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糠丫鬟不下堂(重生)

作者:沉水沉沉

那院子本就不大,哪儿来的地方建佛堂啊?

这个冯先生还真是会算风水,府里哪儿没地方他就挑哪儿。

可苏夫人却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你既说东南角,那就东南角吧。”

微瑶简直是心急如焚,想建在东南角,也得有地方建才行啊!

苏怀瑾的院子里,除了一间卧房,一间厨房,便只有后院里头几间破的不能再破的小厢房,若要建佛堂,除非把原有的屋子给扒了。

这苏夫人还能把他们的院子扒了不成?

微瑶正要继续听时,却见苏夫人已是媚眼如丝地看向了冯先生,白皙的指尖轻轻地抚上了他的手背。

“正事说完了,该说些私事了,是不是?”

微瑶赶紧拎了篮子起身,踮着脚悄悄地退出了园子,她可不想在这儿目睹夫人与冯先生的“私事。”

回到院子,她便煮了些热水将梅花泡了进去,端去了卧房。

她因心里想着佛堂的事,便有些心事重重的,倒茶时也有些分神,连茶满了都未曾发觉。

苏怀瑾一把扶起她手中的茶壶,将洒到桌子上的茶水往地上拂了拂,“你怎么了?”

微瑶连忙稳了稳桌上的茶杯,低着头道:“奴婢没事。”

她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将方才听到的事告知苏怀瑾,也许夫人只是一时新鲜,过几日便把佛堂的事忘在脑后了也说不定。

可若真的要建这佛堂……

微瑶犹豫了半晌,还是决定把佛堂的事说与苏怀瑾,毕竟这可是与他这小院子利益相关的大事。

心下主意已定,微瑶便开口说道:“方才奴婢去花园摘花瓣时,无意中听见夫人说……说要在府里修建佛堂。”

苏怀瑾看着微瑶,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她向来话少,若不是十分重要的事,是不会轻易开口的。

微瑶见他没有打断自己,便继续说道:“府里的冯先生说建在东南角最好,奴婢想了想,东南角……恰是公子住的这院子。”

苏怀瑾皱了眉道:“这院子本就不大,哪儿还有地方修佛堂?”

“奴婢也是这样想,只是…”微瑶抬头看向苏怀瑾,“只是夫人似乎同意了。”

苏怀瑾一边听着,一边伸手拿起微瑶刚刚斟好的梅花茶喝了一口,只觉幽香满口,细腻之中独有一股清冽在里头,比之从前喝的陈年茶叶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他不由得问道:“这是什么茶?”

微瑶道:“是奴婢用梅花煮的茶,原先的茶叶用完了,奴婢便寻了些梅花代替,公子喝着可还习惯?”

苏怀瑾微微点了下头,将茶碗搁在一边,才接着方才的话茬道:“不必理会,我就不信,她真能把这院子拆了。”

听他如此说,微瑶也只得暂且放下心来。

翌日清晨。

微瑶早早地起了床,煮好了米粥端到苏怀瑾的卧房里,还没等他吃上一口,便听见院子里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

她不由得蹙眉朝院子里看去,这一大早的,谁会来这儿?

院子里头,许妈妈带着十几个府中的小厮,浩浩荡荡地朝卧房的方向走了过来。微瑶本以为许妈妈又是来找事的,谁知她竟连卧房的门都没进,径直去了后院。

这又是要做什么?

“奴婢去看看。”微瑶赶紧跟着跑到了后院,无事不登三宝殿,许妈妈这大清早的,必是要折腾些什么。

后院里只有几间破旧的厢房,几个小厮围在厢房四周,四处敲敲打打,许妈妈正背着手站在一旁看着。

微瑶快步走了过去,问道:“许妈妈,这是要做什么?”

许妈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夫人要在府中修建佛堂,这院子里头风水好,夫人的意思,便是要建在此处。”

微瑶急道:“可这院子本就没多少地方,纵然要建佛堂,也该挑个宽敞的地方才是啊。”

“没有地方,不会腾出地方吗?”许妈妈不耐烦地指了指面前的几间厢房,“这些破房子左右也没人住,正好拆了腾出空地来,修建佛堂正是合适。”

“奴婢就住这儿。”微瑶咬着唇,伸手指了指其中一间。

“是吗?”许妈妈好整以暇地转过头来,眯起眼睛笑了笑,“那正好,趁着还没拆,把你的东西都收拾了吧。”

“许妈妈!”微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这房子若拆了,教奴婢睡在何处?”

“这院子这么大,总有你睡的地方,不过一个丫鬟,哪来这么多毛病?”许妈妈不屑地睨了她一眼,“还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收拾东西去?”

微瑶气的只觉得一阵胸闷,哪有这样的道理?

她虽只是个丫鬟,好歹也是个人,如今竟为着给夫人修建佛堂,就要把她住的厢房给拆了?

“还不快去?”许妈妈见她仍旧杵在原地,愈发不耐烦起来。

眼瞧着那几个小厮已经准备开始动手拆了,微瑶只得快步跑进厢房里头,将她为数不多的衣物和被褥一起抱了出来。

是啊,她不过是一个丫鬟,与夫人的佛堂比起来,她睡哪儿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事情。

许妈妈见她出来,皱着眉说道:“东西收拾好了就干活去吧,别在这儿碍眼。”

微瑶心头一阵酸涩,默默地抱着被褥离开了后院。

厨房里头堆满了杂物,自是无处让她落脚,如今她只有在卧房门口打地铺了。

她有些无措地走进苏怀瑾的卧房,嗫嚅着低头道:“许妈妈要把后院的厢房拆了给夫人建佛堂,奴婢……奴婢晚上便睡在公子的房门外头,公子若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婢就是。”

“她当真要把厢房拆了?”苏怀瑾一时气急,咳嗽了好几声才勉强止住,狠狠地骂了句:“真是欺人太甚!”

他看着微瑶手里抱着的破旧被褥,叹气道:“外面太冷,你还是睡在屋里的地上吧。虽然地方小些,但应该是挤得下的。”

“这怎么行?”微瑶惊慌地摇了摇头,“奴婢怎能与公子共处一室?这……这不合规矩。”

苏怀瑾自嘲似的笑了笑,“规矩重要还是活命重要?如今天儿这样冷,若是在外头冻上一夜,怕是命都没了。”

说着,他便指了指一旁的地板,示意微瑶把被褥放下。

微瑶只得俯下身子,把褥子在地上铺好,起身朝苏怀瑾道:“多谢公子。”

……

许妈妈领着几个小厮在后院里头忙活了一整天,待天黑的差不多了才离开了院子。

那几间厢房已经被拆得差不多了,只余一地的残砖碎瓦,躺在清冷的月色底下。

微瑶抱着晾好的衣裳进了卧房,见苏怀瑾已经侧身睡着了,便放轻了脚步,朝窗子底下的木桌走去。

那桌子平日里便是用来放杂物的,上头放着个蓝底绣花的包裹,里面装着苏怀瑾为数不多的几件衣裳。

微瑶细心地将手里的衣裳叠好,又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包裹,准备把衣裳收进包裹里头。

刚打开包裹,微瑶的目光便被那件黑色的披风吸引住了。

那是一件做工极其精致的披风,瞧着是用墨狐皮做的,光是看上去便是十分暖和。打开看时,里头的缎面上还绣着极精细的纹样,针脚细密,显然是下了功夫的。

微瑶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果真是柔软的很,这样名贵的东西,想来应该是苏怀瑾从京都带过来的。

只是如今天气这样冷,他为何不把这披风取出来用呢?

微瑶的目光落在里头的缎面上,却见有一处已破了个洞,上头的绣纹也已经散了。

她顿了顿,便转身从地上拿起自己的包裹,从里头取了针线出来。

幼时她曾跟着娘亲学过几分刺绣的功夫,虽不甚精湛,但缝补衣裳还算绰绰有余。

微瑶轻轻地把苏怀瑾床边的矮桌往自己跟前挪了挪,点了盏烛灯搁在上头,自己则拿着针线和披风在地上坐了下来。

她不由得想起娘亲来,她的娘亲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家妇人,小时候常常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下面绣着各式各样的绣品,然后拿到市集上去换些银钱补贴家用。她在一旁看得久了,便也学着拿起了针线,笨拙而仔细地帮娘亲绣着些小玩意儿。

后来爹爹得了重病,娘亲无奈之下只得将她卖入苏府做了丫鬟。

微瑶记得清楚,她的卖身契换了六两银子,那银子还是她亲手递到娘亲手里的。

入府时她将娘亲用过的针线随身带着,只是入府之后,却再也没有碰过。

如今,倒是派上用场了。

微瑶熟练地穿针引线,借着点微弱的烛光,仔仔细细地缝补着那缎面上的破洞。

正是夜深人静之时,屋子里一丝声响也无,只有入夜的冷风顺着窗子的缝隙透了进来,吹得那小小的火苗晃了又晃。

烛光晃得她有些看不真切,微瑶只得将手里的披风往烛灯旁靠了靠,眯起眼睛凝神看着手中的针线,生怕缝错了针脚。

手里的针还未透过那缎面穿下去,却听身侧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声响,紧接着一只手便拢住了那点火光,将冷风尽数挡在了掌心之外。

烛光一时变得清晰起来,微瑶惊诧地抬起头来,却见苏怀瑾不知何时已披衣下了榻,正伸手替她护住了那盏烛灯。

少年的目光落在她指尖捏着的细针上,轻声问她:“你绣的是什么花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