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白月光她不干了

作者:雪满头

谢衍在璀错愕然的目光里,亲了亲她的耳垂。

紧接着,他?的神魂温柔地叩开她紫府,避开横冲直撞的怨气,悄悄缠上了?她的神魂。

开端隐忍又克制,最终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疯狂。

耳鬓厮磨的抵死缠绵间,两人毫无保留地共享了?全部的记忆。

包括问天锥。

璀错在得知问天锥的存在时,整个身子剧烈震颤了一下,被谢衍安抚地顺了?顺毛。

大梦过三?千。

璀错醒过来时,谢衍仍睡着。她心里藏了事儿,醒得?格外早,轻手轻脚地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拿下去,慢慢挪下榻。

她唤了一只信灵出来,不甚熟练地给信灵上缠上了?些怨气,使它更不容易引人生疑些,再悄悄将它放了出去。

信灵的目的地是下界的东南城。

正是多事之秋,信灵一类必然进不得?阴都,即便是去八城,想来也进不得?要地。

是以她这只信灵,是给胭脂送去的。

她有一桩事儿,需得?问问昔年的东南王宸桉。当时谢衍将宸桉和千澜的残魂用魂瓶装了?,给了?妄邪,她自然是找不到的,只能托如今的东南王妄邪,让他想想法子。

但如今局势下,东南宫中必然处处戒严,想必还会有鬼王安插的眼线。她的信灵怕是近不得?妄邪的身,只能迂回一下,先去托胭脂,由她亲自去找妄邪陈情。

做完这些,她又蹑手蹑脚地爬回了?榻上,看着谢衍的眉目,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凿进神魂似的,直看到再度睡过去。

她此时真的很艳羡凡人,一生虽短如蜉蝣,可一遍遍轮回转世间,倘若情真意浓,每一世仍有机会将彼此从人潮中认出。

如此往复,生生不息,爱意枯荣间,却是最接近永恒。

璀错和谢衍在神域待了?好几日,仿佛全然忘了?三?界似的,对外头不管不问,只一心一意看着自己的爱人。

这期间璀错又失去过两回意识。

每一日都像是最后一日。

初时璀错每回看着神域的天空亮起来,便止不住地恐慌,后悔自己不曾将时间抓得?再紧些。越往后,内心反而?越平静了?下来,像是在等一个既定的结局。

内心的安宁,更大的缘由大概还是因着妄邪给她回了?信。

她问的是引魂灯。

引魂灯,以至邪至阴之气,引至真至纯之魂。

她看宸桉那一生时,因着宸桉曾妄图炼制引魂灯招千澜的魂魄,谢衍将引魂灯多解释了?一嘴,她听的时候并没过多在意——毕竟引魂灯只存在于古老的传说典籍之中,还未有人成功过,再说此法对自身损耗极大,她以为自己是永也用不上的。

可那日她在得知问天锥的存在后,电光火石间,竟想到了引魂灯。

谢衍的母神昔年尚能留得?一丝神魂在,也便是说,还是有一线生机的。

而?所谓至邪至阴之气——可不就是她本身么。

她是想把自己炼成引魂灯——这般在谢衍以身祭了问天锥后,将天地间怨气肃清,自然也便清掉了?她,剩下的,就只有引魂灯了。

引魂灯招至真至纯之魂,没准儿恰能救下谢衍来。

她的存在从最初就是个错,如今她也一个人死便够了?,他?好好一个神君,即便舍了?神躯,也能好好活下去,来为她殉葬作什么?

她给胭脂去的信灵言简意赅,但妄邪约莫也猜到了些什么,没多劝阻,只一五一十地将当年宸桉搜查到的引魂灯的炼制之法告诉了?她——也权当还了?她和谢衍救下宸桉的情分。

璀错这回瞒谢衍瞒得?极好,分毫没被他察觉。

她也果真没猜错。她体内相克的两股力量,一股是至真至纯的神力本源,另一股是至邪至阴的怨气,两相催化,倒真是引魂灯绝佳的材料。

将肉身炼制成器,这个过程的痛苦可想而知。可璀错全然忍了?下来,在谢衍面前半点风声也没走漏。

如今,只差最后一点催化力了?。璀错算计着,正该是问天锥将她抹杀的那一霎。

她以为自己做了?万全的准备,只安静等着谢衍祭问天锥的最后一刻到来便是。

但存了?心思的,显然不止她一个。

她这边准备好的第二日,在神域里暮色四起之时,原本抱着她坐在神殿檐上陪她看落日的谢衍,忽而侧过头来,吻住了?她。

璀错闭上了?双眼回应他?,唇齿间却突然被推进来了什么。

丹药苦涩的草香气在舌尖弥漫开,平和而?宁静的强大气息囚了?她神魂,让她只想昏沉沉地好好睡一觉。璀错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慌忙去推谢衍,却只听到他在耳边叹了一声,“以后便忘了?我罢。你的路还长着,忘了?我,才能走得?更远。”

璀错来不及做出反应,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神域刚好起了?风,夜风带着些微凉意,将三?界唯一的神君虔诚地如同祝祷一般的话语吹散。

他?说,“我爱你。”

谢衍将璀错已经被封闭起来的神魂从她原本的身躯里引出收聚,回头看了?一眼逐渐笼罩上来的夜色。

他?早便给天宫下了?神令,想来此时天兵已列阵完毕,只等着一声令下,便可强攻下界。

问天锥只需他?以命去祭,不过一闭眼的事儿,兴许连疼都不会疼一下。可他要做的却比这更多。

忍受甚于涅槃数百倍的痛苦,自去神髓,永闭神域,将自己拆解归还天道福泽三界。自此以后,三?界永不再有神,属于神族的一切痕迹都将被他亲手抹去。

三?界还不值得他?做到这种地步。

他?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以一身神力引渡璀错的神魂,为她重塑躯体,予她重生。

他?知道她对凡人的身份总有种莫名的执念,这回便索性让她成了?凡人,此后世世轮回,干干净净,毫无牵绊地去过她想过的生活。

他?从答应璀错会彻底杀了?她的时候,便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

这本就是神族同天道的一场博弈,她从诞生之初,便是被无辜牵连其中的。

谢衍自认本就不是什么心怀三?界德行配位的好神君,经了三?千年前那一遭,三?界的安危于如今的他?而?言没那么重要。

他?心甘情愿做到这个地步,不是对天道屈服了?,而?是对所谓爱意,俯首称臣。

既然结局都是以他?祭问天锥来换三界海晏河清,那他自然是要不计代价保下璀错的。

神域开始倾颓。

谢衍坐在梧桐神木下,对周遭的一切不闻不问,只擦了擦手上银白色的护心镜,珍而?重之地将它贴着心房放好。

身后的梧桐神木开始枯萎。

谢衍无声地笑了?笑,想起与璀错初见时她的模样。

三?千年前初遇,她从鸿蒙之中,睁开双眼瞧他,三?千年后再度相遇,火红的盖头一掀,她依旧那样瞧过来。

谢衍从未告诉过她,神族的预感其实一向很准的。三?千年前,他?将身份不明的她捡回来时,心中便隐隐觉着不妥。三?千年后,宋修从成亲的当夜,便发觉眼前的人不一样了。

他?明知道前面可能是为他?布好的天罗地网,可他仍是义无反顾地走了?进去。

凤凰的虚影划破天幕,如同一枚火流星倏而坠落。

一声凄厉凤啼响彻三界上下。

三?界霎时陷入一片黑暗。金乌偃旗息鼓,日月星辰皆黯淡下来,仿佛是为神族所献上的最后一份哀礼。

问天锥光芒大盛,冲破层层桎梏,现于天地。

拉锯了十年的大战自此掀开帷幕。

后来,天宫的史官将三?千年前那场大战称作“神陨”,而?这场大战则被称为“后神陨”。

怨气被问天锥诛灭后,天宫一路势如破竹,奈何下界易守难攻,虽八城之中有包括东南城在内的三?城投诚,但余下的也各个都是硬骨头,一时半刻啃不下来,这才拖了?十年之久。

最终,在阴都城破那刻,鬼王在阴殿之中自尽而?亡。

天帝亲自去到阴殿时,见到了一直生死不知的司命星君。

她躺在冰棺之中,却只是被封锁了?神识,并无大碍,甚至修为还精进了?不少。

鬼王一死,天宫奠定了?三?界之首的地位,甚至直接额外接掌了?下界。但经此一役,不止下界,就连中界也重新洗牌,几方势力角逐,又过了?些年岁,这才渐渐有个定型。

这些年间,人间也突然兴起了?许多修仙门派,百花齐放,好不繁盛。其中最大的一支,还当属昆仑派。

昆仑。

“小师姐!”玉玄急匆匆御剑追上前面素白衣裙的玉璟,气喘吁吁道:“掌门说,白字辈的弟子这回历练还是由师姐全权负责,请师姐明日去一趟议事殿。”

玉玄看着小师姐依旧十七八岁模样的姣好面容,明明抬头不见低头见地看了?这张脸数十年,每回看见小师姐时还是禁不住失了魂儿。

她敢打包票,天上地下能比她师姐好看的,也就师姐自己了?。

都是玉字辈的弟子,可她瞧着都比师姐老了?七八岁。毕竟像师姐这样天资的,怕是世间难寻了?——他?们玉字辈,是众多弟子里面资质最好的,她和小师姐进昆仑的时间又差不多,是以关系一向要好。

小师姐的道究竟修到了何种地步,谁也说不准。但玉玄在亲眼见过师姐利落将一条有两百年修为的妖蛇斩于剑下后,心里便认定小师姐是离登仙不远了?。

玉璟微微颔首,应了?一声“知道了?”,便接着往前走。

玉玄跟上她的步子,兴奋道:“小师姐你知道么,我方才在掌门那儿听了一耳朵,明日会有仙人来我们昆仑。”

玉璟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玉玄接着道:“听说来的这位仙人本体是鸾鸟……”

玉璟看她一眼,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鸾鸟是妖族,本已销声匿迹了?许多年,前几年却突然出现在北山,如今已经执掌了?北山。况且他?不入仙途一心妖道,严格来说算不得?仙君。

但这些她知道便罢了?,凡人还未修到能出凡间真正见识中界的地步,还是不知道这么多得?好。

玉玄叽叽喳喳说了?好一阵儿,才想起自己有公务在身,自去忙了?。玉璟便回了?自己单独的洞府。

玉玄说的鸾鸟,正松散坐在她的贵妃榻上,闲闲翻着什么。

再说了,这哪儿是什么鸾鸟,他?的原型分明是只凤尾绿咬鹃。

想来是他在北山一鸣惊人,所作所为同娇小可爱的凤尾绿咬鹃相差过大,才被传成了?鸾鸟问世。

看见她进来,贵妃榻上的人便站了?起来,“今日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玉璟没接他?的话,径直问道:“你还要在我这儿待多久?我已告诉你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你还在我这儿耽误什么?还不去找你该找的?”

她是前不久才遇到这只凤尾绿咬鹃的。

她那时正在同一只白虎精怪缠斗,修为差得太大,她一时不敌,白虎的血盆大口朝着她而来时,她自暴自弃地抬了胳膊挡。不过受点伤罢了,只要被它咬住,她便能争取到一剑的机会。

可预料之中的剧痛并未到来。白虎在她面前轰然倒地,而?白虎身后,一个穿了?玄底袍子的陌生男子朝她而来。

他?克制地停在她面前两步远处,颤着的声线却暴露了他?心底的情绪。他?开口唤她“璀错”。

玉璟毫不客气地用带着鞘的剑将他?拨到一边去,从他身前走过,“这位道友,怕不是认错人了。”

明明那只白虎倒地,露出后面的人的时候,她的心跳都停了?一霎,紧跟着热血便疯了似的往上涌,冲得她眼前一阵朦胧。

但她不管,她也记仇。

什么“以后便忘了?我罢”,谢衍说这话的时候,考虑过现下这种局面么?

若不是她早先便学聪明了,用昔年谢衍母神重造识海边缘的法子,试着将自己神魂中的一小块圈了?起来,将记忆备了?一份儿藏在里头——她当时做这些纯粹是怕她的意识在反复得?失之间,会丧失一部分记忆——她怕是早将前尘忘了?个干净了?。

没成想最终不必防怨气,倒是该防谢衍。

璀错心里赌着一口气,既然是他让自己忘的,那就真忘给他?看看。

没成想他就一路跟了?上来,一直住在了她这儿就不说了,明日竟还打算去见掌门。

谢衍笑了?笑,“我该找的,已经找到了,还去找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到这里正文就完结啦!(后面还有点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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