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谢鸷和赵窕窕待的房间同样是这样的构造。他?们两个同样可以看到周繁和白瑾的一举一动。
“他?会怎么做?”赵窕窕看着对面,很明显白瑾眼里有着失望的神色。
从白瑾的角度来说,他?内心其实从来没有出卖、背叛过周繁,只不过是因为赵窕窕的特殊技能才会将说出来。
虽然他心里明白无论如何他?说出来了就是背叛,可是当真?的看到自己的舅舅带着杀意来找自己的时候,他?的心里怎么可能不失望。
谢鸷手肘放在轮椅上,手背撑着下巴,“必然如我们所愿。”
两人没再说话,专注地看着对面。
周繁上下打?量了一番白瑾,低声道:“瑾儿受苦了,若不是为了我……都怪舅舅。”
白瑾摇头,在纸上写了什么。
周繁接过来看了一眼,“傻孩子,我会救你出去的,钱我已经给?了,那赌坊总不可能还不放人,钱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那张字条上按照他们和白瑾说的,应该是写着:“您让我除掉京兆府的那几人,计划失败。”
却没想到周繁这个老狐狸虽然看到了却仍旧装作没看到,反而说起其他事来。
白瑾忽然转头望着谢鸷和赵窕窕的房间,他?同样知道这个房间的构造。
赵窕窕心里一紧,白瑾不会到了这个地步还要维护周繁吧?谢鸷侧头看她,“放心。”
都进展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功亏一篑的话,岂不是白白浪费时间,而且这日后周繁的把柄肯定更难抓了。赵窕窕怎么可能不紧张,事关她的性命啊,这幕后黑手一日不除,她就一日不得安稳。
周繁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给?自己和周繁各自倒了一杯茶水,将周繁的茶杯递过去之时,他?忽然一抖,整个茶杯都滚落到了地上。
他?的衣服也湿了大半,连忙低下去去捡杯子。
周繁则趁着这个时机将一直捏在手心里的毒药倒进白瑾的被子里,放完了立刻收回手跟着往桌子底下看去,“瑾儿,别捡了,重新倒一杯就是。”
白瑾笑着起身,手里拿着那个杯子放到桌子上。
周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随后举着杯子假意说:“这么些年来,你与舅舅多有误会,总是不亲近,借着这桩事,咱们甥舅俩也算是摒弃前嫌,抛开?误会,这也不算是坏事,我们就以茶代酒开?心下。”
白瑾笑着拿过自己的面前的被子,轻轻摇晃了下,举着杯子到嘴边,在宽大衣袖的遮掩下全部倒进了衣袖里。
他?苦笑着,这无色无味的毒药是他找给舅舅的,舅舅恐怕已经忘了吧。
他?找来的东西他自然知道得更多,虽然它能悄无声息溶于水,可是遇到茶却不一样,经过摇晃后,毒药会让茶水颜色加深,闻起来更香,若是不仔细看的话,只会以为这茶果然是好茶。
他?终究还是比不过他?舅舅心狠。就像十年前他?能够为了升官娶了兵部尚书的女儿,据说兵部尚书之女小时候被毁过容,那之后便病了,时不时发疯,在男女之事上更是百无禁忌。
可是十年前还年轻俊雅的周繁为了升官,为了娶她,在结发妻子病重的情况下天天往兵部尚书府去献殷勤。
他?结发妻子,周文若的亲娘硬是被活活气死了。
白瑾想着这些年慢慢查到的真?相,再看着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周繁,终究失望了。他?原本想着就算是为了周文若,那个可怜的孩子没了亲娘,后娘又是尚书府出生,他?日子本来就不好过了。
就算是为了他?,只要今日舅舅不会想要他?死,他?便自己抗了这罪名。
可是他纵然有“菩萨心肠”也禁不住这般图穷匕见。白瑾放下杯子,擦了擦嘴边从怀里拿出了个锦囊。那是个绣工精致的黑色锦囊,白瑾打开?它?,从里面拿出了块通体通透的玉佩。
那块玉佩拿出来的瞬间,不光是周繁,另外一间房间里的诸多人都猛地变了脸色。
“这信物您给我的时候是因为五年前我替舅舅杀了一对从边关来的夫妻,舅舅给?我的,那时候您说,我有资格拿着它?了。”
白瑾忽然开口,将周繁吓了一跳,听到他说的话更是冷汗直淌,忙不迭地起身想要抢过玉佩:“你胡说什么!你莫不是被赌坊逼糊涂了!”
白瑾躲开?,他?本身就是替周繁做黑暗之中的事情,杀过的人并不少,自然比周繁灵敏多了,很轻易地躲开?了。
“舅舅何必这样?其实我一直不明白这东西有什么意义,不过舅舅却很看重它?。直到您让我去杀京兆府关着的那几个人,一开?始我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才知道了原来这块玉佩上沾染了数十万人的鲜血。”
“不过我是个没心的人,我这样生于黑暗,长于黑暗之人,纵然有再多人死在我面前,我又何惧?只不过我没想到舅舅您竟然也会抛弃我,想要我死。”
周繁的脸变得煞白,“胡说什么!你疯了!你疯了!”
白瑾笑起来,嘴边逸出一丝鲜血,是旧伤因为他过于激烈的情绪而复发了,他?伸手擦了擦,将那带血的大拇指放在唇上碰了碰,“我没疯,你不知道这毒药遇茶就会有色有味,那是因为我没告诉你。上个月我查出了舅母原来不是病死的,是你害死的,你以为没人会知道你故意吩咐厨房每日每顿都用大补的食材熬汤给?舅母喝导致她虚不受补死去。我之所?以没质问你不过是因为我想着文若。”
“当然这听起来都很假,我这种人当然不是单单为了那冠冕堂皇的理由,揭穿你我就没有钱了,你还会想法设法杀了我。说起来我们其实是一样的人,你为了利益可以杀了结发妻子,我为了利益可以假装不知道,忍受良心的煎熬,和仇人为伍。”
周繁从最开?始的着急到现在的绝望,他?看着白瑾忽然就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他?知道,他?清楚地知道他?完了!
白瑾不甘心死,把他?拖下去了。从一开?始他?就是假装哑巴,为的就是试探他,若是他没有下毒,或许还不会到现在这个地步。
他?跌坐在地上,颤抖地指着白瑾,“你、你无耻……”
白瑾蹲在他面前,带着笑容:“我无耻?我确实无耻,所?以这不就来拆穿舅舅的真?面目了?”
“其实,舅舅不该动郡主的,您让我刺杀郡主,你我都以为她不过是个弱女子,可是我们都错了,错得离谱。”白瑾想起赵窕窕安诡异的术法,竟然不寒而栗。
隔壁国师所?在的房间众人都看了一场好戏,更是听到了不少要命的机密,特别是那句“沾染了数十万人的鲜血”,这会儿一个个低着头恨不得自己今天重病在家没有被国师邀请过来。
谁曾想国师让他们过来看的是这样一个场面啊!就算是国师请他们去鸿门宴都比现在这死亡场景好。
更有甚至已经满脸苍白,和那周繁差不多了。
国师笑呵呵的,鼓了鼓掌,“贫道我活了这么多年,看的戏也不少了,今天这一出可以说是别有趣味!可以排进前三啊!”
“你们怎么不高兴呢?看戏都不高兴吗?”
众人敢怒不敢言,恨不得自己就此消失。
“既然不高兴,那各位大人还是办案吧。”门忽然被打?开?,谢鸷一身红衣坐在轮椅上出现在众人面前。她身后正是赵窕窕。
众人这才完全反应过来,从一开?始就是谢鸷和国师一起设的局啊!
见没人动,谢鸷又喊了声:“京兆尹大人,刺杀郡主的幕后黑手已经找到了,刚才诸位可是都亲眼看见了,大人可以捉拿归案了。”说着他?笑了起来,忽然临着周繁和白瑾房间的墙壁缓缓降下去,众人彻底暴露在周繁眼前。
周繁看着这么多人,看着这落下的墙壁,看着这些人的表情,还能猜不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看向人群最后的谢鸷,大笑着:“没想到我竟值得国公爷花费如此大的价钱造了这千机墙。”
“周某死得不亏啊有这般大场面,倒是国公爷您为了替郡主查案如此费心费力,耗费钱财最后又能得到什么,难不成郡主会看上你个残废?”
诸位大人就这么看着周繁在临死前发疯,竟然去招惹谢鸷这个真正的疯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赵窕窕脸色微变,低头看着谢鸷。残废是谢鸷心中的痛,周繁就这么提起,恐怕谢鸷又不好受了。
谢鸷脸上的笑容一收,手放在膝盖上俯身,淡淡问道:“死人临死前话都这么多吗?”
“不过,我这人最厌恶的就是话多的人。”
他?说完微微挑起眉,偏了偏头。黑脸立刻走到周繁面前,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扔到了谢鸷面前,“主子。”
谢鸷看着喘大气的周繁:“听说现在世人都传我自从在战场丢了一双腿之后就疯了,那周大人想不想知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疯的?”
他?说着那苍白到脆弱的手指点在了周繁的头顶上。
周繁忽然全身痉挛,从头顶开始一股密密麻麻的痛意传遍了全身,让人生不如死。谢鸷移开手,欣赏着周繁痉挛的样子,伸出了手。
黑脸将他?那黑色的方大刀抽出来,恭敬地放在谢鸷手上。对面的一群人见了,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好几年没用过刀了,是不是有的人忘了我曾经在皇上面前杀了个辱我的太监,那太监的血溅了有三尺远,我记得当时不还溅到周大人脸上了吗?”
“国公爷!不可啊国公,他?要是现在死了了还怎么判案!”京兆尹眼皮狂跳,没人能够忘记那一幕,那时谢鸷刚刚从战场退回来,一双腿没有了知觉,只能坐在轮椅上。
那场庆功宴皇帝笑得尤为开?心,不仅因为打了胜仗更是因为一个潜在的威胁没了。那负责斟酒的太监糊里糊涂说了句“这腿废了可就是个废人了。”
明明隔得很远,可谢鸷就是听见了,直接从身后的侍卫手中抽出刀,一刀砍下了太监的头颅,那头颅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最后落在太子脚边,那血溅了三尺有余,在场的官员或多或少都被沾上了。
谢鸷另一只手摸了摸刀刃,任由锋利的刀刃在手掌中割出一刀血痕,“谁说我要杀他?了,不过是废了他?的腿罢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周繁那凄厉的叫声响彻了整条街。
他?那双腿活生生地被割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