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月生晃了晃脑袋,重新定了下神,仔细注视着眼前的赵阔海,突然感觉有点不认识了。按说和龙家的争斗更多是自己更能切身体会,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并没有太受到影响,怎么反而比自己还要苦大仇深,非要致龙家于死地呢?一瞬间,彭月生的后背感受到阵阵凉意,咽了一口唾沫,拿起杯子吹起了热气。
“你说的确实有一定道理,只是我好奇啊,你来江元也没有多长时间,对内部的事情怎么这么了解啊?”
“这个啊,我是听手下的弟兄说的。他们天南海北什么都聊,一些小道消息比我要灵通。”
“也是,这段时间你也比较忙,应该没时间接触其他军官。”
“当然,卑职只是做好本职工作,其它的不敢过问。”
把这一关扛过去,赵阔海总算能松口气。刚才的问题看似平常,实则暗藏杀机。如果让长官认定自己私通其他军官,那估计下一个被除掉的应该就是自己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让长官听从自己的建议,除掉龙老九,这样,另一个目的才能够达成。
“长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大家都在盯着结果,早点处理干净,才能真正的稳定下来。如果一直拖着,人心涌动,这才是真正的大忌啊!”
“但是,龙老九在牢里写了血书,表示自己已经认错了,自愿降职前往北边镇守。毕竟我只是个盐政使,带兵打仗的事不想一手包办。要是有人能替我分担一下,只要听我的话,那也未尝不可啊。”
“他怎么可能认错?这明显是障眼法啊!”赵阔海不敢想象彭月生竟然在这时候动了恻隐之心,急得都快要蹦起来了,“且不说他出狱之后会不会反悔,单说到北方镇守,您就应该加小心啊!”
“其实,我和龙老九也算认识许多年了,彼此都比较了解。只是他那个儿子实在太让我烦心,一天到晚惹是生非。我在考虑,要不要对那个龙天严惩一下。”
“不瞒您说,我前几天和大小姐聊到了他。”
“哦,她主动找你聊天?”彭月生哑然失笑,“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对龙天,不,整个龙家都非常憎恨!不仅痛斥了他们家这些年做的恶事,还说您家之前受了他们不少欺负,劝说我不要放过龙天。冲大小姐的面子,您都不应该轻饶了龙家啊。”
“唉,这个丫头,以前在家里就抱怨过。我还以为她是发牢骚,没想到是真的恨他们”他拿起了桌上的钢笔,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在面前的纸上签了字,“既然小玲这么想,那就除掉他们家吧。”说着,便把签好的文件举起来,交给了赵阔海。
“彭长官,大小姐果然是您的心头肉啊。”
“那是当然,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不心疼啊?以后要是有个靠谱的小伙子能爱她,宠着她,我就能放心了。”
“一定会有的,长官,我先去处理了。”
离开办公处,赵阔海长舒了一口气,快步走下楼梯。看着手里的文件,他意识到一个非常关键的问题:自己晓之以理半天没有任何作用,而女儿的一个态度就让彭月生下定决心。随着龙家即将灰飞烟灭,彭家会成为江元唯一的霸主。而这份家业到底归属于谁,大概率取决于彭小玲的芳心属于谁。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对于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就是亲自敲响龙家的丧钟。
又过去了两个月,到了快过年的时候,整个兰汇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悦当中,到处张灯结彩,年味十足。深冬时节,皑皑的白雪自然是要如期而至,将兰汇的街道房屋装点起来。虽然路上因此滑倒受伤的人越来越多,但这并不妨碍更多的人欣赏这片景色。之前的干冷,人们早已经厌倦了,现在正是时候感受冬天的美了。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新年,别有一番乐趣。
而在连公馆那里,气氛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自从烟帮被彻底剿灭之后,每个人都不用再担惊受怕,各自都活跃起来,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当然,这些事情有好有坏,有阴谋也有娱乐。在连洪没有回来之前,这里就是一个“自由”的乐园,仿佛失去了限制。只是,之前百花齐放的后花园,现在终于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干枯的花枝和残败的花朵,看着就那么凄凉。
“唉,真是没意思。外面那么热闹,为什么我们要待在家里?”连合臻站在院子里,看着满地的雪,抱怨道,“周雨杰,最近有没有戏班子的封箱啊?有时间咱俩一块看看去?”
“大小姐,我劝您还是消停几天吧!年关这个时候乱得很,保不齐碰上什么坏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了,您出不去我也出不去啊!现在除了老夫人和吴婉月,能进出自由的只有兰香了。”
“什么?她凭什么自由啊?当个丫鬟行市还见长了!”
“她也是为了照顾我姐姐,老夫人特意批准的。你要是需要打听什么事,可以找她说说。”
“我才不找呢!大不了不去看,我也不会求着她办事,丢不起这个人!”
连合臻气鼓鼓的,双手叉着腰往自己的房间方向走,把周雨杰一个人留在那里看雪景。公馆上下的人都知道,连洪这两天会回来陪家人过年,谁都不想在这个时候给老爷添乱。何况,前段时间孙乾志的余威还未消除,大家虽然私底下对连洪有意见,但这时候要是主动撞枪口,那就真的是嫌自己命长了。
雪渐渐停了下来,街道上出现了扫雪的声音。临街的店铺掌柜担心积雪会影响客人进来,纷纷拿出扫把派伙计扫着门前的雪。有些偷奸耍滑的人偷偷把雪往别人的门口扫,被发现之后免不了争吵起来。有些脾气爆的甚至动起了手,引得围观的路人叫好鼓劲,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