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代则天十八载

作者:安祖龙娜

被关在暗房中足有三天,每日只有守卫递入粗茶淡饭,再未见过外人。不见有人提我出去,对我加以审判;又不见李治过来找我。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我一概不知。

照说,投毒谋害太子,定是死罪,可为何我在此呆了三天,却无人来问,仿佛我已置身事外一般?李治不肯前来,是否他真信了,我想要毒杀他?但若真如此,他也早该治我的罪了啊,难道是他仍是心有不忍?

我有太多的问题积聚在心头,却无法捉住个人来询问。本来被关就已是压抑,如今更是焦虑万分,简直是度日如年。如果可以,我宁愿选择受刑,也想摆脱这些纷扰。

“拜见太子殿下!”那守门人雄厚的声音响起,我心是一惊。李治来了?他是要来救我的,还是来审我的?

“本太子要亲自审问武才人,你且退下,让本太子的人来守门即可。”听罢,心头大石就已放下。若他真信毒是我下的,必然无需换人守卫,直审就是。既然换人,就说明,他是有私话要跟我说。

“是。”那守卫倒应得爽快,赶忙退到一边去。毕竟李治是太子,又正监国,此时此处,他就是皇权的代表,想来也无人敢拦。

李治推门就入,见我正抱膝坐于凉地之上,一副可怜模样,他立即过来将我扶起,面有心疼之色。见他如此,我连日来的不安才驱散了些,还生怕会从此失去了他。

“殿下现在才来,嫔妾还以为殿下要关着嫔妾一辈子。”

“我确实打算关你一辈子,但却不是关在这暗房里。”说罢他牵起我的手,放在他胸膛左处,我甚至能感受到他那规律的心跳。“而是这里。”

三日来的所有烦恼,被他一句甜言轻易地就赶得烟消云散。忍不住露出幸福微笑,我却还是推推他,也不是做作,但就是有些娇羞。

“好了,别再把我推远了,我知道这些天来委屈你了,是我不好。”他愧疚道。

“殿下知道就好,那毒真不是我下的。”

“我信我信,你说的,我都信。我这不是来看你了吗?再说,若我死了,对你又能有何好处?”

他是个明白人,自知他的顺利登基对我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自知我对他的爱并不单纯。可是,他也同样介意我与李恪的关系,若他死了,太子之位就该轮到李恪了,难道就不准我真爱李恪,宁愿选择与李恪合谋害他,等李恪继位后再来救我吗?我还是怀疑他的笃信,总觉未免太过儿戏了些。

他见我把怀疑写于满脸之上,便轻叹一声,道:“我知道那毒是怎么一回事,因此自然信你。”

难道李治已知投毒者是何人?我不禁表露出自己的惊讶,脱口而出问道:“是吴王李恪么?”

一听我又提及李恪,他的脸色果然马上就黑了下来。知他又有醋意攻心,怕是以为我在紧张李恪,便连忙解释道:“殿下也知道,长孙皇后三子如今仅剩殿下一人可继承皇位了,若是殿下又被毒杀,恐怕皇位就会旁落到庶长子吴王手中。我就是疑他有异心,要加害于殿下,还怒了好久。”

突然他将我拉入怀中抱住,轻抚我的头发,低声温柔道:“对不起,是我的错,让你动怒……不过你为了我而生三皇兄的气,我是真心高兴。”

无语,他还真跟李恪杠上了,把他假想成一号情敌了。

“怎么就是殿下的错了,是投毒者的错。”

闻言他却心虚干咳几声,轻拍我背脊,吞吞吐吐道:“其实……无人投毒。”

“什么?!”我抬头看他,不敢相信。“那膳司何故报告说甜汤中有□□?”

“那是我授意他们如此的……”见我诧异,他急忙补充,“若我不设此一计,就无法转移刘洎的注意力。他的职责就是管我,如果他认定了你我有私情,必然会禀告父皇,那时我跟你将同为罪人,无法阻止他。可若事情演变成是你要毒杀我,那罪人就只有你一个,我可以从中脱出。我身为太子,有权亲理此事,轮不到他来禀报些什么,我只用说为不打扰父皇带兵作战,我自行处理即可。如此一来,我不仅赢得了解决问题的时间,更抢回了主导权。”

原来……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不愧是腹黑太子。

“那现在事态如何?我连日来被锁在暗房里,难闻窗外之事。”

“我已设计使得朝中的褚遂良诬奏刘洎,父皇也已下旨将他关押。”

“可等圣上回来之日,若要亲自审他,他还是有可能说出一切的啊。”我担心道。

“没有那天了。”他说,我却在心中“咯噔”一下,阴险如他,难道还想暗算太宗,自己早日登上皇位吗?

“我已为刘洎安排了一钞畏罪自杀’的戏。至于投毒一事,我已为你找了个替死鬼。既然由我处理,那就由我说了算。”

原来,会被他置之死地的,是刘洎,而不是太宗。我不知自己这是怎么了,明知太宗毕竟是李治的父皇,明知历史上太宗是因病而死,并于宫中驾崩,我却竟然还要怀疑李治是想暗杀自己的父亲。看来,手段凌厉、表里不一的李治在我心中已是一个“恐怖男人”的形象,让人生畏。

不过虽说如此,他却给了我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虽然依旧没有上演“英雄救美”的把戏,但他却完美地化解了危机。或许有些人就是喜欢被人救、被人公主抱,但我却是欣赏他这样的沉着冷静、处变不惊,总觉只要有他在,就必定能想出两全之策,绝无危险。

“其实刘洎也罪不至死……”无论怎么说,我都不希望自己所爱之人的手上沾有太多的鲜血。

我严肃说话,不料他却轻佻笑对:“那刘洎坏了你我好事,自当该死。”

知他所指,想起那夜暧昧,又是一阵脸红心跳,于是转头不再看他,语无伦次道:“那与我何干,只是是殿下的好事而已。”

“就知道有人害羞。”他坏心眼地嘲弄我,而后又正色道:“他一日不死,秘密就有可能传出,威胁到我们的未来。”

我们的……未来……

是的,我的未来,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更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