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他并不认为赵阔海是自己的姐夫就绝对安全,相反,由于刚才那一场误会,他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更何况连合安对烟帮从来就是铁血政策,宁杀错不放过。在这种情况下,赵阔海与法与情都有理由直接枪毙他。想到这一层,周雨杰从地上起来,走到赵阔海面前跪下,低声哀求道:
“姐夫,你把我抓回去,别杀我好不好?”
“你不担心你爹和雨晴知道你的事情?”
“我大姐知道我入了烟帮,也一直在劝我。但事已至此,多一个人知道少一个人知道又怎么样?你抓我回去吧。”
赵阔海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扶起了跪在地上的周雨杰。毕竟他也是看着周雨杰长大的,直接枪毙了他显然不合情理,何况这本来就是一场误会,双方也没有受伤,不至于拼得你死我活。这时候,他们突然听到有脚步声传来,赵阔海低声说:
“跪下,双手抱头!”说完就用脚往他的腿弯里一踢,他就顺势跪下然后双手抱着头等着。过了没一会儿,一个人就提着煤油灯走了过来。赵阔海一看,原来是李光明。
“你没事吧?怎么到这来了?”
“没事,这个人逃跑,被我给抓住了。”
“哦,你的手下已经把那伙人包围起来了。这些烟帮分子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化装成政府军来运鸦片!”
“他们是受雇来运的,这些衣服也是他们的雇主给的。我怀疑,这批鸦片是咱们的人买的。”
“你知道,除了兰汇,别的地方是不禁鸦片的。带兵的搞点鸦片生意很正常啊!只是我不知道这个人非得雇兰汇的烟帮是想干什么?”
“算了,李副官。这些人咱们怎么办?是逮捕,还是……”
跪在地上的周雨杰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赵阔海的意思不言而喻,而这个李副官的答案或许就能够决定他们的命运。更要命的是,李光明并没有马上回答,思考的每一分钟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的煎熬。
“赵连长,咱们还是按大少爷的命令行事吧。”
“嗯,就这么办。”
周雨杰听到“大少爷的命令”,心就像一块鹅卵石沉入了大河里一样。以连合安那种血腥政策,他的命令会是什么好命令吗?果然,赵阔海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用手枪顶住了他的脑袋,押着他往回走。
“这是要干什么?集体枪决吗?”周雨杰心里想。他们走到哨卡附近,发现护送鸦片的烟帮分子已经被警卫连包围,举手投降了。看到连长回来,一名士兵走上前去,敬礼后报告:“连长,从车上的被服里搜出了大量鸦片。”
“嗯,知道了。把他们全都缴了械,扒了外衣。我可不想再看着这些军服穿在这帮东西身上!”
“是!”
士兵们立刻动手,将周雨杰他们全都缴了械,扒了上衣,统统扔到了卡车上。李光明看到这些被扒了衣服的人,像扒了皮的香蕉一样,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们这些人啊,非得耍小聪明。在军人面前装军人,也是够有胆量。鉴于你们只是从犯,我们就不处理了。以后你们是改过从良,还是死不悔改,全凭自己。只是,以后再被抓到,可就没这么客气了!”
赵阔海和李光明分乘两辆卡车,带着扣押的鸦片,步枪和军服返回兰汇城。其余士兵则排成两列纵队跟着车队跑步前进,留下那些被扒了衣服的烟帮成员站在郊外的路上,唯有晚风和明月相伴。
对于大多数兰汇人,昨晚是一个安静祥和的夜晚。而对于赵阔海来说,却是一个不愿想起,但又难以忘记的夜晚。从小认识的周雨杰竟然误入歧途,走在了政府的对立面上。他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在清剿烟帮的行动中遇到了他,该不该对他开枪呢?然而,这种顾虑虽然存在,但毕竟实际发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赵阔海的心里,更多的是出于对一个人的愤恨和失望。
回到兰汇以后,没过两个时辰天就亮了。赵阔海没有心情休息,今天连合安要和他一起到北都去面见指挥使连洪。出发时间在辰时,而在这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办。
卯时过了一半,昨晚正好回家的周雨彦刚要到出门到军需司去,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见周雨晴和周雨馨都还没起,他就走到门前拉开门闩。开门一看,原来是赵阔海。
“哟,这不是妹夫吗?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大哥,雨晴收拾好了吗?我有事情找她。”
周雨彦看到他浑身穿着军装马靴,心里纳闷这大清早的一个警卫连长穿这么整齐干什么?但赵阔海脸上的表情就写着“着急”两个字,还是让周雨彦收起了玩笑的心情,说:“她可能正在房间呢,你先到正堂来吧。”到正堂后,周雨彦指着其中一张椅子,说:“你先坐一会,我到西厢房看一下。”
没过多久,周雨晴就跟着他到了正堂。赵阔海一看到她,眼睛就死死盯着她一动不动。周雨晴本来还纳闷他为什么死盯着自己,结果低头一看才发现,原来由于出来太仓促,衣服上的盘扣都没扣好,差点将里面的衬衣露出来。正当她要扣上的时候,周雨彦一扭头,正好看到她的样子,手指着笑个不停。脸红得像个苹果的周雨晴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但她实在忍不了哥哥无休止地笑声,便像撒娇一样的打他。周雨彦一边笑着一边往门外跑,说:“好了好了好了,我先去值班了,你们两个慢聊啊!”说完一溜烟地出了家门。
“哎,你给我站住!”周雨晴望着他一骑绝尘的背影,脸上似笑似怒。可她回到正堂时,发现赵阔海的表情还是像刚才那样,没有一点变化。见到周雨晴回来,赵阔海立刻关上了正堂的前后门,闩上门闩,从始至终表情没有一点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