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渺又梦见了第一次看见那片海的日子,依旧是漆黑的夜晚,枝蔓纠缠的树林,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小姑娘。

她还是在哭,在害怕,在喊救命。

那一束淡白色的光亮是她彼时所有的救赎,也依旧如期出现在梦里。

夜晚太黑,她还是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只听见一声低沉的轻唤。

“沈言渺?”

“是我。”

她迫不及待地就赶紧应声,生怕被人丢下一样。

那人一步步地向她走近,然后着一身黑衣站在了她面前,他眉头微皱,一脸焦急担心地出声:“明明不认识路,你还一个人乱跑什么?”

“……”

她没有说话。

虽然来人长得很好看,但是她确定,她不认识这个人。

“还不快点跟我走,你准备在这个鬼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那人忽而薄唇轻启没什么好气地问,眉宇间尽是不耐和焦躁,颀长的身影自带与生俱来的压迫感。

她低头看了看擦破的手肘,然后可怜兮兮地抬起胳膊,不知道算不算撒娇地说:“疼,走不动……”

“麻烦!”

那人皱起的眉头又拧紧了几分,一双黑眸瞪着她泪痕未干的小脸儿,然后向她伸出修长的手掌,不容置喙地命令:“手给我,带你回家!”

她还是一丝也没有犹豫,就将小手放进了他掌心,然后只觉得手臂忽然一沉,一阵失重感突然袭来,整个人就被人稳稳地抱进了怀里。

那个怀抱温暖又坚定,几乎能够熨帖她身上所有的寒冷和惊悸,隔着单薄的衣料,她甚至能清楚地听见那人的心跳。

炽烈,强而有力。

她忍不住又往那人灼热坚实的胸膛靠了靠,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问:“你是谁?”

那人似乎沉声笑了,紧接着不可一世地开口:“你男人!”

……

沈言渺惊了一下蓦然睁开了双眼,她极力平复着自己不安的呼吸,静静感受着左心口惴惴忐忑的跳动。

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梦?

连她自己都觉得荒唐!

并且,这样荒唐的梦她似乎还做了不止一个。

昨天雷电交加的雨夜,她似乎也恍恍惚惚地梦见了靳承寒,梦到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出衣橱,又轻轻吻了她,安慰她说那只是一场意外。

而她,好像还撒泼耍赖地喊冷想让他抱抱来着。

沈言渺倏然苦涩地勾了勾唇角,眸光微暗。

他现在对她恨之入骨,唯恐避之不及。

即便是做梦,她怎么会提出这么匪夷所思的要求?

沈言渺总觉得今天被窝里莫名热得厉害,她轻轻翻了个身,这才发自己脑袋底下枕的不是枕头,而是……

沈言渺无比震惊地望着面前这一张无可挑剔的俊颜,一时忘记了所有的反应。

所以,靳承寒,他真的回来了?

所以,那些都不是梦?

睡着的靳承寒和醒着的他完全是两个样子,敛去平日里一身锋芒尽显的凌厉,此刻沉沉睡着的他,倒是平添了几分温和俊逸。

乌黑利落的短发微微凌乱,他身上还穿着做工精细的黑色衬衫,不过此刻早就已经压得又褶又皱,似是乱布一团。

倘若被绞尽脑汁的服装设计师看见,估计此刻一定心疼得要死。

想及此,沈言渺情不自禁地轻笑出声,眸底浅浅的笑意盛满了清晨的曦光,将前一夜所有的阴霾一映而散。

沈言渺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是犯了什么毛病,鬼使神差地就抬手轻轻描摹上靳承寒棱角分明的侧脸。

可是,对方却丝毫没有半点儿反应。

既没有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威胁她说“再摸下去后果自负”,也没有顺势将她揽进怀里,然后说一声“别闹,还早,再睡会儿。”

沈言渺禁不住开始有些疑惑,就算电影小说刻意制造浪漫骗了她,但靳承寒平日里时刻在线的警觉性却是绝对不可能骗她的。

“靳承寒?”

沈言渺轻轻地喊了他一声,见对方依旧没有反应,于是小心地推了推他的肩膀:“醒醒,靳承寒,你该去财团了。”

“……”

靳承寒还是安稳地睡着,长长的眼睫在脸上刷下一排密密匝匝的阴影,喷薄在她脸上的气息带着不同寻常的滚烫,甚至连带着整个人都散发着异于均值的高温。

沈言渺终于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儿,她连忙抬手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再碰了碰自己的。

下一秒,她飞快掀开被子下床,连拖鞋也来不及踩就冲到了另一侧的床头桌前,着急忙慌地摁下内线。

“吴妈,快请医生过来,靳承寒他发烧了!”

沈言渺向来冷静平和,难得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而此刻声音里却满是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担心。

医生赶过来需要一些时间。

沈言渺害怕他这样一直烧下去会出什么事情,于是效仿着小时候外婆帮她降温的方法,连忙找人拿来冰袋然后裹着毛巾,小心地敷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紧接着,她又去浴室拿了一条冷水浸过的毛巾,不停地在他掌心擦拭着。

如此几分钟后,沈言渺看着体温计上只下降了零点几度的数字,眉心微蹙,不安地咬了咬唇。

没别的办法了。

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