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渣女难为[快穿]

作者:棠梨豆豆

三盖衣一?折,是?体?现内心的戏。

角落里的生角,在全戏中?是?女?主,但在这一?折里只是?个摆设。全程由旦角的心理矛盾支撑起表演,体?现出人?物的做派端庄,性格温柔,态度隐忍。

这出戏,阿光已经磨了很久,却从没在人?前露过?哪怕一?小手。今天初次亮相,戏中?人?的一?举一?动,如柳扶风,端正稳重,又有?青年人?的娇柔彷徨。正是?行当?之中?的分?支“闺门旦”应有?的做派,全然和历经风霜的村女?柳迎春不?一?样了。

戏台上的“李秀英”,娓娓道来,向台下之人?细数着被妻主无故欺压的不?解,却仍然忍着委屈和心酸,忍不?住去望向睡着的人?,再向台下道出心中?的思虑:

“我还是?取衣与她盖,免得我官人?受寒冷……”

阿光抬起眼来,望着搭戏的生角,也望见了台下的顾影。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感?觉,只是?望她这一?眼,他心里忽然就跟着戏中?人?一?块儿?委屈起来。

先是?一?股没来由的酸疼,就像那?大江泛起的浪花一?样,卷起千层高高的白?沫,拍打在他的心底。接着,那?些戏词,说的,唱的,竟然不?用他丝毫预备,也不?用在记忆里取调。一?字字,一?句句,都不?是?背出来的,而像是?早早就扎根在胸口,就在今儿?晚上,这一?开口的时刻,疯长出无形的藤蔓,从喉咙里争先恐后地往外挤,挤到嘴边,在舌尖上开出让他惊惶失措的花朵。

没人?控制他,没人?。

但他怎么觉得自己快要控不?住场了?

他知道自己入戏太深了。因?为在演戏的时候,他说出念白?,就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秀英被无故责难和折磨的过?往。

他又学过?整出戏,知道秀英还没有?经历的后续。

一?旦谯楼打五更,“王玉林”醒转过?来,望着身上披着男子的衣衫,顿时横眉竖目。

“无耻的贱人?,你以男子衣裳盖我身,要咒我一?生功名不?成就!”

妻主的打骂,倒还罢了。只是?父亲觉察不?对,前来看望时,王玉林要当?着两?家父亲的面,再次羞辱他。等到母亲从京中?归来,王玉林拿出书信和玉簪,母亲就信以为真,抬手就打,举剑就杀。

凭什么?

凭什么!

世人?都说,男儿?若不?嫁人?,终身无以依靠。

可是?,若嫁给这样轻信、暴躁的妻主,难道就有?依靠吗?

一?顶凤冠,一?个轻飘飘、喜滋滋的下跪,难道就能将她做过?的事一?笔勾销了吗?

可若不?接这顶凤冠,我又往何处去?若不?要这门婚事,谁又能答应?又有?哪里,能容我一?己安身?

一?句唱词,萦绕在意识深处不?肯消散——

“她是?个恶毒娘子儿?不?愿,管她状元不?状元!”

那?是?皆大欢喜送凤冠时的唱段,现在,他不?能发出这句控诉。

一?腔怨愤堵着胸口,声调中?带出了几分?掩盖不?住的凄楚。情绪的共鸣越来越激烈,激得鼻尖微酸。他走了两?步,只觉得眼前一?模糊,一?颗泪珠悄悄滴落,在脸颊边留下一?点点的水渍。

风吹湿痕,微微一?凉。猛然间?,记忆再现了下一?步。

耳边,胡琴伴奏的当?中?,好像刮过?藤条破风的声音。他胳膊上平白?地一?疼,好像又挨了师傅的一?记打似的。

“戏中?人?可以疯魔,演戏者却得清醒!把你这臭毛病给我收回去!”

师傅的怒斥,仿佛就在耳边炸响。

师傅很少这么生气的。

都是?因?为他从小就善感?,看到那?戏文里的薄情女?子和痴情郎君,就总是?期期艾艾,把这种命运往自己身上套,几乎把自己套成了戏中?人?。

其实他自己又有?什么故事呢?

不?过?都是?跟着师傅学来的,在戏本子上看来的。

可他看了戏里的人?在笑,在哭,还是?深深地感?同身受了。念着戏词,唱着曲子,就忍不?住笑出来,或者掉下泪。王师傅一?听他气息乱了,就知道又是?真笑真哭了,气得举着藤条揍他,教他收敛。

多谢师傅。她把这些教训深深地印在阿光的肌肤上,扎在记忆里,才能让他在走火入魔的边缘,及时清醒。

“冷静!收敛!我是?戏伶,不?是?戏中?的人?!”

抬手扬起衣角,脚下木跷频频挪动碎步,人?在戏台上一?寸寸地横移,挪动到“王玉林”身边。在生活中?,不?过?是?将衣衫披上的简单动作,在戏中?却能化为各种身段,举手投足中?,气氛越加紧张。整个戏楼,都屏息看着他的举动,鸦雀无声。

终于,衣衫盖定。

台上李秀英柔柔地松了一?口气:“盖罢衣衫心安宁。”

胡琴静默,阿光收了势,这才觉得自己过?度紧张了,胳膊和脚下都是?一?片酸麻。他打起精神,带上一?丝笑意,走到台前行礼。

台下顿时欢声雷动,叫好不?绝。

顾影在台下跟着鼓掌,叫几声好。眼看阿光去了后台,指使手下的警卫去买个花篮,自己就绕到出口去,坐在汽车里等。

谁料等了两?刻钟,人?还没出来。

打开车窗,隐隐还能听得戏楼里的喧闹声。手下回去看了看,又回来报道:“卸着妆,又谢了三次幕。”

顾影无奈一?笑。嘱咐手下:“你们?去护送着点,别让人?再去后台打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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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酒店,进了房间?,阿光把衫扣解开,倚在沙发上休息。这一?坐下,就不?再动弹了。

顾影把他送上楼,自己又去大厅里,吩咐了手下明早来接等事,费了点时间?。本以为阿光在等她,回房一?看,只见他靠在那?里,眯着眼睛,似睡似醒。

“今晚演了一?出卖力的勾当?,只怕是?累着了。”她好笑地想着,吩咐酒店的侍应送些夜宵。

点心送到了,一?托盘的小笼小碗,精致可爱。两?份醪糟银耳羹,配一?色羊肉烧麦,一?色芸豆卷,都做得小巧,一?口刚好能吃掉一?枚。

顾影把托盘接过?来,在茶几上搁下,转头叫阿光:“起来吃点?”阿光也不?答话。

看那?神情,还是?消乏着,只被香味惹得睁了睁眼,转转眼珠,又眯上了。

顾影一?时也来了兴致,拈起筷子夹了个烧麦,直接递到他嘴边。看他抿进去了,又端了碗,舀了勺羹汤,轻轻地吹凉。

阿光终于臊了,低声数落她:“干什么呀?”

“伺候你呀。”

“真讨厌,倒好似是?我在欺负你了。”阿光乜她一?眼。

坐起来从她手里抢过?小碗,自家喝了一?口:“这汤本来就温吞,何必又吹?多此一?举的。”

顾影笑道:“这不?是?给咱们?家角儿?赔罪吗,一?定得有?点诚意。”

“哼,不?正经。”

阿光心里喜滋滋,嘴角却往下撇了撇,语调不?轻不?重的,声音又轻又柔的。

顾影听着这么一?句,和撒娇的意思也差不?离,权当?夸奖。干脆就真的不?正经起来,也不?许他自己提筷子,左一?口右一?口地喂,直到他捂住嘴直笑,才算作罢。

相处的气氛太好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阿光慢慢恢复了精神。起来冲了个澡,身上还半干着,就披着浴袍,偎在顾影身边。

“那?个……今儿?都这么晚了,你那?边,没有?别的事吧……”

他貌似个老手,却说不?出什么露骨的话来。只是?起个头,自己脸上都红透了。

顾影笑着扳起他下巴:“这不?是?明知故问?”

阿光眨着眼:“说什么呢?我真不?知道……”

顾影和他见这几面来,可是?领教过?他的口是?心非了,抬抬眉毛,毫不?客气:“之前是?我不?明白?。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说着有?事,请我晚上来的。还没见识见识,是?什么事这么要紧,我可舍不?得走。就是?你叫人?拿着棒子撵我,我也——”

阿光又羞又恼,满脸通红,偏生她慢条斯理说个不?停。实在没辙,只得直接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用亲吻堵住了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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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光你……别停啊?”

床帏之内,顾影正是?情浓时,忽然被阿光停顿了动作,整个人?撂在这,不?上不?下的无所适从。皱起眉来在他胳膊上轻轻捶了几下,嘴里催着,心里却有?些莫名的焦躁。

阿光把她手拨下去,面孔严肃起来。

“影子,你别着急,我是?真的有?事跟你说。”

“那?也等这阵子过?去了……这算怎么回事?哪有?在这会说事的?”

“就得在这会说。你都忘了,这还是?你教我的。”

“那?你快点说呀!我教你什么了?咱们?这是?第一?回!”

顾影一?脸烦乱,片刻也静不?下来。后脑勺在枕头上蹭了蹭,烫卷了的短发乱蓬蓬地托在颊边,配上绯红的双颊,令人?真想多亲一?亲。

但阿光知道,再接触,就真的要一?发不?可收拾了。他必须镇定,迅速告诉她,还有?更重要的事。

“影子,你看着我。你得保持一?半的清醒,听我说……”

他就记得,在梦里,顾影就是?用这法子,对他说了戏神仙的事。

他也长话短说,把梦里的,这些年经历的,和曾馨、巩季筠的一?些接触,简单地告诉了顾影。

看着顾影额上渗着细汗,气息不?匀,还在仔细听他说,就想起那?时候,他也是?这样,无声地,宛转地看着她,求她快讲完这些话,给他个痛快。她却心如铁石,执意要说个清楚。

如今,将这些全数奉还,他才知道,这是?得承受多大的压力,心里得装着多少秘密。

“你说……这是?戏文?是?虚幻的梦境?”顾影神情古怪,“这一?切这么真实,怎么会是?梦?”

“倒不?是?梦。对我们?来说,确实都是?真的。可是?对神仙来说,这只是?一?台戏。影子,听我一?言,你也赶紧把舅舅一?家转移出平州城去吧。到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们?安然度日,别跟在我们?身边。一?旦戏神仙合二为一?,以后的事情真的难说了。到那?时候,我们?肯定保不?住自己的亲人?。”

“这都是?小事。”顾影又追问,“你刚才说,这是?一?出《红鬃烈马》?你是?王宝钏,而我是?薛平桂?”

“嗯,我自己琢磨的。”阿光帮她理了理鬓边乱发,“咱们?两?个的经历,暗合着戏里的故事,我想一?定有?迹可循。”

“我知道了。”顾影笑着抬手,抱住了阿光的脖颈,“太好了,你跟我说了这些,我心里就有?数了。”

阿光有?些担心地望着她。

却见她笑得真心实意,又喃喃地自己补了几声:“太好了!”

他就有?些心急:“影子!你到底有?没有?听懂我说的?这怎么能是?好呢?”

“真的是?好!但是?我还不?能跟你说。你且放心吧!”

顾影沉浸在喜悦里。双眼亮晶晶的,手劲也加大了,拉下阿光的脖颈,深深吻住了他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碧玉簪返场,各种意义上的~

京剧的碧玉簪剧本没啥意思,虽然是程砚秋大师(文中的颜夫人)亲自设计的唱腔和身段,但是远不如越剧,看了有点失望。

幸好我们是架空民国,可以移植一下~在本章题目和提要里用越剧的场次和戏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