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弗拉西斯...你做皇帝后你最想做什么?”

酒过三巡,两人都迷醉的躺在露台上,头发轻轻的触碰在一起,看着从远方飘来的霞色云彩。斯朵拉伸出手,正好接住一朵掉落的花。

“我么?”弗拉西斯摇摇晃晃的伸出手,他虽然看起来高高大大却不胜酒力,指向西方,“当然是...罗马!”

“那你呢,你要做什么?”他向左侧挪了挪,担心他的酒气呼到她的头发上。

“读书,工作,结婚,生子,在我们那边,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过的,我也不例外。但是我现在不用了!”她笑着坐起来,褐色的长卷发被拨在一侧,露出如脂如玉的脖颈,一双眼睛在酒精的作用下秋波乱颤。

弗拉西斯被她的目光刺得有些异感,连忙看像别处。这女人,平日里低头做乖,喝完酒却像变了一个人。

他盯着树桠,是头晕了还是如何,竟觉得这树屋在晃动,不对,这树屋就是在晃动。

不好,西奥多拉!

他看向身边摇头晃脑的斯朵拉,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从露台上跳了下去。

斯朵拉立刻醒了酒:“弗拉西斯...你,你做什么?”她刚说完,也感觉到了大地的晃动,这晃动,给人感觉像在软果冻上摇来摇去,是地震!

弗拉西斯抱着她,胸口盖过她的头,在山顶上奋力跑着,她紧紧抓住他的丘尼卡,一动也不敢动。

直到跑到开阔处,他才将她放在地上,晃动也停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说到:“没事了,衣服要抓烂了。”她睁眼一看,双手还吊在他的脖子。

“赶紧下山。”他牵起她的手,二人向山下跑去。

她应道:“这怕是地震了。”

从震感来看,君士坦丁堡应该没有受到很大影响,但是这里并不是地震多发带,如果其他地方的震波可以传到这里,那么那个地方应该遭受了很大强度的地震。

弗拉西斯脸色深沉的替她开着路:“没错了,山上太危险了。”

庆幸的是下山路上并没有遭遇余震,但是君堡城里的人已经开始骚动起来。这场地震虽然没有给君堡造成实质性的破坏,可震感明显,恐慌的情绪在城里蔓延.....

一路上挤满了人,居民们都从房子里逃了出来,叽叽喳喳议论着这场震动,神父们也纷纷亲吻着他们的十字架,安扶着不安的信徒们。

斯朵拉回到丁香巷,屋子里一片狼藉,橱柜里的物什都摔落在了地上,院子里的鸡发出烦躁的叫声。

“莱诺?”屋里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莱诺!”她又叫了一声,“你在哪里!”

屋里的杂乱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竟然完全忘了小莱诺还一个人在家里这个事情。

“姐姐...”听到她的声响,独自躲在柜子里的小莱诺哭着跑了出来,扑倒在她的怀抱里。

几日后,安条克大地震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君士坦丁堡。

斯朵拉倒牛奶的手抖了一下,滚烫的牛奶泼洒在了她的脚下,莉娜赶紧扶住她:“没事的…黛比不会有事的。”

前一段时间,她和莉娜她们为了帮助黛比逃离殴打她的丈夫,用一个女奴尸体伪装了黛比的逝世,掩盖了真相。连夜让黛比乘上了货船,而那个货船的目的地,就是罗马最繁华的港口城市之一,安条克。

“莉娜,她可能根本就没到安条克对不对,万一...万一货船没有按时到,万一...她中途下了船......”

她语无伦次的解释这一切,君士坦丁堡距离安条克这么远都可以感受到震动,沿海城市的地震往往伴随着海啸,海啸...货船...她不敢再想下去,黛比才好不容易逃脱丈夫的魔掌...

桃金娘慌张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她看着面色惨白的斯朵拉,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知道了什么……”斯朵拉看着欲言又止的桃金娘,“有黛比的消息么?”

桃金娘咽了咽口水:“我听闻…安条克变成了一片废墟...那个货船我打听到也已经到了安条克,黛比...她...没有消息。”

微弱的希望因为桃金娘的话变得更加渺茫,众人心照不宣的没有再说话。

纳公公忽然出现在了店铺门口,对着斯朵拉招了招手。她失魂落魄的跟着他走了出去,来到了一个隐蔽处,弗拉西斯正在这里等她。

“你怎么了?”弗拉西斯看着眼圈红红的斯朵拉。

“没事。”她抹了一下眼睛,“你找我有什么事?”

弗拉西斯看着她的样子也没有再追问:“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安条克督办赈灾重建,来和你告别。”

她听到这里,眼里亮了一下:“你要去安条克?那你可不可,帮我找一个朋友...”

弗拉西斯:“朋友?”

她赶紧对他讲述了黛比的事情,无论是生是死,她都希望可以听到黛比的消息。

“您一定要一路小心。”她关切的补充道,“虽然我不懂赈灾。但是事后可能会有余震,您要多注意。海面上天气最近会波动较大,要小心风浪,还有一点,大灾有大疫,大疫后有大荒,您万万提前做准备。”

弗拉西斯将头抵在她的额上,用手拨开她眼角的发丝:“我记下了。”

“还...还有...”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弄的有些害羞,“这是盐渍玫瑰…希望殿下在路上可以解乏。”

“你叫我什么?”他一只手接过她手里罐头,另一只手轻轻搂住了她的腰。

“弗...弗拉西斯...”她满脸通红的想从身后推开他的手,却被他五指扣住,她可以感受到他掌心的粗燥,他轻轻摩挲着手掌,酥麻的电流从她手心处传遍了半个身体。

她并非不去不懂弗拉西斯的意思,但是她现在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音信全无的黛比。

他看着她担心的神情,放开了她的手,低声说道:“是我鲁莽了。”说罢便转身离去。

“弗拉西斯!”

他转过头,她站在巷落的阳光之下,微风拂起她的发丝,宛若神明,她低着头,行了一个王室之礼:“祝您一路顺风。”

*

“殿下怎么这么高兴。”

丁香巷外,站着一个鹰钩鼻,红棕色头发的男人,年纪三十左右,身材匀称。一身素雅的丘尼卡和银线绣花的斗篷彰显着他不俗的品味,与常年沙场的弗拉西斯比起来,倒是白净温婉,颇有贤者风骨。

“奥索里亚,你如果没事,就好好交给我一份赈灾报告,我把你从私塾里捞出来是让你给我看面相的?”弗拉西斯嘴上揶揄着奥索里亚,脸上的笑却越发挂不住。

要说这奥索里亚可是弗拉西斯的旧友,弗拉西斯初来君堡的时候,一个农村小伙别提多不招人待见了。

就算他叔父那时候军衔不小,还花了大功夫将他塞到贵族学者聚集的大学里,让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但是他对城里人来说依然是“叫花子”。

他蹩脚的口音,乡下的陋习就是大家的饭后笑料。但是这群里面,也有与他志同道合之人,奥索里亚就是其一。

可奥索里亚一家在清算阿纳斯塔修斯(上任皇帝,现任查士丁是上任皇帝的禁卫军长)遗党中受到牵连,家族地位一落千丈,他便弃仕从文,跑去私塾里教书。

弗拉西斯深知他的才能与抱负,巡视边境回城后就将他连哄带骗的拽了出来,让他去了财政司下做事。

而这次安条克赈灾,查士丁皇帝并没有让财政大臣插手,钦点弗拉西斯去处理,他也顺理成章的将奥索里亚带了出来。

“殿下,也门那边是否需要派人过去。”纳尔萨斯问道。

前日里,东面的波斯扰乱边境,贝利萨留已经前往亚美尼亚。现在南面的红海商路因为也门内乱受阻,国内大港口安条克也成为废墟,如此情况,必定需要不少钱倆。

可大部分资产掌握在贵族和富人手中,国库并不富裕,而今一时半会也无法从他们手里扣出银两来,那么打开红海商路是重中之重。

他向纳尔萨斯招了招手:“那就派蒙都斯去埃塞俄比亚。此事是那个也门王惹出来的,竟然连非他宗教的本国人也杀,早已激起民怨。

让蒙都斯告诉埃塞俄比亚,此时是打压也门的好时机。记住,点到为止,埃塞俄比亚那边知道怎么做。”

“还有你。”他接着说到,“养蚕的事你督办着,商业这一块,你也要抓牢咯。”

“是,殿下。”

随着纳尔萨斯的告别,弗拉西斯登上了远去安条克的官船。他打开斯朵拉送的小食,酸甜的香味让他烦闷的心舒畅了不少,此逢多事之秋,只祈愿万事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