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轩阳觉得今天的林樾承意外的有点黏人,在他记忆中,林樾承从来没有向外人流露过脆弱。

他没忍心挂电话,轻声问:“你还在公司?”

林樾承疲惫的嗯一声。

他怎么敢休息。

南轩阳离开A市是他意想不到的,虽然他直言不是因为自己,可他知道,就是因为他。

那天之后,南轩阳就变了。

变得冷淡,变得陌生,好像随时都会离开。

这种感觉很操蛋。

他想去杜塞尔多,当面质问他离开的原因,可他到底是领导人,不是说撒手就能撒手的,他该为底下的所有员工负责。

项目刚谈妥,终于可以把手头工作放一放,南苑又在这时候出事,硬生生把他拖住。

南轩阳看了下时间,3点38分。

这里和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那边已经快十点了,林樾承在工作上对自己一向严谨苛刻,突然发生这样的事,估计现在还没休息过。

南轩阳有些心疼,皱眉道:“工人既然已经转入重症病房,你待在公司也无济于事。

“你现在应该先回去休息,明天早上去医院好好慰问家属。”

林樾承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南轩阳的声音闭目养神,声音沙哑的应声,“好。”

南轩阳没听见他行动的声音,就知道他在敷衍自己,他知道挂断电话,林樾承肯定会继续工作,他倏地有些恼火,冷声道:“如果你只是答应着玩,那我挂电话了。”

他话刚说完,林樾承就起来了,捞起挂在椅背的外套往外走,“我回去了。”

南轩阳瞬间被取悦,提醒道:“你多久没休息了?别疲劳驾驶,叫个车。”

“嗯。”林樾承捏了捏太阳穴,嘴角微微上扬,“那边公司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能回国?”

“还行。”忙碌了一个月,南轩阳基本熟悉公司现状,不过什么时候回国……

南轩阳垂眼看了眼四个月的肚子,抿抿唇,说:“等正常运行吧。”

等孩子出生吧。

林樾承苦笑,那不得至少一年?

他又问:“你呢?”

“你好吗?习惯吗?”

南轩阳嗯一声,刚来那会儿是他孕期最严重的时候,现在已经基本熬过去了。

孙孟凡那边做的中餐,虽然对孕期中的他来说口味有点淡,但他很满足,偶尔吃当地特色美食,除了偶尔还会吐,他还挺享受这样的生活。

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怀孕的事被发现。

林樾承沉默,走出大楼,站在路边,夏天的晚风不冷不热,吹在身上很舒服。

他伸手拦了辆出租车,上车往后靠,“轩阳,我上车了。”

像和妻子汇报日程的居家好丈夫。

南轩阳被他突然温柔的声音弄得有些害羞,低低的嗯一声。

林樾承问:“你忙吗?”

南轩阳关了电脑,走到客厅的沙发坐下,他摸了把肚子,心说给你儿子做检查。

“我今天休息……呃!”

南轩阳话没说完,放在腹部的手突然被顶了一下,惊呼脱口而出。

他着急的在上面来回打转,想确定刚才那股力量不是自己的错觉,下一秒,他就得到了认证。

宝宝真的在动。

南轩阳简直惊喜,上午才被告知肚子里的孩子营养不良,下午就出现了胎动。

这种感觉很奇妙。

他没想到宝宝第一次胎动林樾承竟然也参考其中了,该说是谁的幸运呢。

最幸运的是林樾承。

他没有错过宝宝的第一次胎动。

林樾承立即睁开眼,“怎么了?”

南轩阳深吸两口气才压抑住狂喜,他有一股冲动,他想和林樾承分享这份喜悦。

可是不行,林樾承不要这个孩子,他也不想扰乱他们现在的关系,还有自己这两个月来的坚持。

他平复了下心情,才缓缓开口,“没什么,脚踢到桌子了。”

林樾承直觉告诉他南轩阳在说谎,他根本没听见任何声音,可到底是什么,他又想不到,顺着他的话说:“这么不小心,痛不痛?”

“不痛。”南轩阳心情很好,说话的时候都在笑,“你还有多久到家?”

林樾承看了眼时间,“十分钟。”

这个点已经过了高峰期,一路上畅通无阻,他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这么快,是因为南轩阳陪着他。

南轩阳哦一声,把吃了一半因放置而发黄的苹果扔进垃圾桶,“很晚了,你到家就好好休息。”

“替我向阿尔叔叔和里克叔叔问好。”

林樾承知道他们该结束通话了,可内心有道声音促使他开口,“D德应该才四点,你要做什么?”

南轩阳沉默了下,“我们聊很久了。”

林樾承没察觉,反问:“是吗?”

南轩阳:“……”

他们好像也没聊什么,可通话时长已经接近一个小时了。

“…我上个厕所。”

“去吧。”林樾承轻笑,“别挂电话。”

听见林樾承在笑,南轩阳气得磨了磨牙,他上厕所很好笑?

南轩阳吐了口气,算了算了,就当是给肚子的崽子和他爹多交流一会儿吧。

他放下手机,进了厕所。

隐约听见另一端传来关门的声音,林樾承大脑莫名雀跃,不禁轻笑出声。

“小伙子,华语说得不错啊。”司机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带点乡音的语气有些羡慕,“是老婆的电话吧。”

司机看上去差不多四十,没等林樾承回应,又自言自语的说:“我和我老婆刚结婚那会儿,她也是每天打电话,舍不得挂断呢。”

“现在老咯,她啊,满脑子都是儿子和女儿,很少给我打电话嘞。”

林樾承没有跟司机解释,内心不讨厌他的误会,反而很喜欢。

他心情很好的嗯了声。

没多久,南轩阳回来了,林樾承笑道:“这么快?”

刚拿起电话的南轩阳:“……”

他什么意思?!

南轩阳懒得和他计较,“还没到吗?”

林樾承:“没有。”

南轩阳今天没睡午觉,淡淡睡意袭来,他打了个哈欠。

林樾承听见了,“困了?”

“嗯。”打了哈欠后,南轩阳声音都染上困倦了,“我去睡会儿。”

林樾承再次阻止他挂电话,“等我。”

南轩阳一脸问号,“等你干嘛?”

林樾承一本正经道:“一起睡,电话别挂。”

南轩阳:“……”

他脸有些热,这货……今晚真的格外缠人,让他很不习惯,却又讨厌不起来。

他怀疑林樾承忙糊涂了。

今晚的林樾承对他依赖过头了,也温柔过头了,但是不是有点耍流氓了?

什么叫一起睡?!

南轩阳摸了摸肚子,希望宝宝没听见。

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林樾承付钱下了车,见南轩阳许久没有说话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什么时候这样会从善如流的说出那样的话了?

林樾承轻咳一声,“我到楼下了。”

南轩阳哦了声,躺在床上,“那挂了,晚安。”

林樾承沉默,半晌才不舍的嗯了声。

聊天时长59分08秒。

南轩阳还是第一次除了工作以外和林樾承聊这么久。

百无聊赖,乱七八糟的对话,竟然也硬生生聊一小时。

南轩阳连续打了两个哈欠,拉了拉被子,一手覆在腹部上,闭眼却又想到刚才的对话,和平时不一样。

像情侣之间的互相关怀。

他为自己的想法惊讶了下,狠狠的闭上眼,拒绝继续想。

南轩阳的生物钟早就被怀孕打乱了,睡得早,起得也早。

早上六点多他就醒了。

他看了眼手机,翻了个身,打算再睡会儿。

肚子忽然咕噜一声,他饿了。

想到孙恒景的嘱咐,南轩阳睡意顿时淡了些,掀被子下床。

他拍了拍肚子,无声的跟宝宝打个招呼,去盥洗室洗漱。

动作不算利落甚至有点笨掘的做了个简单的早餐,有些焦的煎蛋烤肠加一杯牛奶。

吃过早餐也才七点,国内已经午后了,不知道林樾承查清事故原因没。

他懒得开电脑,直接用手机查了下,网上还没有更新实时状态。这件事对工程影响很大。

林樾承没有封锁消息,在#南苑工人坠楼#这个话题里还有很多人在讨论,一分钟就刷出了好几个新贴,很明显有营销号在助力。

南轩阳想了下,再次给林樾承打个电话。

兴许是在忙,林樾承这次没接电话,南轩阳提起心来,转而给阿尔维斯打过去。

阿尔维斯对南轩阳的突然不辞而别耿耿于怀了一段时间,不过后来想通了,不是为了生存,谁愿意漂洋过海呢。

自从南轩阳出了国后,偶尔在群里活跃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聊几句家常。

阿尔维斯很快接了电话,“球球啊,怎么突然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阿尔叔叔。”南轩阳叫了声,“好久不见。”

阿尔维斯哼了声,“可不是嘛。”

南轩阳陪了个笑,问:“在医院吗?”

阿尔维斯很早之前就拿了双学位,医院是他和叶子渊共同建立起来的,现在叶子渊退休,便由阿尔维斯担任院长,现在基本大手术他才会出面,差不多隐居后方了。

“是啊,刚做完一台手术。”

“辛苦了。”南轩阳没有弯弯绕绕,直言道:“我昨天看见新闻了,现在伤者怎么样了?”

阿尔维斯虽然不管公司的事,可受伤工人肯定会被送进他的医院,而且作为父亲,他比谁都担心林樾承。

“我就是替那个工人做的手术,他胸腔有瘀血,造成大出血,刚做手术排出,现在已经送回监护室观察了,看这几天恢复怎么样,良好的话就算过了。”听见南轩阳关心儿子,阿尔维斯高兴道:“你怎么不直接给怀克打电话。”

南轩阳:“他忙,没接。”

“出了这样的事,他作为上司是有很大责任的,你理解一下。”阿尔维斯忍不住替儿子说话。

“我知道。”南轩阳一向理解。

阿尔维斯问起他在杜塞尔多夫的情况,结合着林樾承公司的事聊了一下,南轩阳就挂电话准备去上班了。

南轩阳上午开了两个会议,因为工作需要,他外语不错,用不上翻译,但两个会议却也耗时一个上午。

他下午不打算出勤,下班前将剩下的工作交给助手后离开公司,驾车前往孙孟凡的餐厅。

这边中午生意一般,晚上才是主场。

南轩阳进餐厅的时候只有一个客人在,优雅安静的在用餐。

对方抬头,南轩阳立即就认出来,竟然是孙恒景。

这也太巧了。

南轩阳抬手打招呼,“孙医生。”

孙恒景闻声看去,同样有些意外,对南轩阳点了点头。

南轩阳不是自来熟,打招呼是基本礼貌。

打完招呼,他在另一边位置落座,肯很快就跑了过来。

南轩阳这一个月来基本每天都来这边,和肯混熟后才知道这个他认为同龄的男人还只是刚满20岁的大男孩,来这儿打工是为了买自己心爱的手办。

刚知道肯的真实年龄时,南轩阳有点意外,确实大多欧洲人都显老,不过20岁长这样,30岁差不多也长这样。

不知道林樾承是不是在华夏长大的原因,长相逐渐华夏化,25岁的样子看起来却偏小,要不是身上自带的淡漠气息能震慑人,很难让下属和客户信服。

但这几年,他用行动告诉了所有人,仿佛天生就是上位者。

事业上林樾承算是非常成功,却是用他的情商换的。

林樾承只有生意脑,感情脑为零。

南轩阳对这个认识又爱又恨,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你又在叹气。”肯用德语道。

自从知道南轩阳会D语后,肯直接用D语跟他交流了。

他外语是真的差。

南轩阳看了下,没看见孙孟凡,“你老板呢?”

“他出去了。”

南轩阳哦了声,“那给我一杯柠檬水,少放点冰。”

肯回了个笑,“这简单,我去去就来。”

南轩阳笑了笑,眼尾瞥见孙恒景正在看他,他扬了扬眉,眼神问他有什么事。

孙恒景似乎吃完了,擦了把嘴向他走过来,“你是这儿常客?”

南轩阳点头,“有问题吗?”

“没有。”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我的患者。”

南轩阳回应,“是挺巧的。”

孙恒景看了眼端着柠檬过的肯,低声道:“少喝点冰饮,热牛奶是个不错的选择。”

南轩阳微笑,“好。”

肯只能听懂几个简单的华语,对他们的聊天内容十分迷茫,以为他们认识,“原来你们认识啊。”

南轩阳见肯和孙恒景似乎也挺熟,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出现在他大脑,“孙医生是孟凡的弟弟?”

“你认识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