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不让我参加游行?那你刚才……”
“刚才我是被林木给骗了,我刚来兰汇就碰见他,正好之前认识我就跟他来了,哪知道你们还要游行啊!”
“可是王烁,这次的机会难得。副指挥使要来兰汇,不趁这时候请愿,难道还要去跟连合安请愿吗?”
王烁见她如此执拗,急得提高了调门,抓着周雨馨放在桌上的手说:“但这实在是太危险了,我不忍心你再去冒险。”而周雨馨却叹了声气,把右手放在了他的手上,说:“我知道,王老师的事让你受了刺激,你心里害怕正常。可就因为这样我才要替那些死难的同学们讨个公道啊!要不然,那杀人狂还会一直作威作福。”
“我不让你去当然不是因为害怕!”王烁情不自禁地喊出声来,引来旁桌客人的侧目,两人举手示意了一下,连忙把身子伏在桌前,胳膊拄着桌沿低声交谈。
“最近其它地方的学生都在游行,上下都人心惶惶,生怕自己管辖的地方出事。那连合安可不是个善茬,这种时候他肯定会派重兵保护的,到时候你们不是正中下怀吗?”
“我们这次是秘密行动,他们不知道的。”周雨馨说,“而且,这连指挥使应该不和魏广源那东西一样,那天还派副官救咱们呢。”
“他们都是一丘之貉,不要抱什么幻想。”王烁摆摆手,让周雨馨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她感觉眼前这个王烁和前几天振臂高呼的王烁完全不是一个人,反倒像性格迥异的双胞胎兄弟。王烁喝了一口茶,开始给周雨馨讲解为什么不让她去,但她却一句都没听进去。等到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她站起身来裙子上的灰尘,说: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次我必须要去。也许不会有什么作用,但这代表了我们的决心。”周雨馨慢慢走到王烁面前,轻声言道,“你刚来兰汇一定要注意安全,千万别去住黑店。要是没落脚的地方,就到我家来吧。”
“那倒不用,只是你非要这么固执吗?”
“这不是固执,王烁,这是责任。”周雨馨说,“联工大的学生自治会和我们素不相识,我们都能为之抗议。如今同窗好友死于非命,我们又怎能默不作声呢?”
王烁一时语塞,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尽管他的直觉告诉他,这次行动会非常危险,但周雨馨的话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让人无法反驳。他也开始怀疑,也许连合安不会把学生怎么样。毕竟魏广源的暴行已经是尽人皆知,估计不会再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了吧?两人走出茶馆,互相给对方说了自己的住址,然后挥手道别,彼此已然和多年的挚友一样。
快到家的时候,周雨馨刚好看到一辆汽车停在家门口,从上面下来几个人,其中一个人正是她的姐姐。原来在一天的差事结束后,连合安安排吴管家亲自将周雨晴送回家中。而周雨馨不知道这回事,还以为官府来找姐姐的麻烦,连忙过去想要问个究竟,没想到却把姐姐吓了一跳。管家连忙解释清楚,并且让仆人把琵琶也交到周雨晴的手上。姐妹俩彼此相视一笑,一起走进了家门,可眼前的一幕却让她们惊呆了。
“你们两个丫头,这么晚了才回来,早把我这个老头子忘了吧?”
只见前几日还肮脏破旧的正堂现在竟变得一尘不染,院子里的树叶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之前见底的水缸如今里面是满满的清水,还有不少原来没有的古董字画摆在了正堂的四周。周宣竹坐在正中,手端着勾了银边的烟枪,从嘴里徐徐吐出烟雾,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们。
“不好意思,爹,我有些事耽搁了。您还饿着吧,我马上去做晚饭。”周雨晴放下琵琶就准备进厨房,可周宣竹却摆摆手,说:“等你回来,我恐怕是得饿死了。今天我和雨彦去百味斋吃了一次,真是人间美味啊。”他闭着眼,舌头在口腔里微微转动,仿佛还在回味刚才的佳肴滋味。
“百味斋?爹,你和大哥不过日子了?去那么贵的地方吃饭?”
“你大哥最近发了财,我还不能跟着享享福?”周宣竹扬扬手中的烟枪,“喏,这个是你大哥新买的,还有些上好烟膏,来一口真是自在啊。”
“这不可能啊,爹,他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周雨晴忍不住喊道,“昨天他还管我借钱呢,怎么今天突然变富商了?”
“他说是军需司做生意赚了钱,加上去赌场赢了点,其他的我也不想管。”
“那也……”
周宣竹把头扭过去,一挥手:“好了,你们快回去歇着吧。”之后便歪过身子继续抽烟。姐妹俩一看这个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加上身子确实疲惫了,就准备回去休息。可就在她们准备往正堂后面走的时候,却突然迎面出现一个端着铜盆的中年妇女,几个人毫无准备差点撞了个满怀!铜盆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你,你是谁啊?大晚上在我们家干什么?”周雨馨厉声喊道。
“我,我……”
那个中年妇女支支吾吾的,眼神一直往周宣竹的方向看。而周宣竹却似乎早有准备,走过来把她们几个分开,将那个中年女人支到后面,接着把周雨晴和周雨馨叫到自己的房里,关上门。看着父亲的举动,姐妹俩一头雾水。周宣竹清清嗓子,将事情的真相娓娓道来……
原来,周雨晴带着琵琶去连家后,周宣竹就出了门,去外面散步遛弯。刚出巷子口,就碰到了兰汇城里有名的媒婆——钱婆。两人一碰面便互相作揖行礼,笑得连皱纹都堆在了一起。
“周老爷,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出来了?”
“随便溜溜。老钱婆,之前你帮着我们家撮合雨晴和赵家小子的婚事,我还没感谢你呢。”
“谢什么啊,这不是应该的嘛。”钱婆抖抖自己的手绢,说,“您家可是兰汇有头有脸的门户,那文鸳又是个乖巧懂事的闺女,多少俊后生抢着要提亲呢。不过别看我这老婆子脑子不如以前灵光,可这心里跟明镜似的,除了赵家那公子,没人能配得上文鸳这么好的姑娘!”
“哪里哪里,你太抬举我们家文鸳了。”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周宣竹的心里其实已经乐开了花,因为很久没有人像今天钱婆这样恭维他们家了。自从妻子去世,家道中落后,周家的人就一直没怎么抬起过头。原来那些要好的茶友文友纷纷敬而远之,行动证明了什么叫“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要不是周雨晴这次找了个好婆家,给家里争了些脸面,恐怕他就真的不敢见人了。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就准备各自离开。但就在这时候,钱婆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住了周宣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