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贼薛蟠

作者:金子曰

顾之明让不明和尚拦截在扬州城门口一通忽悠,激起扶持新任松江知府贾琏的雄心。乃回到吴家。吴逊与他一提此事,他立即答应。又见林海,林海亦觉得这小伙子不错。最后方见了贾琏本尊。

自从打了松江府的主意起,他们几个便开始规划章程。薛蟠知道那地方地理位置开挂,最来精神。他上辈子久居魔都,熟络上海地图,直接抄袭便是。乃喊来赵茵娘执笔,画出上海港设想图,把小朱和徽姨都吓一大跳。

徽姨端详了他半日:“你还有这本事。”

薛蟠成竹在胸:“不错吧。”

徽姨拿起那图纸细看良久,点头道:“不让你当工部尚书怕是屈才了。”

“额……要不烦劳你们家林皖当这个工部尚书,贫僧做他助手如何?”

“他们爷俩都适宜吏部和户部。”

“哎呦,您老已经安排上了?父子俩尚书,传到后世倒是佳话。”

“胡扯,不过顺口说一句。”

小朱在旁探头,指着外滩那一带道:“为何这些地方你都安置了外洋商行?”

因为那是历史走向!“方便他们办事。客人刚来还不熟悉,不就顶多在外书房坐着?”

他二人皆点头:“有理。”

徽姨写了封长信,让小和尚带着这图一道上扬州交给林海。林海亦大喜过望,领着贾琏赵文生商议多日。后来少不得又画了些地图、设想图、效果图。

如今顾之明过来,贾琏遂取出一大叠图纸与他共同参详。顾之明眼睛都睁圆了!他可真不知道贾琏已筹谋到了如此详尽细致的地步。且精妙周全、旁人压根想不出更好的来。回去后对着吴逊啧啧称奇。“二姐夫。实不相瞒。我因知道贾大人不过是仰仗祖上蒙荫花钱捐的官儿,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内里略有几分轻视。不曾想他竟然胸中有大丘壑。”

吴逊闻听不免好奇,特意跑到林家索要图纸观看。见之亦惊愕:“贾大人好谋划!”心中窃喜——他知道贾琏当自己是师父。徒弟有出息,师父岂能没有面子?此子前途无量,自家的仕途便愈发稳妥。

贾琏打从呱呱坠地就不认得“谦虚”两个字,毫不客气当那些都是自己的本事,还拉着吴逊共同参谋修改。后世百年智慧的结晶,吴逊压根无从修改,反倒借鉴了些欲使在自己治下。

当晚吴逊便同他老婆感慨道:“贾琏虽没大读书,眼界之宽竟前所未见,我与林海皆不及他。”

吴太太道:“若没眼界,荣国公也打不了那许多胜仗。倒是祖传的。术业有专攻,大人自有强似他之处。”

话虽如此,吴逊少不得写了两封书信快马进京。一封密折给皇帝,一封密信给族叔吴天佑。吴太太和郝五姐妹俩也分别报予各自上峰。当年贾琏上扬州府衙当学徒,本是朝廷看贾赦八十万两银子的颜面、吴逊看林海的颜面。做梦也没想到撞大运撞出个实在之才。皇帝与吴天佑互视而笑。此为后话。

数天后,贾琏启程赴松江府就任,顾之明陪同。因元春快要到了,林皖预备成亲,王熙凤暂时不动。她倒不担心贾琏闹什么幺蛾子——新官上任、前任留下满地烂摊子,不忙死他算运气,连赵文生都得在那头多帮一阵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那头山东胶澳商人的货船抵达上海港。此时贾琏还没到任,松江府蛇鼠满地,官差小吏雁过拔毛,变着法儿克扣过往商船。晁寨主有些心焦。这船上的东西若让这些蚂蟥看见,只怕走都走不了。

有个海盗下船吃酒,忽听见左近不知哪桌有人悄声说话。“咱们隔壁那两艘山东船,我一看吃水和东家的模样就知道,上头必有好东西。死道友不死贫道。把他们推出去,好保咱们!”海盗一惊,循声张望。偏这小酒馆里嘈杂喧闹,压根猜不出是谁说的。也顾不上喝酒,当即返回船上。

晁寨主闻报登时与晁老刀等人商议,恐夜长梦多,哪怕多给些银两也得立时离港出海。晁寨主遂亲领着几个人怀揣大卷大卷的银票子行贿去。

没过多久,码头跑来上百号官兵,个个身穿皮甲手持兵刃。为首的是个络腮胡须、满脸横肉的将军,直奔向晁家的海船。那将军喝到:“今得线人举报,尔等欲走私盐铁重器前往东瀛、资助倭寇!奸诈刁民,还不束手就擒!”不待晁老刀及众海盗答话,手中长刀一举,兵士们眼冒绿光、个个直涌上前。

晁老刀登时明白,这些皆明火执仗的官匪,诚心想要吞下货品,不会跟自家理论的。且看样子就知道是精兵,自家这点子人手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今儿栽是栽定了。扭头看船舱,顾芝隽沉着脸负手踱步而出。

从毕千户手上回来,顾芝隽只说自己略有轻伤、不碍事。然不论海盗或他手下皆知那“轻伤”是什么,背后不免挤眉弄眼;当面没人敢戳穿他。依着此人的聪明,大概已猜到事情败露,只扮作不知。

顾芝隽昂然而立,冷笑两声:“好大的……”兵士们忽然嗷嗷大喊,遮盖掉了他后头两字。真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不让说。

待晁寨主办完事回船,货品已被官兵搬走。有个小头目自称是船主,亦让人带走。晁老刀派了两个人悄然尾随。

没过多久那二人回来一个。这将军姓孙,乃上海县令孙大人的族弟,手里掌管着些府兵。方才与他的狗腿子议论了半日,偷听的已大略明白。

孙县令素日爱装孤高自诩,每每嗟叹自己偌大的岁数依然是个小小知县、皆因不攀附权贵之故。然能贪的能拿的一样没少。乡试之后,上海县考取的举人返乡庆贺,不免请父母官过去吃酒。席上孙县令听到新科举人提起在金陵听到一宗闲话,十分鄙夷兼义愤,回家后没完没了唠叨给儿子听。他儿子听得心烦,可巧族书孙将军来他们家坐坐,便抱怨道:“还不是羡慕人家拉得下脸皮。”那闲话便是本科安徽主考梅翰林与容嫔梅娘娘联宗、趁势同五皇子联姻之事。

孙将军拍掌道:“委实是个好法子。不知宫中可有哪位娘娘姓孙没有。”

“宫中不知道。金陵那个孙家,孙良娣不是早晚要做太子妃么?我母亲曾说,取些好东西跟那家子联络联络。我爹的德行,哪里舍得。”

族兄有多吝啬孙将军是知道的,爱莫能助。

偏他嘴里藏不住事儿。没过多久跟朋友吃酒闲聊,当玩笑说了。前几天,有个席上的狐朋狗友找上门去,说:当时看将军已有醉意,我便没言语。今日特来给孙将军和孙大人献上一妙计——那妙计便是借莫须有之名上港口抢东西。得来的货品压根不打开,故此并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囫囵拉到金陵去。孙县令大概就不会舍不得了。听闻孙少将军乃举世难得的将种,金陵孙家又是满门的书生,联了宗正好文武双全!孙将军听着甚靠谱,遂派人上港口打探。

转悠着,昨儿忽听人说港口一艘镇江船上满载礼物,是某位大商人送去广州行贿的。孙将军忙领着人赶过去。才刚说两句话,那船老大自称是庆王府手下。孙将军并不敢招惹王爷,只好放他们走。船既离港,一群水手远远的立在船尾喊:“蠢货你上当了哈哈哈——我们压根不认得什么王爷——”孙将军再想追,奈何他们船借风势疾行如箭。孙将军悔之不跌。

方才有两个人来报信,说新来的两艘山东船一看就装着好东西,听说是某个铁矿矿主预备替儿子买官的重礼。孙将军大喜,当即杀将过去。因才刚被人拿庆王府吓唬过了、方才顾四从船舱里出来的架势与前日那位一般无二、连说的话都是“好大的胆子”,兵士们都认定这肥羊也想骗人、才齐声喊叫的。

那出损主意的朋友这会子正帮忙盘算得用多少辆大马车才能装下货品。一件不留、一件不开箱。明儿一早以重兵护送去金陵。

晁老刀等人听说东西将要送回孙家,不免有些啼笑皆非。顾芝隽思忖道:“那些兵士压根不像府兵。府兵兵农合一。松江府又没什么山贼水匪、亦不掺合打仗,多年来一直主农次兵。”晁寨主听着有理,另喊了个人往兵士中再探。

这位假扮别处的兵士,轻松探明白了。有个老兵告诫孙将军,海船上的水手素日都要对付海盗,武艺非寻常兵卒可比,自家这些二百五兵痞子只怕不是对手。万一官兵强扣商船竟然落败,非但得不了钱财、还得大失颜面。孙将军深以为然。方才码头打劫的果然并非他手下府兵,而是从隔壁湖州卫所借来的精兵。回头得给他们两件东西算作辛苦钱,送完货后便从金陵回湖州去。

冯少寨主听罢咬咬嘴唇:“素日咱们都说那些官兵个个彪老巴子,弄钱又精明又容易。”

有个海盗在后头嗤道:“做官兵比做海盗强,少寨主可是这意思?”

晁老刀忙瞪眼喝止。晁寨主厉声道:“咱们生来就是海盗,与官兵乃生死仇敌。再有人说这等话,休怪我不看多年情分。”那海盗与少寨主皆作罢,内里各自不服气。

天明后,孙将军亲自领头,湖州精兵押送着车队离开松江府往金陵而去。顾芝隽和十来个手下悄然尾随。

眼看夕阳回照断霞飞,孙将军等人包了个客栈歇息。马车停在客栈后院,兵士们轮流看守。顾芝隽派人查看一回,戒备森严没法下手。第二个晚上,再去查看,依然如故。第三个晚上亦然。到了第四个晚上,顾芝隽的夜行人溜达一圈便回去睡觉了。横竖孙家的女儿乃皇后的儿媳。第五天,东西终于送到了金陵城郊。孙将军和湖州兵卒依然包下客栈歇息,预备明儿进城送礼。

顾芝隽独身去了趟孙府,向孙老爷细述经过;孙老爷又惊又懵。顾芝隽苦笑道:“别的东西还罢了。里头有一套器物是丰运米行胡家送给皇后娘娘贺寿的,乃春秋五霸之楚庄王的编钟。最早被前朝一位王爷收着,后来落在老梁王之手。梁王府败落后,这东西流入民间,辗转为胡家所得。”

孙老爷也是一介老儒,岂能不知道分量?连声替同姓莽夫孙将军赔不是。东西自然会还给顾先生。顾芝隽作个长揖,悠然离去。

次日上午,孙将军欢欢喜喜离开客栈。湖州兵随便取了两箱子东西,并留了两个人在客栈里看着。这两位压根不安生。眼看旁人都走了,将东西寄存到客栈里,他俩换衣裳逛秦淮河去。顾芝隽的手下当即偷入客栈后罩房,将那两个箱子搬走了。

顾芝隽当即打开箱子,愣了。里头一箱装着江宁织造局新近出的两色云锦,另一箱装着今年新鲜的雨花茶。虽说都价值不菲,实在不是自家丢的东西。毋庸置疑,掉包了。

那边孙将军把东西运到金陵孙府,孙老爷亲领孙子出来相见,面沉似水。孙将军实打实的是个莽夫,不大会说话,只说咱们两家五百年前是一件、走个亲戚、区区薄礼不成敬意云云。

孙老爷不怒反笑:“敢问孙将军,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可有礼单子?”

孙将军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大户人家送礼得有个礼单子。“要那累赘玩意作甚?打开箱子便是。”

孙老爷点头:“有趣。既如此,就打开看看。”

乃袖手走到前堂,命人打开最大的那个箱子。孙将军自己也好奇的紧,探头张望。里头果然是一整套的青铜编钟。东西取出时,孙老爷呼吸都停了。

他们家长孙孙溧人在京城,跟出来的乃孙二爷。这位细看了几眼东西,围着转了两圈,心中有数。乃扑哧一声笑了,低声道:“祖父,这玩意是假货。”

孙老爷一惊:“假的?”

孙二爷道:“前几日,孙儿去甄家看瑁大哥哥。他不是与京城的贾赦大人携手编书么?可巧逢见他和一位古董行的朱先生在议论春秋时的器物,和市面上常见的仿品。”乃指着其上一段龙纹道,“此乃东汉的花样子。”又指一段雷纹,“这是唐朝的样式。”

孙老爷与孙将军皆目瞪口呆。孙将军谄笑两声,不知说什么好。

又开了几个箱子,里头无非装着本朝所制金玉器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