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条克
弗拉西斯想到了此次安条克的灾情严重,但是没有想到如此严峻。
安条克与埃及,君士坦丁堡都在中东西部的必经之路上,被誉为东方明珠,可当初那个繁华的城市,在地震的摧/残下,几乎被夷为平地。
听说,灾难发生的那一天,安条克的百姓们正在庆祝当地的民俗节日,城里挤满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居民们。一片欢声笑语中,突然袭来的剧烈震动让安条克大部分建筑都“哗啦”一声倒塌在地。
从金碧辉煌的宫殿到华丽的教堂,从精致的公共浴室到雄伟的剧场,以及那成片的简陋民居霎那间只剩下了石砾。
热闹沸腾的节日典礼瞬间变成了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但是灾难并没有放过安条克。不久之后的余震引起了熊熊大火,原本困在碎石里还有一丝希望的人民,被大火吞噬。
一直屹立不倒的金穹顶大教堂,那神的希望,也终于在余震和大火中化为灰烬。
弗拉西斯看着面前这座面目全非的城市,心里抑郁难忍。如果说在战场上,你还可以听见死亡前的嘶喊,那么这里,就是最底层的修罗地狱,任何生的气息都会被吞噬进去,一切努力都显得徒劳无功。
他下了船,迎接他邻区的总督莫比亚大人。
“殿下。”莫比亚行了一个礼,“初步估计,死亡近二十万人。伤者还在统计中。”
这么多?弗拉西斯心中一惊,这可是城市几乎一半的人口!
“除了伤亡外,其余情况也详细报告给我。”
“是,殿下。”
听完莫比亚的报告,他终于知道为何一定让他亲自来赈灾。
城建,卫生,医疗,抚恤,安保都需要巨额开支,这笔钱如果由元老院的人下放,不知道会沾走多少油水。
他想起了西奥多拉说过的话,她提起过的余震,海啸都已经出现过,而她最后也万万叮嘱他要注意大疫。
“现在的遗体都怎么处理的?”他问道
莫比亚:“都放着,等着有生还的人去认领。”
弗拉西斯:“放着?放在哪里?”
“这个……”莫比亚有些吞吞吐吐。
忽然门外响起了一阵骚动:“让我进去!我要见殿下!”
吵闹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穿着围裙的小个子女孩闯进看他的帐篷。弗拉西斯皱着眉头看着这个不守规矩的女孩,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是安条克市长的女儿格琳薇尔。”莫比亚低声说道,“市长一家除了这个没来得及回家参加典礼的女儿都已遇难。”
“格琳薇尓?”他扶起这个可怜的姑娘,“请节哀,我可以为你做些什么?”
格琳薇尓瞪大眼睛眼睛看着他,她可不是为了那高额的抚恤金才来的,她行了一个礼,说到:“殿下误解了,我是一名医生,现在也监管城里的卫生事务,但是……”
她瞥了一眼身边的莫比亚:“希望殿下可以下令尽快掩埋尸/体!”
“殿下!万万不可!”莫比亚着急的打断她的话,“这些遗体还未被认领,草草掩埋,如果还有生还者,那都见不到家人的最后一面。”
格琳薇尓生气的反驳:“那也不可以就这么放着,现在天气炎热,那么多遗体放在一起都要臭了!必须立刻马上一起掩埋掉!”
莫比亚吹着胡子:“一起?平民和贵族埋在一起?”
“你现在还管什么平民贵族?这样下去会出大事的!”
“什么大事,不就是你说的瘟疫?现在殿下在此,自有神明庇佑...”
“够了。”弗拉西斯摆摆手,他算是听明白了二人的争执,无非是灾后如何处置遗体,衣服本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莫比亚和格琳薇尓说的都有道理,一个考虑失亲丧痛,一个想到生者康健,实在难以决断。
“你们先出去...”他需要仔细思虑一旦。
“殿下...”格琳薇尓还要说什么,却被奥索里亚呵斥住,她回瞪了他一眼,不愉快的跑出了帐篷。
弗拉西斯靠在坐垫上:“奥索里亚,你怎么看?”
奥索里亚沏了一杯热茶,照例放上一片盐渍玫瑰:“刚派人打听了,格琳薇尓是市长家的小女儿,精通医学,已经游历了不少地方。她刚才提到瘟疫,虽然听起来像危言耸听,但是也不是没有道理。那一大堆遗体放在路上,光是烂掉的腐肉就能让水发臭。”
“那你的意思是一起埋了?”弗拉西斯泯了一口玫瑰茶,酸酸甜甜,正是提神醒脑的好物。
奥索里亚即使在侍奉他的时候也保持着贵族遗风,不卑不亢,温润如玉:“一起到不必。分批统一埋了,树好碑石,刻好名字。如果实在辨认不出来的就埋在一起,砌一块纪念碑,供人吊唁。至于贵族,平民什么的,谁有钱就让他们移走墓碑罢。”
“这倒是个法子。”弗拉西斯一面夸赞着他,心里却想的奥索里亚无论何时都还想着坑那些老贵族们一把。
不出半日,奥索里亚很快拟好了条例,此前莫比亚做事拖沓,过于瞻前顾后,且威信有限,很多事情做的并不完善。
而奥索里亚却因地制宜,将搜人和清理并行,第一队人负责移走残骸和废墟,第二队人负责负责搜救,第三队人负责清理污水,粪便,垃圾等废物,第四队人负责熏酒和救助伤者。
这个熏酒的法子也是格琳薇尓想出来的,在各个街道口放着锅,锅里放满酒,日夜不停的生火,直到酒完全挥发出来。
弗拉西斯巡视着城郊的伤病所,这一个病所可以容纳5000人左右,不少没受伤的人也不愿意和家人分离,也算半个收容所,实际人数比可容纳数多处了近一半。
格琳薇尓正在替一名被压断腿的男子处理伤口。他见过不少医生,可这么年轻的女贵族医生他从未见过,不禁有些好奇:“你是贵族也亲自替这些人疗伤吗?”
“殿下这说的什么话?”格琳薇尓并没有理会他,“每个人的生命在我这里就是平等的,能多救一个人,就能多挽救一个家庭。”
他提起了一丝兴致,这女孩说的话竟然和西奥多拉有些相似:“你的父亲也是个开明的人,送你去学医还让你外出游历。”
刚说完,他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是格琳薇尓似乎并没有在意,她依旧专注于面前男子的伤口:“殿下如果闲得慌,可以替我拿一块纱布吗?”
他有些汗颜的替她取来纱布,识相的不再打扰她。
“殿下!”奥索里亚上气不接下气的从帐外跑了进来,“城里...城里来了一伙土匪!”
土匪?放肆!弗拉西斯早就知道安条克附近土匪猖獗,这里是经济重镇,沿途不少强盗和军队们打着游击战,就想着可以抢些商队,一夜暴富。
平时也就算了,而今城里遭受了大难,这群人竟然公然入城抢劫,赚国难财,简直是视人命如草芥!蔑视皇家!
他骑上他的黑色战马,带上百余人的队伍来到了城里。
城门外守城的一小队士兵已经被杀死,一刀毙命,身上还有被马蹄踩踏的痕迹。
他握紧手中的剑,指关节咔嚓作响,这群贼人,绝不可轻易放过。
城中装熏酒的锅炉被打翻了不少,安条克又燃起了,他好像看到了地震当日,他的臣民们被烈火的焚烧的情景。
前方传来了打斗声,他策马过去,他的士兵正和一伙黑衣盗贼兵刃相见。他提起剑,一刀下去,砍掉了一个正要刺杀士兵的盗贼的脖子。盗贼的刀,落在了他身下满脸是血的士兵身上,士兵睁开模糊的双腕,看见了火光中的弗拉西斯,捡起那个无头盗贼的大刀,冲进了人群之中,大呼:“援军已到!殿下已到!”
原本处于弱势的守城兵听到弗拉西斯到来的声音瞬间振奋了起来。
火光中,黑衣人一个接一个倒下,他们的包裹落在地上,里面掉出金灿灿的黄金和硕大的珠宝。弗拉西斯满眼血丝的看着这群趁火打劫的强盗,咬牙切齿的:“给我杀!!!!”
刀光剑影中,强盗们最终还是寡不敌众,都倒在了血泊里,而同倒在地上的,还有不少不分昼夜修建安条克的士兵们。
弗拉西斯看着牺牲掉的士兵,心疼不已,他们本应上战场杀敌,保家卫国,竟然惨死在同胞手下。
“殿下…”一名还围着面巾的士兵踉跄着走了出来,只是他的面巾已经被染成血色,“这些尸/体如何处置……”
弗拉西斯握着拳头:“强盗们,埋在一起,墓志铭为:盗窃者;我的士兵们…放置船舱里,我要带他们回家。”
他骑着马向城外走去,浓烈的血腥味让他觉得有些头晕,前方火焰里隐约有一个人影。
“嗖!”
一支冷箭从火焰中射来,正中他的胸口上方。
“咯噔”一声,他重心不稳的从马背滚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