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渺继续淡淡说道:“我今天的来意是,贵公司的开发计划的确没有问题,但是计划的实行却未必能够落实。这文件里面分别是桑阴福利院老房子成功通过国家文物研究院的鉴定报告,以及桑阴福利院顺利申请成为洲城清水白木雕文化遗址唯一保护单位的通过书。”
张况的脸色已经有些难看,却还是硬撑着场子:“沈小姐,就凭借这么两张所谓的权威证书,就妄图制止荣成早早就定下的开发计划,是不是太自不量力了些?”
沈言渺自信地勾唇一笑,不紧不慢地开口,睿智又理性:“张先生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因为对清水白木雕还不够了解。早在2006年,清水白木雕就已经以‘国之瑰宝’的誉称被批准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至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从法律层面来讲,到底有着怎么样的地位,我想,即便不用我介绍,张先生也是清楚的。”
这一番对阵下来,张况无疑已经落于下风,可是碍于领导的吩咐,却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胡搅蛮缠:“沈小姐自己也说了清水白木雕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要性,那么,既然荣成不能将其开发成新型度假村,桑阴福利院又如何能够继续开办下去呢?”
果然会问到这个问题。
沈言渺早就有所防备地淡然勾唇,然后继续说道:“首先,在尊重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原真形式和文化内涵的前提下,法律是支持个人或企业利用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进行艺术创作、产品开发、旅游活动等项目开发的。但是,像贵企业这样直接大规模的全面拆毁,恐怕是完全不符合其中任何一条。”
“然而,桑阴福利院不一样,福利院的存在并不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造成任何蓄意的破坏和歪曲,在合理利用和保护文化遗产资源的同时,必将同意接受全社会以及相关部门的监察。并且,为了更好地承担责任,桑阴福利院日后也将会开设传统木雕艺术课程,就由吴道一老先生的关门弟子亲自授课,以确保清水白木雕的传承与弘扬。”
稍稍顿了下,沈言渺又莞尔一笑,眸光平静无澜地说道:“最重要的是,桑阴福利院的所属权其实是个人所有,在成为福利院之前,它只不过是我家里的一处私人住宅,若无资产所有者的同意,尽管荣成是再大的地产开发企业,也无权进行强制拆迁。”
她的声音始终淡淡的,却环环相扣,步步紧逼,不给对手留有一丝余地。
小助理站在背后几乎双眼发光地看着自家老板,虽然早就见多了沈言渺在法庭上的雷厉风行步步为营的模样,但每一次都免不了会被她震撼到。
“……”
张况显然已经无话可说,原本梳得一丝不苟的发型,此刻也因为不停挠头乱蓬蓬地支棱在头顶。
就在双方对峙无言的时候,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打开,来者年龄不大,也就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藏蓝色西装修长又挺拔,他鼓着掌从门口缓缓走进,说:“顾某人还真是应该感谢这位沈小姐让我大开眼界,目睹了一场如此精彩的谈判。”
张况连忙站起身,弯腰恭敬地喊了一声:“顾总。”
顾听白冷冷扫了他一眼:“还不出去!”
张况立马收拾东西狼狈地离开会议室。
顾听白身后跟着位女秘书慢步向着沈言渺走来,无框眼镜后的眼睛里不知道藏着什么情绪,他绅士地向她伸出手,说:“在下顾听白,敢问沈小姐芳名为何?”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总给沈言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尤其是那一张像是带着微笑面具的脸,阴森森地冷。
但是出于礼貌,沈言渺还是伸手轻轻在他指尖碰了下,淡淡地说:“沈言渺,顾总如果没有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辞了。”
指尖幽凉如死人一般的触感,让沈言渺深深感到不适,她突然有些想念靳承寒,他牵起她的掌心,温暖又磨人。
“沈小姐慢走”,顾听白依旧一派风度有礼。
沈言渺微微颔首,头也没回,只听见助理小含一个人默默自嗨:“卧槽,这荣成的老板也太帅了吧,我还以为有钱人都是谢顶啤酒肚的死胖子。”
沈言渺无奈地摇了摇头,早就习惯了她随时随地犯花痴的怪毛病。
……
而此刻,客走茶凉的会议室里,顾听白半眯着眼眸幽幽地开口:“先是权势滔天的靳家,后是人尽皆知的大律师,啧啧,这个小小的福利院,可真是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