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找到监护病房很容易,因为有那人在的地方,就会有第五堂的人。

林翟来到监护区的时候,第五以和第五观正站在病房外小声的谈着话,表情严肃至极,想来是在商量着与那个人受伤有关的事情。

林翟慢慢走近他们。那两人结束交谈,一起看他。

第五观笑嘻嘻的拍拍他肩膀,“臭小子,还舍得来呀?”

“还不晚,”第五以看了眼垂着头的青年,脸上难得的浮出笑容,要说最象第五博越的就数他了,喜怒不形于表,“进去吧,说话注意些,毕竟他是病人……对父亲来说,你应该是他最好的治病良药。”

“这可不必大哥教,没见昨天第五家差点出个疯子吗?别看平时蛮不在乎,关键时候……孝子哟!”第五观眯眯笑着桃花眼,懒洋洋的靠在墙上,戏谑的看着林翟。

唉,模样顶级的一个人,偏偏整天一幅吊儿朗当的公子哥儿样,但就是这个公子哥,把每项工作都干的不动声色的出色。

第五家除了自己,哪个都不简单!

可那个人为什么这么死心眼呢,偏偏就抓住自己不放呢……外臣怎么了,江山都要靠外臣才能打得下、守得住的。

林翟微笑着瞥他一眼,淡淡道:“听说,昨天二哥威风得很,一个漂亮手刀就让我给睡了整整八小时?二哥,你想让我应该怎么谢你呢?”

“咻——”

第五观被林翟似笑非笑的表情激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然后感觉一股冷气顺着脚底直冲脑门,他赶紧直起身子,摇脑袋坚决否认……“哪儿有的事儿,哪个王八蛋说的?小五儿你千万别信这些离间兄弟的谣言!绝对是谣言!”

“当然不会!”林翟继续笑,随意的拍拍他肩膀,不过力道好象大了些,那人立即杀猪一样出声抗议。

第五以赶紧堵住他的嘴,然后示意林翟别理这头猪,快快进去。

第五博越是醒着的,精致的面容带着剔透的苍白,左手上吊着水,而一头极黑的长发静静的铺在枕头上,柔顺惹眼的很。

见进来的是林翟,他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的同时,闭上眼睛。

——怎么看怎么象是个闹别扭的孩子。

就这么不愿意看到我吗?

林翟微笑如初,轻轻的拿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下。而两只手,摁在那只输液的胳膊上,慢慢按摩。

“父亲,感觉怎么样?”他低声问。

那人不理他。

“父亲,你说是谁这么大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呢?”林翟接着问。

那人还不理他。

林翟叹口气,腾出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那张美丽的脸,“喂,真的不想理我吗?”

那人恼怒,啪的打掉他的手。

林翟笑了,再叹气,继续低头按摩,“父亲,昨天……我杀人了吧?”

那人表情一滞,薄薄的嘴唇紧抿成一线,微皱的眉头似后悔、似懊恼、似担心,但仔细看看,又什么都不似。

“我很不安,父亲,”林翟微笑着坦白,“以前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但在记忆里,这是除了那次糊里糊涂在公海炸沉船之后,我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你知道我当时是什么感觉吗?”他问着,然后抬起头,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来回的巡视。

可能是受不了林翟太过强烈的目光,第五博越慢慢睁开眼睛,注视着他,没有任何表情流露,但林翟知道,他对自己的话已经很引起兴趣。

林翟奸计得逞般,呲牙一笑,然后在那人薄怒的目光威胁下,接着说:“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和爸爸去公园玩……”那是自己前世里仅有的一次,被爸爸带出去游玩。

“我什么时候带你去过公园?撒谎!”第五博越终于冷哼了一声,清冷的声音里带着大病后的虚弱。

林翟紧紧握住他优雅漂亮的手,慢慢抚摸,轻轻的笑。

他不能解释爸爸和父亲的区别,他更不能解释前世与今天的转化……所以他只能反击过去,“看吧,您自己都承认了——您从来都不是个好父亲。”

那人眼睛眯起来冷射他。

林翟赶紧举起双手表示投降,“好吧好吧,病人不能生气。”

那人面无表情的移开眼睛。

“那次去公园,”嘴角嵌着笑,林翟回味着从前片刻的幸福,“我和爸爸用气□□打气球,您知道的,打到五个以上才会有奖品,而那次,我得了一只毛绒绒的小浣熊。”

看吧,我从小枪法就好!他炫耀般朝那人挑挑眉,期待着那人的夸奖,可惜,那人仅仅是不意察觉的拉拉嘴角。

林翟笑,又忍不住伸手过去,贪恋的碰碰那张经常在自己梦里出现的脸,这次,那人没有动,当然也没有表情。

林翟接着说:“……所以,昨天虽然是我第一次杀人,却象打中气球一样欢欣鼓舞,甚至还有一些跃跃再试的感觉,您说,我如此嗜杀,是不是天生就是第五堂的人?”

那人冷哼两个字,“丢人!”

林翟笑,他明白他的意思,区区杀个人就欢欣鼓舞了……第五堂有自己这样的废物,真是丢人。好吧好吧,他站起来,慢慢俯下身去,张开双臂,小心翼翼的环抱住那人,而头,一点一点靠近那人心脏的部位,怕压着他的伤口,动作小心翼翼,若近若离。

那人震惊的挣扎了一下,“放肆!”

“好了,别老是训我,就一会儿。”林翟叹息着闭上眼睛,用心享受着与爱人明目张胆的最接近的这一刻。

那人想要推开他,忽然一滴滴滚烫的水滴铿然有声的忽落下来,慢慢渗过他的衣服,渗到胸口肌肤上。他一时发愣,象被水滴烫到,心脏的位置猛得一跳。

他停止了即将脱口而出的训斥,就那么静静的躺在那里,任美丽的青年靠近,任他在自己的胸前默默的流泪。

这个……软弱的孩子呀。第五博越看着那撮漆黑的头发,张张嘴,最终只化成一声暗叹。

一刻钟后,林翟终于抬起身子,但不想被人看到自己的窘态似的,他垂下长睫,对准那张浅色的薄唇重重亲了下去,然后……吮吸缠绵,难舍难分。

这亲吻有点突然,青年的气息从容而深情,带一点惩罚的意味。硬探进来的舌尖也充满着掠夺性,甚至把那人给咬痛了。

哪里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

第五博越呼吸渐粗,终于老羞成怒,用单手大力推开林翟,低吼道:“滚出去,你这个畜生!”

那声音沙哑中渗透着羞涩和气恼,象树叶飘落地上一般,沙沙的,说不出的好听……诱人。

“好了别生气,我不会再做什么。”林翟举起手坐回原处,通红上挑的凤眸中尽是得意的笑。而神情间夹杂着的丝丝脆弱和宠溺,竟比平时更加的亮丽动人。

这让第五博越坚硬的心,再次漏跳半拍。

林翟重新握住他的手,低低道:“知道吗,父亲?其实我一直都清楚,你在用各种各样的办法逼我,以前是打是骂,后来干脆哄我出第五堂,看都不管用,如今又拿换肾来吓唬我……哦,别急,听我说父亲。看吧,您是最终赢家!现在我终于明白,无论逃得多远,都有一条线拉扯着我,而那根线就是您,父亲。”

第五博越因为刚才动得厉害,牵动了伤口,他捂着胸口,恼怒于自己片刻的心软,用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那么,你想告诉我什么?你对我的妥肋吗……一场枪杀就能瞬时改变你的坚持和原则,如此优柔善变,你说你不是废物又是什么?!”

“可是,这场枪杀想要夺走的是您的生命呀!如果连这都让我无动于衷,那么,父亲,你要这样的继承者又有什么意义?难道,您只是想为您的暗黑帝国找一个无情无意的统治工具吗?如果真是这样,您的帝国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呢?”

林翟坦荡荡直视着病床上的人,似水轻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