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洪发现吴胜泰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就要发怒，为了平息事端，不得不把筷子放下来，清清嗓子，开口言道：
“好了，婉月，我知道你和你娘感情深厚。但是今天是来给你爹爹接风，这些伤心的往事就不要再提了。”连洪扭过头对连合平说，“你带她出去透透气吧，冷静下来之后再回来。”
连合平点点头，主动邀请她离席到外面去。吴婉月虽然有点不甘心，但观察父亲和公公的反应，早知道再耗下去对自己肯定不利，于是干脆离开了雅间，跟他一起百味斋外面，吹吹冷风，让自己平静一下。
漆黑的夜空里，依然阴沉沉的，大片乌云积压在上面，仿佛一层厚厚的棉花，让下面的人们感觉喘不过气。早上飘的小雪，现在还没有融化，散落在街角和屋檐上，从远处一看，犹如研磨好的细盐。连合平哈着白气，一边往外走，一边扭头看着吴婉月，心里抑制不住地激动。等到附近没有人了，他轻轻咳嗽了两声，开口问道：
“你，没事吧？”
“我怎么可能有事呢？为什么要这么问？”
“刚才在宴席上，你怎么提起那样的事了？”
“你不会认为那是我编的吧？”
“不可能，我看得出来，那绝对是真情流露，是演不出来的。我只是没想到，你对你父亲有那么大的仇恨。”
“仇恨，倒也谈不上，只是不理解。有些事情，你最好别知道，知道了也没用。”
“这种事情，我肯定没法理解，因为我母亲还健在。可能大哥跟你会有共鸣吧，毕竟他……”
“我已经不指望他和我有什么交集了，你这几年也都看见了。现在有了周雨晴，我更显得多余了。以后，我这个少夫人，也只是徒有其名罢了。”
“千万别这么想，你好歹还是他……”
“知道吗，合平，我每天都活得提心吊胆，就担心咱们俩的事情败露，招来祸端！”吴婉月小声抽泣着，把手放到嘴边哈着热气，“我来到这个世上，没人疼没人爱，但你不一样。如果因为我，导致你毁了前途，那就太不值了！”
“前途，我有什么前途？我算看出来了，在父亲心里，大哥永远在我上面。我只能给他打下手，除此之外……”
“怎么可能，你的能力不比他差多少，只要好好做，你父亲一定会发现你优秀的一面的。更何况，老夫人也会帮你的。”
“其实我一直有一种感觉，父亲对大哥和对我不太一样，似乎有别的因素在影响。这个因素我说不好是什么，但它确实存在。”
“我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吴婉月调整好情绪，深呼了口气，“关于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也不想过多评价。”
“别说你了，我都不知道我和他之间以后会走到哪一步。”连合平低下头，不禁冷笑起来，“想起小时候，我们还会争着抢着做同一件事，只为了在父母面前比较谁做得更好。不过长大之后才发现，这种行为根本没有意义。也许父亲早就决定好谁来主持大局了，只是没有说明而已。”
“合平，你和合安都没到那个时候，真要把一个家族，几个省的大业交给你们，也不见得能管好。还不如潜下心来，多提升自己，就算再过十几年，也不算太迟。”
“十几年，你是不知道周边形势的严峻啊。强敌环伺，都盯上我们家的地盘了。要是不尽早做准备，到时候就给别人做嫁衣了。”
“你是说彭月生？”
“对，不过现在应该不止他了。婉月，其实这些事情我不应该跟你说的，但是最近很多苦恼憋在我心里，我必须要……”
“我明白，合平。”吴婉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让他不要太大声音，把别人给招来，“你心里苦，想找个人倾诉。但是你要知道，公馆里每个人都有可能偷听你我说的话，到时候泄露出去，一定会有灭顶之灾的！”
“每个人？不会这么夸张吧？”
“怎么不会，今天上午周雨杰……”
吴婉月猛然觉得自己说出这件事可能会有不好的影响，连忙收回来，但却晚了一步。连合平的眼神瞬间变得炯炯有神，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问：
“他怎么了？快跟我说！”
“没，没怎么，你别问了。”
“别瞒我了，快点！”
“就是，就是上午我和小云说话，快说完的时候发现他在附近。我以为他在偷听，但他辩解说来找我，却又没说出个所以然。后来你妹妹就到了，还发现了一把簪子。”
“簪子，在哪发现的？”
“书房里，还是周雨杰找到的。我白天还纳闷那玩意怎么会在书房里，结果碧轩婆婆下午过来，言语里好像对那簪子有想法。”
“哦吼，这故事听起来有意思。”连合平扬了扬眉毛，轻快地吹了声口哨，“看来除了我们家里人，下人们也有他们自己的小心思啊。”
“现在不是关心那个的时候，我爹爹这里还没完呢。他今天跟我说……”
“放心吧，父亲已经告诉我内容了。但有件事情，我想听你的真心话。”
“什么事情？”
“你会跟你爹爹离开吗？”
“这个……”吴婉月扭过头去，眨眨眼睛，趁他不注意用手抹抹眼角，“你很关心这个吗？”
“如果你走了，可能这辈子咱俩都没机会再见到了。我不知道真到了那一天，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合平，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咱们不可能有未来的，要认清这一点。且不说两家之间会做什么反应，单就你大哥这里，就不会同意。他即便不爱我，也不会容许我和别人在一起。”
“为什么？你又没卖给他，凭什么不能……”
“因为我们是被安排在一起的，这就是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