围了上来。
她向他身边有走去,低头接过饲料盒:“它们好像很喜欢您呢~”
“是吗?”他的手指触碰到她的指尖,一阵清风拂过,捎来淡淡的茉莉香,发丝轻柔的挠过他的手背,她对上他的眼睛,深邃又明亮。
他忽然俯身,吹落了一片掉在她头发的花瓣,在她耳边呢喃:“西奥多拉,我想你了...”
夕阳洒在她的身上,脸颊也被映成了柔软的橘红色,她怔在原地,风吹过,迷乱了她眼底的秋波,也吹乱了她面容下的矜持。
“殿下…”她挣扎了下,试图逃避他直接又炙热的目光,可一双手却被紧紧握住,温暖的体温顺着皮肤流入她的心底,霎那间,满脸羞红。
“殿下!”纳公公忽然出现在门口,神色慌张的在弗拉西斯耳边说了几句。
她赶紧转过头,以免被纳公公看到泛红的双颊。
他看着面前的斯朵拉,轻轻放开抓住她的手,饲料盒摔落在地上,小鸡仔们有,一哄而上。
他温柔的笑了笑,双手扶着她薄薄的肩膀:“我今天先走了,晚些再来看你。”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一眼:“殿下,还要来么…”
“你不想我来?”他的声音更加温和,和初见他的冷峻判若两人。
“不是...”她忽然语无伦次,不知道再说什么。
他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头发上,低头看着她颤动的睫毛:“等我过来。”
他留下这句话,便和纳尔萨斯离开了院子。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胸口堵的慌。扶着墙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见过吝啬的大胡子,暴力的黑胖子,粗鲁的酒糟鼻,精明的纳尔萨斯,还有好多形形色色的男人。
唯独面对弗拉西斯,她仿佛一直笼罩在他的“威严”之下。至少,在大多数事情上,他是引领者,而她只是跟随者。
她走进屋里,却发现达米安出现在了自己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