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渣女难为[快穿]

作者:棠梨豆豆

在海外?的日子,可不是人人都有。即使在当时有些难处,可到了现今回想,也都变成了有趣的回忆。

阿光虽然经历过好几次戏文中的人生,可也没有远赴海外?过。听他们开了个头,就笑着看过去。

果然,倪隽明和张绍祺的兴致都很高。

张绍祺更是连说带比划:

“其实,那是洋人的地界,吃住都很不方便,还很贵。我们预算有限,有时候舍不得花费,也会去找个店铺,帮忙做点零工,赚生活费用。

“后来,大伙儿一合计,觉得打工又累,赚得又少,不如大家自己干。我们就研究了怎么点豆腐,做好了就卖给洋人。

“杜大哥,你可没见着,洋人对咱们的东西,可稀罕着呢!在咱们这儿只卖一个铜板的豆腐,我们要洋人一块大银元!”

“这么黑?”阿光觉得奇特,“她们竟也肯?”

“物以稀为贵,她们没见过,就乐意买。”

“那她们没见过,要怎么做了尝尝?要是因为这个,觉得不好吃,觉得咱们华夏人都是骗子,不就说不清楚了?”

“这我们也想到了!”张绍祺想起来就开心,“我们有个同学,她会酿酱,做酱油。我们就告诉洋人,把豆腐煮一煮,在这个‘神奇的调味汁’里蘸着吃。”

阿光忍俊不禁:“一小瓶酱油,又是一个大银元。”

“对,那会儿可赚了不少!真是太好玩了!”

阿光一边和他们说笑,一边摆放行李。话赶话地说到这儿,就不经意似的问:“我总听人说,去外国留学很好,能学很多东西,但我从来不知道,都是学些什么。”

他收拾差不多了,就坐回来问:“你们学的是什么?”

倪隽明答:“油画。”

张绍祺答:“摄影。”

“真厉害。”阿光赞叹,“怪不得电影公司要邀请你们。”

他忽然想到,如今他已经顺利上了火车,想必就能顺利成行。心里一高兴,就直接问两人:

“对了,开电影公司可不容易吧?咱们此去,是去一段时间,帮帮忙就回来,还是要在沪上?扎根了?”

张绍祺兴致颇高:“如果,咱们的电影特别受欢迎……”

倪隽明却泼了盆冷水:“如果,咱们的电影收益很惨淡呢?”

这人虽然年纪轻轻,却总是在沉稳中透出些悲观来。仿佛对世上?的一切都有些冷淡,有些厌烦。可是,又不见他把这种情绪散播开来,而是一直闷在心里,养成一股子淡淡的忧郁气质,总在眉梢眼角笼着层轻愁,看起来更是吸引人。

万事开头不易,阿光还是希望事情向好:“我觉得应该不错吧!那边既然多次邀请,就是说明,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可见,你俩就是不可或缺的关键人物。大家凑在一起,没准真的能拍出受欢迎的电影来!”

“唉,杜大哥,你才是那个东风呢。”张绍祺叹了口气,“巧夫难为无米之炊。我们这一群人里,剧本、导演、摄影师早就齐备了,资金也不缺,可就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演员。尤其是这个男主角,太难找了。”

阿光这才知道,自己被他们设计在一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上。

“拍电影可是一件时髦的事,也很赚钱。这世上?有多少艺人,都想成名成家,有这么个机会,还不都扑上?去了?怎么会缺演员?”

倪隽明解释:“因为,我们要拍的,和别人完全不一样。并不时髦,甚至有些……难以启齿。”

“要拍什么?”

两人提起这规划多日的事,顿时来了精神。张绍祺就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沓稿纸来,递给阿光。

“杜大哥,你看,这就是剧本,里面写着我们要拍的故事!”

纸的边缘打了孔,用带子穿起来,封面题字,分作三?竖行:

“九鼎电影公司一号剧本

“暂定名——

“《夜莺》”

“原来,拍电影的戏本子,要写?这么多啊。”阿光见这沓稿纸厚厚的,不同于戏本子轻薄,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感?慨了一句。

张绍祺坐回铺位,这才后知后觉:“哎呀,你说我,前几天怎么就忘了?早该给你看看这个,咱们就能早些聊起来了!”

“现在也不迟。”阿光并不多在意。

若是在这台戏中,必然有他的一席之地,他何必着急抢戏呢?

带着期待,翻开一看,这里面的故事还挺曲折。

男主角名叫柳絮,父母早逝,和姐姐柳枝相依为命。姐弟俩本来在富人宅中做帮工。恰逢主人家的小姐犯了官司,主人家就承诺为柳絮找个好婆家,还贴补财物给他做嫁妆。说动了柳枝,为小姐抵罪入了监牢。

柳枝坐了几年牢出来,发现主人家非但没有兑现承诺,反而放纵小姐霸占柳絮,又始乱终弃,把他赶出了家门。柳絮没有拿到一分钱的补偿,迫于生计,只得做了流莺。

柳枝带着弟弟上?门讨公道,主人家竟然不承认她是代人受过,还叫来打手,把她打伤。这时,一个地头蛇趁虚而入,一开始嘘寒问暖关怀姐弟俩,还借钱给她们看病,转头来却用这点恩惠,逼迫柳絮继续出卖自己。

柳枝伤得很重,决定放弃治疗,换来柳絮的自由。她为了不拖累弟弟,自杀身亡。可是善良人总是敌不过卑劣之人,柳絮还是被恶霸强留了下来。

过了一段时间,柳絮被恩客传染了恶疾。恶霸嫌他没用处了,便打骂侮辱他。恶霸喝醉了酒,用力过猛,不小心摔破了头,就这么死了。

在夜色里,柳絮慌不择路地逃了出来。闻声而来的巡捕和恶霸的手下两头逼迫,把他夹在一座桥上?。柳絮见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得投江自尽。

“你们这群小姐、少爷,怎么会写?出这样的故事?”

阿光看得心情沉重,合起稿纸,放在一边。

张绍祺疑惑:“杜大哥,这个故事不好吗?我刚看剧本的时候,都看哭了。”

阿光轻轻摇头:“苦戏会让人印象深刻,你们会喜欢上这样的故事,并不奇怪。我是说,你们和戏中这些人的生活全都不搭边,怎么会想到拍这样的电影?”

倪隽明在旁道:“因为,电影是可以反复看的。”

他看阿光不太明白,就继续说道:“电影,和戏曲、文明戏,是全然不同的。它可以用音乐的节奏,文学的想象,图画美术的点染,山光湖色的衬映,复现于银幕,供万人‘观光’。我们把一件发人深省的事拍成电影,反复呈现,就能潜移默化,让所有人在娱乐之余,有些思考的余地。”(见作话)

阿光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从这个故事看来,我觉得着墨的重点有些偏了。”

他见两人都望了过来,顿时明白,自己说得太直接了。有点不好意思地解释:“那个……其实我也不懂电影应该是什么样的,随口一说,你们别在意。”

倪隽明眼前一亮:“我怎么一直没想到?光英兄,你演过的戏文,比我们看过的都多。再说了,你要演绎这个男主角,那你的意见,也是重要的意见!你快讲讲!”

阿光笑道:“我有什么?不过是师傅这么教,戏本子这么写?,我便这么演。”

“杜大哥,你就别谦虚了!”张绍祺催促,“演员,同音乐家、美术家、文学家一样伟大。都是努力于艺术的人,都是向艺术之路上走的同伴,你的意见当然很重要!”

“那我就说了?”

“洗耳恭听。”

阿光又把剧本拿到面前,翻开来。

“这个故事里的男主角,人如其名,就像一团随风飘浮的柳絮。我觉得不正常的是,他在整个故事里,什么都没有做——每件事上?,他都没有做选择,只是无声无息地承担着后果。”

张绍祺点头:“是啊,这就是他的悲剧所在。他无能为力?。”

阿光否认:

“不,我是在说,他看似一直在戏台上,实则根本就没有戏。

“这个柳絮,名为男主角,实则是我们戏台上说的‘龙套’。姐姐说让他留下,他就留下;主人家赶他出去,他就出去。他的一举一动,都是别人决定的。

“你们看,这里:‘管家推了柳絮,柳絮摔倒了’,这里:‘柳枝拉着弟弟,把他带回主人家门前’。诸如此类,满目皆是。

“我相信,人在逆境中会渐渐变得麻木。可是我不信,一个人会像这本戏里写?的柳絮一样,从始至终无知无觉,毫无变化。这样的柳絮,命运再坎坷,也只能让看这本戏的人隔岸观火,无法投入情感?来看待。

“比如这一开始,在父母双亡前,柳絮是什么性格呢?大小姐的禽兽行为,又给他的心性带来什么样的变化?他明知道姐姐和主人家理论,是以卵击石,为什么没有丝毫阻拦的意思?他自己又抱着什么样的期望呢?想要人,还是想要钱?”

他说到这,抬头看看两人。

只见倪隽明听得愣了,两眼直直地望着他,似乎有话想说,却滚动着喉结,咽了又咽,最终也没说出来。

张绍祺心直口快:“他是被那个小姐逼迫的!难道不是和柳枝一样,要讨公道?怎么还要人、要钱?”

“讨公道,只是一句道歉吗?”阿光却沉静地反问回去,“姐弟俩是为何离散的?不是为了弟弟的嫁妆和终身大事吗?现在,主人家纳了弟弟,又遣出门去,等于是人财两空。姐姐的愤怒,在于付出和得到并不对等,而弟弟本人呢?他对这个小姐,是什么态度?”

“那……就算他心软,或者从一而终,也可以吧。但是,他……他怎么能要钱呢?”

“怎么不能要钱呢?”

“他要了钱,这不就是一场交易了吗?”

“那么,绍祺,你觉得他想要什么?”

“当然是要像夜莺一般,向往那无拘无束的自由!”

“可是,自由的代价呢?”

“自由是无价的啊!心里有自由,人就是自由的!”张绍祺愤愤,“他……他这……怎么能为了几个钱,就向坏人妥协?”

阿光听他口气,就知道他乱了套。

看他着急得脸颊发红,却说不出所以然的模样,透着股子没被污染过的可爱,阿光笑意盈盈。

倪隽明在旁,却完全没有一起说笑的兴味,声音有些低沉:“绍祺……你别再问了。你还不明白。”

“明哥,你明白啦?”张绍祺亮如星辰的眼里,此时写满了问号,还瞪得溜溜圆。

倪隽明悄没声地点了点头,眼圈悄然泛起一道粉红。

阿光看着他低头不说话,心里也软,轻声道:

“我能想到,你未必想不到。我和你,还有这戏中的人,原本也有些相同的遭遇。我想,你就是因为被这个故事打动了,才想去沪上,和朋友们一起,把这电影拍出来,是吧?”

倪隽明沉默了一会。

他听了就知道,阿光猜出了他的境遇。

这事本来不算秘密,他的隐瞒也并非刻意逃避,只是因着他自己的怯懦,并不愿把这矛盾的心境剖开来,不愿看个清楚。

这部电影,有他的问题。

眼前之人,带来了答案。

即使不能说个明白,至少能让他知道,他的矛盾并不孤立,还有人能理解他,和他共鸣。

再抬起头时,他就带着些隐隐的激动。

“光英兄,你的意见很好!我原先真的没想到这些。等我们到了沪上,大家聚在一起,还要再推敲这个剧本!”

阿光只回以淡淡一笑。

“能帮上?隽明兄的忙,也是我的荣幸。”

张绍祺在中间,左看看,右看看,在这心知肚明的哑谜里,百思不得其解。

作者有话要说:长久没更新,连着来两个长长的章节~

做标注那段话,是上海神州电影公司的宗旨。

后面那段,小张说的“演员也是艺术家”的理论,也是来自这个电影公司的主张。

当然,神州公司并没有写过本章中这么狗血的剧本。

遗憾的是,神州的影片口碑虽好,却因为比较小众,最后还是破产了。

本章题目和提要,出自《荆钗记》。

荆钗记的女主也是走投无路跳了江的,跟电影剧本相扣,所以用了这个题目~

乍一看到以为我们阿光投江了么?不会的啦~我就是标题党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