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来到正堂,看到下人们布置着餐厅,如工蚁一般往来穿梭其中,让整座公馆平添了许多生气,也让他焦虑的心情有了些许缓解。正当他要上楼的时候,一个丫鬟走过来拦住了他,说连洪回到公馆后已经十分疲劳,和周雨晴谈完话后就去睡觉了。听到这个消息,连合安咽了口唾沫,直接拐了弯到后花园去了。他知道父亲最讨厌的事就是睡着的时候被人打搅,一旦被吵醒多半有人会遭殃。与其触这个霉头,还不如趁这个时候找周雨晴探探口风,打听下他们俩刚才到底聊了什么。
转进后花园,连合安一眼就看见了正在赏花的周雨晴。她穿着一身紫色的半截袖上衣,袖口还缝着蓬纱,应该是那个经常来连家的洋裁缝给做的。下面是一条薄纱裙,朦朦胧胧的,清凉当中带着一丝诱惑。她徜徉在花的海洋里,全然没有在意其它的事情,月季花的香气仿佛香氛一般沁入她的心脾,让她几近迷醉。若不是兰香发现了连合安在附近告诉了她,周雨晴怕是要醉倒在这里了。
“抱歉,大少爷,我不知道您过来了”周雨晴走到他面前行礼道,“这里的花太香了,我一时兴起,没有注意形象,实在是对不起。”
“好了好了,这又不是什么公共场所,不必那么拘束。”
连合安伸手握住她的手,扶着她起身。他们俩坐到了旁边的石凳上,距离相当得近。看到这个情形,兰香一下就明白了自己应该干什么,示意一下后就先行离开了。
“我听婉月说你跟父亲单独聊过了?”
“是啊,爸爸和我说了很多,和第一次见到他时完全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你和他真的有话题可聊吗?”
“有啊,我们除了家里面的事,还聊了聊有关文学的事情。没想到爸爸对文学还挺了解,我都受益匪浅呢。”
如果不是周雨晴的表情极为认真,连合安一定会认为她在开玩笑。在他的印象里,父亲除了教他们怎么练枪,带兵,任何与军事无关的东西都没有半点提及,还宣扬什么笔杆不如枪杆的论调。如今他们兄弟俩一个比一个会打仗,父亲反而拿起书本开始学习了。不过,令他更诧异的是,父亲平日里基本都是给别人下命令,很少谈话。可到了周雨晴这里竟然一反常态,和人大谈文学!连合安的认知,此刻被彻底颠覆了。
“不是,他跟你聊文学?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不爱诗词歌赋,只爱刀枪棍棒的啊!”
“我知道,他跟我说过。不过文学这块我们只是略微聊了一下,主要还是聊有关我的情况和家里的事情。”
“那,你都告诉他了?”
“告诉了啊。”
周雨晴望着连合安的脸,突然笑了出来,主动靠在了他的肩上:“放心吧,我已经是你的人了,还担心什么?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一切都要向前看,不是吗?”
听到这样的话,连合安直起身子,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脸说:“你说得没错,一切都要向前看。不过我不希望你为了迎合我或者让别人高兴故意一些话做一些事,我不想看到你勉强的样子。”
“我在这里很开心啊,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再也没有人需要我做饭,从我手里要钱。我还要感谢你帮我脱离苦海呢!”她微笑道。
“脱离苦海就好。毕竟你之前受的伤太多了,不应该再受伤了。”
他仰头叹了一口气,吞了一口唾沫,像是要把心中的某种情绪给咽下去。周雨晴见状,立刻掏出自己的手帕递给了他。过了两秒,他低下头,压低了喉头,问:
“你跟我说实话,参加晚上的宴席,是你主动要求,还是父亲让你出席的?如果你不想参加,我可以替你推掉。”
“那么紧张干吗?我很想参加啊!”周雨晴扭头看了看身边的花朵,深呼吸了一口,“我现在也算是一份子了,迟早要公开的,何必藏着掖着呢。”
“可是今天晚上是要给连合平送行的,你对他……”
“放心吧,二少爷对我并没有什么恶意,我们已经打过招呼了。”
连合安还想接着问,但周雨晴却突然站起身,要求回去换一身正装,招呼兰香先行离开了。正在他纳闷周雨晴什么要突然离开时,吴婉月就从正堂走到了他的身边,让他去看一下宴席布置有什么纰漏,顺便去叫一下父亲。瞬间明了的连合安默默点了点头,站起身往正堂方向去了。
连家的家庭聚会次数可谓是凤毛麟角,但每次聚会都让人印象深刻。在连合安的印象里,但凡聚会的时候,话题总会偏离聚会之外。不是变成作战会议,就是变成问责会议。以至于每次父亲回到家,其它几个人都会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被盯上,没有好日子过。不过这次的聚会,连合安紧张之余反而多了些期待,因为这是连家又一次有新人进来。三年前吴婉月嫁进来的时候,饭桌上就有不少的火药味。现在又来了个周雨晴,只会更加的热闹。到底会发生什么,恐怕谁也没法预测。
到了开饭时间,众人纷纷入席。连合安坐在右边,右手边是吴婉月,左手边是周雨晴。对面坐着连合平和连合臻。林月淑则是坐在正中位子的右边,而且挨得很近。落地钟敲响整点,卧室的房门打开。连洪穿着便装一步步走下楼来,走到餐桌前面。所有人立刻站起来,目视着他坐到正中位子上,摆手示意后再纷纷落座。
“各位,我这次回来,不单纯是为了吃这顿饭,更是为了调查一些重要的事。不过在这之前,我要宣布一项我离开北都之前签署的命令。”
听到有命令下达,连合安和连合平立刻站起身,一齐望向父亲。连洪清了清嗓子,把眼神对向连合平,开口道:
“我已经让别的部队去西凉方向驻防了,所以,你的部队直接驻防兰汇。北都那边过两天就会下达书面命令,你就是新的兰汇警备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