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一周就过去了。这一周里,丁向宁的住处成了路远和徐小清的常用自习室,平时除了上课,其余时间几乎都在这边。

就这么连着换了一周的药,丁向宁的伤也几乎痊愈了,看着那道已经结痂的伤口,路远有些许恍惚,就这么一周的时间,他经历了以前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每天给丁向宁洗头、换药,晚上还要准备晚饭,但这些繁琐的事情,他做起来竟然没有一点不情愿,甚至想到以后丁向宁不需要了,他还有些不习惯。

这段时间,他也一直在思考自己对丁向宁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他想,他应该是喜欢丁向宁的,从各方面来看,丁向宁都很优秀,虽然有时候脾气古怪,但也只是极少数时候,并不影响他身上独特的魅力。

不过,喜欢是喜欢,但也仅此而已了。他不会因为喜欢而做出什么特别的举动,他清楚的知道这条路有多难走,就算他们现在真的能在一起,也一定走不了多远。他一直是谨慎的性格,即使是感情上的事,他也不愿意冒险。

他愿意将这份情感藏在心里,和丁向宁维持现在这样的关系。

很快,国庆就要到了,他们国庆前两天也没课,徐小清便买了29号的高铁票,大清早就走了。路远从大三开始就不怎么回家,只有过年的时候回去看一眼,这次假期自然也没回去。

和丁向宁单独相处的这一天,和平时也没什么两样,不过晚上吃饭时更安静了。

路远本身话不多,吃饭更不爱说话,这种时候他倒有些想念徐小清了,比起和丁向宁面对面沉默地吃饭,他更希望有一个人能活跃一下氛围。

饭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丁向宁说:“学长,我明天可能也要回家了。”

突然的声音让路远愣了一下,随后,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又吃了一会儿,他才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的生日是跟家人一起过吗?”

丁向宁似乎愣了一下,看了眼面前埋头吃饭的路远,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过生日了?”

“每天过来都在输这个密码,我猜错了吗?”

“没有。”丁向宁说,“我生日不和家人过,不过应该会和朋友约出去玩儿。”

“……哦。”

“要一起吗?”丁向宁笑着说,“只是在市内玩儿,你在A市待的时间短,应该很多地方没去过吧?我看你也不像爱玩儿的性格。”

路远抬头看着丁向宁,老实说,有一瞬间他真的心动了,丁向宁在约他出去玩,他在A市的这几年,活动范围仅限学校和校门口的一些商铺,的确没有到处玩的兴致,但是如果约他的是丁向宁……

不过,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垂下头道:“不用了,你的朋友我都不认识,而且,我确实不太喜欢热闹的地方。”

丁向宁没继续坚持,只是遗憾地说:“那好吧。”

丁向宁要回家,路远自然不会继续在这边学习,晚上吃过饭后,他便收拾了书本回宿舍了。

宿舍里另外两个室友也回家度假了,假期这几天,路远和以前的假期一样独自待在寝室,除了三餐去食堂买饭,其余时间全花在学习上,偶尔休息的时候,他会看看徐小清给他发来的消息,前两天还挺勤快,后来大概是家里的变化都说完了,消息也少了许多。

除了看徐小清的消息,他还会顺便看看丁向宁的,自从放假前两人吃完饭告别以后,丁向宁一次都没有找过他,他点进两人的聊天框看了看聊天记录,也基本上是他告诉丁向宁晚饭要买什么菜,丁向宁回一句好或者“ok”的表情。

原来他们之间的话题这么少啊。路远锁上手机,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突然有些空落落的。

好像自从两人和解以后,他们就没什么话可以聊了,就算是和解前也只是一直在吵架而已,他本身话不多,和别人交流也一直处于被动,是因为他总是太过严肃,所以丁向宁也不愿意主动找他说话了吗?

一个又一个悲伤的想法在脑海里打着转,路远只觉得一团郁结堵在胸口,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不由开始疑惑,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即使觉得丁向宁对自己有意思,那也不过是他自作多情的想法,他都已经决定让这段暗恋慢慢沉淀了,如今又在这里矫情些什么?他应该是理智的,应该将这份感情扼杀在萌芽里。

但他还是忍不住想,他们的关系还能再进一步,至少能从普通朋友变成更亲密的朋友。

丁向宁生日这天,路远主动发了一条消息过去,祝他生日快乐,却始终没收到回复,路远有些失望,但没被这件事影响计划,中午吃完饭,他就独自出门了。

他来到一家预约过的DIY蛋糕店,准备亲自做一个生日蛋糕。关于送丁向宁什么生日礼物,他犹豫了很久,丁向宁不缺物质上的东西,他的经济条件也不允许买太贵重的,思来想去就有了这个主意。

这是他第一次做蛋糕,但或许是在这方面有天赋,在店员的帮助下,蛋糕做得很成功,路远将蛋糕装进精致的盒子里,去了丁向宁的住处。

开门进去以后,路远第一眼就看见玄关处摆的乱七八糟的鞋,不由愣了愣,丁向宁的鞋很多,而且换得勤,绝对不会连续两天穿同一双,所以经常出现鞋子乱堆的情况,他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了,会帮着整理一下,这次走之前他就整理过一次。

路远脱了鞋走进去,左右看了一圈,垃圾桶里有不少零食袋,客厅茶几上放着好几盘游戏,阳台上还挂着没晾干的衣服。

丁向宁已经回来了?

路远莫名有些兴奋,将蛋糕放进冰箱,又收拾了一下屋子,再坐到沙发上,看了眼手机,依旧没收到丁向宁的消息。

应该是在和朋友一起玩,没时间看消息吧。路远心想。

既然丁向宁已经回来了,那他就在这儿等等,说不定还能碰到丁向宁,亲口说一声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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嘈杂的KTV包厢里,放着震耳欲聋的歌曲,桌上堆着不少空酒瓶,几个人围坐在沙发上,盯着桌上的转盘看着。

指针飞速旋转,最后缓缓停下来,丁向宁看着指针指向的命令,“操”了一声,身边几个人都大叫着拍起手。

“怎么样?啊?还是喝酒?”坐在丁向宁左边的周宇抬手搂过丁向宁的肩膀,另外一个人已经开始往他杯子里倒酒了。

丁向宁没好气地说:“不喝你们还能放过我?”

“这不还有别的选择吗?”周宇指尖点了点转盘,“找一个人亲嘴,真不知道你矜持个什么劲,你说你对女的没兴趣,哥给你找个MB也行啊。”

“少恶心我,我嫌脏。”丁向宁满脸嫌弃,看了眼周宇边上扭来扭去的女的,他把周宇也推开了。

周宇早对丁向宁的脾气见怪不怪,被推开也无所谓。又是三杯啤酒下肚,丁向宁觉得胃里有点难受,放下杯子说:“你们玩,我休息会儿。”说罢便窝去了沙发角落。

闭眼休息了会儿,周宇也跟过来了,凑到他耳边问他:“你那小男友追到没?”

丁向宁不爽地瞪了周宇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没,有点腻了。”

“哟,前段时间不还春心萌动吗?你这好不容易找着个对胃口的,这就腻了?”周宇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不要命地说,“别不是追不到吧。”

“……放屁。”丁向宁表情冷下来,坐直身体又轻蔑地笑了一声,“我要真想追还能有追不到的?”

周宇也回了一个笑,仰天叹了口气,然后搂过身边的女人缠绵起来,全当丁向宁是空气。

丁向宁看着他们,脸瞬间黑了。他这朋友什么都好,就是太了解他了,清楚地知道怎么让他难堪,而他明知这是周宇的激将法,却依然会埋头撞进去。

他拍了下坐在点歌器面前的人,冷冷地说:“把歌关了。”

那人愣了一下,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听话地点了暂停,吵闹的包厢瞬间安静下来。

其余几人奇怪地看向丁向宁:“这是咋了?”

丁向宁在手机上点了几下,拨了个电话出去,他将手机开免提扔到桌上,在电话接听前露出一个完美的笑,说:“给你们演示一下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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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远从朦胧意识中苏醒过来时,还有短暂的恍惚,他撑着沙发坐起来,揉了揉眼睛驱赶困意,想拿手机看时间,却发现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天已经黑了,路远睡得骨头酥软,走路都有些飘忽,等去门口开了灯,看见时间时,他才猛然惊醒。

竟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路远站在门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他没想到他会睡这么久,宿舍门禁时间是十一点,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要在丁向宁这里借住一晚么?可丁向宁现在还没回,他手机也没电,总不能就这么擅自住下。

正在路远不知所措时,他突然听到门口一阵躁动声,有人按了几下密码,又抱怨着说:“丁哥,你先别睡,你家密码多少啊?”

是丁向宁。

路远打开门,就看见丁向宁昏昏欲睡地靠在一个人背上,一身的酒气,扛着他的人没想到门从里面开了,一脸绝望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

路远和那人对视了一眼,突然有些尴尬,倒是那人先开口道:“你谁?怎么在丁哥家里?”

“我是他朋友。”路远说完,看着那人狐疑的表情,觉得更尴尬了。

他还在想要不要再说点什么,丁向宁挣了一下,满脸挂着痛苦,他推开路远,鞋都没脱就冲去厕所,呕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路远回头,想进去看看,又想起还有个人在门口,于是又转回头看向他。

“丁哥喝多了,周总要我送他回来。”那人解释道,“你既然是他朋友,就帮忙照顾他一下吧,我就先走了。”

送走了人,路远关上门,厕所已经没了动静,他走过去,就见丁向宁瘫在马桶边上,盯着一处发呆。

路远走到丁向宁身边蹲下来,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问:“你好点了吗?”

“……好个屁。”丁向宁满脸不爽地抬头,像是才发现路远一般,微微一愣,表情缓和了些,“学长,你怎么在这里?”

还认识他,看来还没醉那么狠。路远道:“我做了个蛋糕,送过来发现你回来了,就想着等一等你,然后不小心睡着了……”

路远越说越觉得羞愧,丁向宁还闷笑了一声:“已经过门禁时间了吧?那你今晚睡我这儿好了。”

路远没想到丁向宁会主动提出来,心脏不由自主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突然意识到,现在已经临近深夜,他和丁向宁两个人,正待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路远脸有些发烫,他低下头,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

就在他还没能控制好情绪时,丁向宁又靠到他的肩膀上,语气像撒娇:“学长,我好难受。”

“你喝多了,家里有醒酒药吗?”

“没有,我平时又不喝酒。”

“那早点睡吧,我扶你去卧室。”

路远说着就要站起来,他一贯清醒的大脑已经几乎要丧失思考能力,丁向宁就这么贴在他身边,再这么继续待下去,他真的要疯了。

丁向宁忽然抬手,扣着路远的肩膀不让他起身,路远被一股力量压回来,有些不稳地朝丁向宁那儿歪过去,他一手撑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冰凉的瓷砖贴着手心,路远却感觉不到,就这么一拉一拽,丁向宁离他更近了,鼻尖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路远呼吸沉了几分,顿时警铃大作,猛地推开丁向宁:“你自己回卧室吧。”

他逃也似的站起来,没走几步,又被丁向宁拽住手腕。

“学长,你怎么了?”丁向宁仰头看着他。

路远没说话,热意不断从手腕传递到大脑,他已经控制不住地呼吸急促起来。

他试图抓住残留在脑海中的理智,丁向宁却用一句话轻而易举地攻破了他最后一道防线。

他听到丁向宁问他:“学长,你是不是喜欢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