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马是个药罐子

作者:顾家七爷

自从黎洛探过烟汀底细之后,烟汀便带着黑袍人离开了归云阁,并未再京城之内露面。据手下人禀告,一路尾随他们到城郊后,就失了此两人的踪迹。

林思慎知晓他们一定会对自己不利,因此这次出城之前,她在忆仙楼必进的要道两侧安插了不少暗桩。

可离开忆仙楼没多久后,她却收到了一名暗桩临死发出的预警,而其他的暗桩通通毫无音讯,不用想,也知他们定也惨遭不测了。

能同时悄无声息的除掉所有的暗桩,看来这次幕后黑手人数应当不在少数。

雨后的青山缭绕着一层薄雾,被雨水刷洗过的枝叶翠绿发亮,空气间弥漫着泥土混合着野草的清香,景色美妙的就如同铺陈在眼前的的画卷。

很快一声尖锐的马啸声打破了平静的景色,一架马车正以极快的速度,在山路之上疾驰而来。驾车之人面色紧凝,不停的挥动着手上的马鞭,毫不留情的鞭打在身前的两匹骏马身上,催促着它们拼命往前疾驰。

此人便是将军府的马夫,而车厢之内安坐着的正是林思慎和墨竹。

陈叔一边驾车,眼角余光不停的瞥向山路两旁。

两侧刷刷而过的茂林间,隐约可见几个纵跃跟随的蒙面人,他们行动敏捷迅速,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刺客杀手。

车厢之内,木案之上的茶壶杯盏已经被掀翻,茶水将绣工精致的地毯泼湿,杯盏不停的车厢之内来回的滚动。

墨竹手脚麻利的自车厢底部的暗格之中,取出了两把佩剑,伸手将其中一把剑递给了林思慎后,她蹙眉沉声道:“公子,不如你跳车先走吧,奴婢和陈叔拖住他们。”

“没用。”

林思慎摇了摇头,她抿唇掀开车帘往外头瞥了一眼,而后握紧手中剑鞘,低声道:“他们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前后左右都有人。”

话声才落,车厢外陈叔突然惊呼了一声:“糟了,公子墨竹姑娘快跳车。”

不等陈叔将话说完,林思慎便一把揽住了墨竹的腰肢,掀开车帘毫不犹豫的从疾驰的马车之上,一跃而下。

自马车上跳下之后,林思慎背部砸在柔软的草地之上,倒也不是很疼。她护着怀中的墨竹,两人在草地斜坡之上滚了好几圈这才停住。

而就在他们落地之后的一瞬间,山道上那辆疾驰的马车突然轰然倒塌。

林思慎迅速爬起身定睛看去,只见拉车的两匹马的前腿被双双割断,扑倒在地上不停的哀鸣,在它们身下,压着一根崩断的铁丝,上头还隐约可见几滴坠着的血水。

“好狠的手段。”

一旁的陈叔爬起身来,他脸色青白满头大汗,右臂以怪异的姿势扭曲着,手肘之处半截沾着皮肉的白骨破开了衣裳露了出来,叫人看了心惊胆战。

墨竹见状脸色一变,急忙撕下半截衣袖,上前替他止血疗伤。

陈叔捡起地上掉落的马鞭,看着四周现出身形缓缓逼近的黑衣人,他退后几步挡在了林思慎跟前,扭声对着墨竹厉声道:“墨竹姑娘你别管我了,你先带公子离开。”

四周现身的黑衣人粗略一看也有十几人,而且看上去个个身手不凡来者不善,看来今日是凶多吉少了。

林思慎的一身白袍,在跳车之时沾染了不少泥土和草屑,头上发髻松散凌乱,看上去狼狈不堪,丝毫没了那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模样。

可她的神色却是一派平静淡定,就算身处重围,也不现半分慌乱惊恐。

她不慌不乱的抬眸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了一群黑衣人中,一个身形娇小毫不起眼的黑衣人身上,而后清亮深邃的眸子闪过一道亮光,她薄唇微微上挑,朗声悠悠开口道:“烟汀姑娘若想请我喝茶,派人递张请柬就是,我一定登门拜访,又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呢。”

烟汀闻言冷笑一声,既然被林思慎看穿了,她也懒得隐藏身份,她取下了蒙面黑布露出了面容,走到众人跟前,娇笑一声道:“林公子出身尊贵位高权重,可是京城之内响当当的人物,哪是小女子一张请柬能请来的。”

林思慎笑着自墨竹和陈叔身旁走过,在黑衣人的虎视眈眈之下,她将手中长剑插入草地之上,空手缓步靠近烟汀。她面容阴柔俊美,薄唇微微上挑,双眸仿佛点缀着星光般闪耀明媚,声线低沉魅惑:“此言差矣,只要是佳人相邀,思慎自当赴约。”

在场众人似乎都对林思慎的这番举动万分诧异,不明白她为何不出手抵抗,反倒像是不分场合的想要撩拨烟汀姑娘。

烟汀看着缓步走来的林思慎,警惕的退后两步:“林思慎,你今日插翅也难飞,别想玩什么花样。”

林思慎自嘲一笑,将空着的双手举起,叹了口气幽幽道:“我能玩什么花样,我自知寡不敌众,想束手就擒少遭些罪罢了。还望烟汀姑娘看在你我二人的情分上,叫手下人下手轻些。”

烟汀盯着林思慎看了半晌,而后淡淡一笑:“既然林公子如此识大体,那我们就不必短兵相接。”

说完她吩咐一旁的人:“搜身,将他们捆起来。”

身旁的黑衣人领了命,走上前来取出绳索示意林思慎将手放下来,林思慎耸了耸肩配合的将手放下负在身后。

可就在黑衣人要出手碰到林思慎时,墨竹突然脸色一变厉声提醒道:“公子小心。”

墨竹出声尖锐又急切,烟汀一怔急忙抬眸看向墨竹,就这么一瞬息的功夫,林思慎袖间突然出现一把匕首,她手腕一转倒握着匕首,锋刃径直自身旁的黑衣人胸口划过,那人瞪大双眸还未喊出口,林思慎就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烟汀身前。

林思慎将匕首抵在烟汀脖颈之上,趁她愣神之际反身将她制住。

四周的黑衣人反应过来后,纷纷向林思慎靠拢。

林思慎面上笑意瞬间敛去,她紧紧的扣着烟汀,在她耳边沉声“叫你的人退下,否则我杀了你。”

烟汀被林思慎用匕首胁迫着,却并未露出惊慌神色,反倒是冷冷一笑道:“我猜到你不会束手就擒,像你这样阴险狡诈的卑鄙小人,怎可能会任人摆布。”

四周都是烟汀的人,就算林思慎现在挟持着烟汀,她也不能因此大意,她狠狠的压着匕首,呵斥道:“让你的人退下,先放他们二人走。”

老陈拔出林思慎插入草地的长剑,他环顾四周低声急促道:“公子你不用管我,你和墨竹姑娘先走。”

林思慎眉头一蹙,冷声道:“别说话,你们快过来。”

老陈和墨竹闻言,急忙快步走到林思慎身旁,警惕的盯着那些似乎越靠越近的黑衣人。四周的黑衣人明明见烟汀被胁迫,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反倒是一步一步的靠近三人。

林思慎眸子一敛,压在烟汀的手加了几分力道,锋刃压入了烟汀的皮肉之中,她脖颈之上很快便现了一道血色,就如同勒在她脖颈上的一条红线一般。

林思慎看着烟汀冰冷的神色,威胁道:“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烟汀不怕死的讥讽道:“没用,你以为你挟持了我,他们就会放过你吗?哪怕我们被杀的只剩下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你。”

烟汀的语气冰冷而笃定,这不禁让林思慎有些愣神,她疑惑的问道:“我与你们有什么深仇大恨?”

烟汀缓缓抬眸看向天际,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不共戴天。”

说完她视死如归的看向黑衣人,厉声道:“还等什么,还不快动手。”

话音落下,那群黑衣人便直扑了上来,手中锋芒的长刀指向了烟汀和林思慎。

林思慎没想到烟汀不怕死也要让手下动手,眼看着那些人就快要扑到眼前,她抵在烟汀脖颈上的锋刃,却迟迟没有刺入。

她在等一个人。

林思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低沉冰冷的呵斥:“住手。”

只简短的两个字,那些黑衣人却顿住了,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了林思慎身后,眼中露出了些许惊恐,迟迟不敢对林思慎动手。

林思慎额角的一滴冷汗缓缓滑落,她勾唇一笑,在烟汀耳旁低声道:“他果然来了,看来还是有人怜香惜玉,不舍烟汀姑娘香消玉殒。”

身后那人的气息隐匿的几乎让人听不见,林思慎只能感觉到,那一道满含杀气的目光正冷冷的盯着她。

她一动不动的绷紧手腕,烟汀现下是她唯一的筹码,若是她一不小心让烟汀逃脱了,恐怕今日她和墨竹老陈,就生死未定了。

她拿不住烟汀这伙人会不会杀了自己,虽然之前他们有过机会对她下手,可林思慎还是不敢拿自己的命当赌注。

身后那人又开口了,仍是短短两字:“退下。”

烟汀闻言眉头紧蹙:“别管我,你们只管动手。”

黑衣人看了看烟汀又看了看黑袍人,似乎拿不准到底要不要动手,而黑袍人将目光从林思慎身上移开,冰冷的目光扫过所有人:“退下。”

在此人的两次命令下,那些黑衣人虽有些不甘,可却又似乎很惧怕黑袍人,便也收了刀剑,往后退了几步。

那人的目光幽冷的如同冰封的寒潭,蕴含的杀机让林思慎背脊一阵发凉。

黎洛和此人的功力不相上下,而林思慎对战黎洛,恐怕只要不到三成的把握可以取胜,因此她知晓自己觉不是此人的对手。

那人就站在林思慎身后,似乎就连一步都未曾挪开,林思慎就连他的呼吸声都仿佛听不见,他沉吟了片刻后,缓缓开口道:“放了她,我放你们走。”

林思慎深吸一口气,当即道:“一言为定。”

说完,她一手揽着烟汀的腰肢,缓缓转身望去。

她从未见过这个黑袍人,只是之前在烟汀屋内隐约感觉到了此人的存在,又在黎洛的口中听到了对此人的描述。

黎洛说这个男人戴着遮住整张面容的银色面具,只露出一双与她相似的眼眸,她心中有些好奇,这个神秘的高手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林思慎转过身,与此人四目相对间,她竟是有些失神的愣在了原地,而后惊讶出声道:“你...”

烟汀抓住了林思慎失神的时机,她抬手扣住林思慎握着匕首的手腕,头往一旁侧去。

林思慎很快回过神来,她扣紧烟汀的腰肢,手下意识的往下一压。

烟汀偏头的一瞬,匕首的锋芒自她脖颈之上划开,猩红的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黑衣人身形一动,顿时出手了,如同鬼魅一般瞬间出现在了林思慎眼前,手中的匕首横着向林思慎的双眸划来。

他太快了,快到林思慎压根没反应过来。

林思慎只觉得眼前有一道白光划过,那道光近到几乎贴近她的眼珠,那一瞬间,极致的恐惧感让她忍不住浑身战栗了起来,白光闪过之后,她眼眸一痛,而后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而充满血色。

紧接着她的肩头受了一掌,力道之猛之大,让她的身子顿时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喉头顿时涌起一阵腥甜。

林思慎闭着眼躺在地上,感觉面容之上有湿润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过,而肩头的剧痛更是让她一时之间动弹不得,只能徒劳的躺在地上喘息着。

耳畔是墨竹和老陈惊慌失措的呼喊:“公子。”

可林思慎无力起身也无力睁开眼,她眼前所能看到的,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血色,直至最后,她陷入了无边混沌的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