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很快浸透了丁向宁的衣服,路远感觉到搂着自己的胳膊在发抖，很快反应了过来：“丁向宁？”
丁向宁没答话。
周围的人都聚集了过来，却没人敢靠近徐志国，徐志国手里还捏着刀子,刀锋上沾着血,就像一个作恶多端的暴徒,那些人只敢站在几米之外,嘴上威慑他，寻找接近的机会。护士站的护士哆哆嗦嗦地报了警。
“老子操-你?-妈的！”徐志国对着路远大吼一声，额上青筋暴起，他举起胳膊，拿刀指着路远,“合起伙来害老子，你?们没一个安好心的！老子就是死也?要拉一个一起陪葬！”
徐志国扬起胳膊，再次朝着路远这边砍过来，没有半点犹豫，周围几个人害怕地叫出了声，丁向宁拧紧眉头,手?下又?用了些力?气，恨不得将路远塞进怀里。
眼看着刀子就要挥过来,路远带着丁向宁侧了侧身，抬起脚对着扑来的人踹过去。
他这一脚几乎用了全力，正中徐志国的肚子,徐志国被踹的背部弓起，整个人躺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直抽搐。
身边几个人立刻冲上前去，将他手?里的刀抢了过来。
手?里没了刀,徐志国很快就被人制服了，他又?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甚至翻起了白眼，一旁的两个护士报完警迅速过去查看，办公室里的医生也?都赶了出来。
路远顾不上那边混乱的局面，偏头看向丁向宁。
血液顺着丁向宁的脖子划下一道道粗线，流到衣领上，路远想推开丁向宁一些仔细检查伤口，丁向宁却死活不肯松手，他脸上血色全无，额头都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嘴唇抿成一道直线。
丁向宁怕疼。
“路远……”丁向宁喊了一声，听上去要哭了，他将头埋在路远颈窝里，声音几乎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我好疼。”
路远没有挣扎，他怕扯到丁向宁的伤口，只能放软语气哄道：“你?先?松开我，让我看看你?的伤，我再带你去缝针好吗？”
丁向宁点了点头，手?上的力?气也?松了不少，路远退后一步，看见丁向宁肩上那大片的鲜红，眉头皱了起来。
丁向宁的伤口很长，从脖子一直往下划了十几公分，徐志国下了猛劲，即使是水果刀也?造成了很大的伤害，看这出血量，伤口肯定不会浅。
“得快点跟他缝针。”一旁的另一个医生说。
“我带他去。”路远道。
他牵起丁向宁的手?，带他去了清创室。
这个时间段清创室里没什么人，路远让丁向宁坐下便去配药了，他熟练地准备好缝针的工具，再回头时，就见丁向宁垂着脑袋坐在床尾，一手?紧紧地捏成拳头。
路远走了过去，将丁向宁伤口附近的布料剪开，又?拿起麻醉剂：“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忍。”
丁向宁没吭声，但勉强点了点头，路远将针扎了下去，推药的时候，他感觉丁向宁浑身都绷紧了。
他拿出针线给丁向宁的伤口快速缝合起来，丁向宁也?很配合他。
伤口终于包扎好了，路远自己也?松了口气，看着丁向宁肩部那一大片的纱布，他下意识蹙起眉，这道伤口离脖子很近，徐志国要是划歪一点，后果不堪设想。
他拿棉花给丁向宁擦干净皮肤上沾着的血液，丁向宁还是病恹恹地垂着脑袋，两眼出神地看着地面，一句话也?不肯说。
整个清创室都安静了下来，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路远站在丁向宁身边，看着丁向宁的伤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疼吗？”
“……疼死了。”丁向宁说，他动了动另一只手，牵住路远的，“你?没受伤吧？”
“没有。”
“那就好。”
丁向宁又?不说话了，他抓着路远的手?，轻轻捏着路远的手?指，路远抿着嘴，丁向宁刚刚才为了救他受了伤，他也?不好抽回手?一走了之，只能就这么任他牵着。
丁向宁就这么安静地玩着他的手?，他感觉时间都变得漫长了。
他觉得自己还应该说点什么，良久，才终于开口道：“谢谢。”
丁向宁手?顿了顿，低头扯了个笑：“我就知道你?会说这个。”
路远不做声了，除了谢谢，他确实想不出还能说什么。
他顺势将手?抽了回来，丁向宁没阻拦他，又?有人进了屋子里，两人独处的尴尬感总算消失了，他对丁向宁说：“你?这伤暂时不能开车了，打电话叫别人来接你?吧。”
丁向宁却摇了摇头，恢复了一些精神：“徐志国现在在哪？我他妈要去找他算账。”
他说着表情都变冷了，撑着床要站起来，路远连忙按住他。
“你?能算什么账。”路远叹了口气，“已经有人报警了，警察应该很快就到，你?先?回去休息，剩下的我去处理就行了。”
“那怎么行，我被伤成这样，我当然也要在场，你?才是应该回去休息，你?上了一晚上的班。”
“我现在也不困，徐志国的事证据确凿，处理起来很快的。”路远劝道，“你?流了不少血，等麻药效果过去了伤口还会疼，就别在外面瞎折腾了，听话，叫人来接你?。”
他用上了最好的语气，简直跟哄小孩差不多?了，丁向宁总算安静了下来。
然而没等他松口气，丁向宁又?说：“路远，你?是不是怕我找徐小清麻烦。”
“……”路远没说话。
“徐志国都做出这种事了，那可是他爸！今天要不是有我在，你?都不知道会出什么事，这样你还要护着他？”
“我没护着他。”路远说，丁向宁情绪有些激动，他不得不解释道，“徐小清是单亲家庭，他爸早就跟他没关系了，现在得病了没钱治才缠上他。徐志国要为他做的事付出代价，但徐小清不应该承担责任，这件事本来就和他无关。”
丁向宁绷着脸，勉强压制了怒意，见他没反驳，路远继续说：“你?就听我的，先?回去休息吧，等会儿警察来了，我会跟警察交代清楚的。”
丁向宁依旧沉默着。
“你?知道徐小清喜欢你。”丁向宁突然说，他抬头看着路远，咬牙道，“上一世他不敢说，是因为我们两个在一起了，那这一世呢？没人拦着他，你?怎么知道他现在有没有改变想法！”
“我知道他喜欢我。”路远平静地说。
“……你知道？你?知道你?还……”丁向宁说着，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他急促地呼吸了两下，抓住路远的手?，“路远，你?不准喜欢他，我不准你?喜欢别人。”
“我知道的比你?早。”路远说，看着丁向宁怔愣的表情，他扯了下嘴角，继续道，“他喜欢我，我高中就知道了，但我也?知道他不会做什么，他的成长环境不允许，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一直和我保持着合适的距离，我们相处的也?很不错，当初要不是碰上你?，我们之间的平衡也?不会打破。丁向宁，不是人人都能像你一样活得随心所欲，你?可以随意任性，玩弄别人的感情，不代表别人也?可以。”
丁向宁还是没说话，他张了张嘴，但很快又闭上了，又?缓缓低下头。
路远后退了一步，道：“你?先?回去吧，我给郑松发消息，叫他来接你?。”
他说完便转过身，没走几步，又?听到丁向宁开口：“那你这样不算玩弄别人的感情吗？”
路远顿了顿。
“你?如果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一直给他希望。”丁向宁似乎笑了一下，“同性婚姻马上就要合法了，徐小清现在还喜欢你，他是不是在等这一天？如果他到时候跟你?求婚了，你?会答应吗？”
“他不会的。”路远冷冷地回道。
他没再和丁向宁继续纠缠下去，抬脚离开了清创室，只留丁向宁一人。丁向宁看着那道离去的身影，许久都没有收回视线。
我比他更喜欢你。
为什么你?连一点爱意都不肯接受呢？
路远重新回到办公室，警察也?刚到不久，他将身上的白大褂换下来，便跟着警察去了警局。
他们在医院时已经将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回警局也?是为了走流程，徐志国的罪行已经很明显，刚上车时他还很暴躁，到局子里以后也老实了，认完罪便被警察带走，具体的惩治结果还要等后续法院来判定。
事情处理得差不多?时，徐小清也?赶了过来。
“路远……对不起。”徐小清不停地道着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我，我真的不想这样。”
“你?别自责了，这跟你?没关系。”路远说，“没想到你爸还是个惯犯，他两年前刚从牢里放出来。”
徐小清瘪着嘴，低下头说：“本来只要我回家就没事了，有我妈在，他不敢找过来的，是我自己非要留在A市，让他钻了空子……”
路远看着徐小清，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到不久前丁向宁说的那些话，问道：“你?真的打算留在A市了吗？”
徐小清抬起头：“我……嗯，我想留在A市。”
“为什么？”路远问，“你?以前跟我说，你?会回去工作，你?还得照顾你?妈妈。”
这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徐小清告诉他的，他妈妈年纪大了，又?恋家，住在老房子里就不愿意再去新地方，他不可能丢下他妈妈。
想到这里，路远有些恍惚，他早该想到了，这个世界和上一世已经不一样了，他和徐小清的关系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持续下去，总得有个了断。
而这个了断，必须由他主动提出。
“我想和你?一起。”徐小清说，他眼圈有些发?红，突然扑进路远的怀里，“还有几个月，同性婚姻就合法了，路远，如果，如果我……”
“不可能。”路远斩钉截铁地说。
他推开徐小清，直视着他认真地道，“徐小清，你?的问题从来不是这个，就算同性婚姻合法又?怎么样？你?真的能告诉你?妈妈，你?要跟一个男人结婚吗？根深蒂固的观念依旧不会改变，你?应该清楚。”
徐小清愣愣地看着路远，似乎刚反应过来，路远原来都已经知道了。
他张嘴呼吸了两下，眼泪却还是从眼眶里溢了出来，稍稍一眨眼就从眼角滑落。
“我清楚。”徐小清双手?捂住脸，颤着声音说，“我清楚，我都清楚……”
他的肩膀也?跟着颤抖，即使捂着嘴巴，依旧有哭声泄露出来。
路远眉头微蹙，深深地看着他。
他想起上一世，徐小清来告诉他结婚的喜讯时，那张脸上的幸福是真实的，徐小清给他看过几张照片，虽说隔了这么久，他已经记不清那女孩的长相了，但印象中也记得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
“你?回家吧，等这边念完书，就回老家。”
“那里才有你?真正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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