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间妄想

作者:谈栖

鸢也一团乱麻,这件事太复杂,说不清楚,勉强点头:“嗯。”

陈莫迁呼吸微重:“为什么?”

“他妈妈不要他了,我看他挺可爱的,我就收下了。”鸢也含糊其辞,不虞多说,转开话题,“小表哥,你会在晋城待多久?”

“视情况而定。”

“那你住哪里?”

陈莫迁眉间戾色散去几分:“程董事长有为我安排酒店。”

阿庭蹲在路边玩蚂蚁,忽然仰起头,眨巴眨巴眼睛:“麻麻,饿。”

这会儿已经午后,她都忘了吃饭这回事,鸢也对陈莫迁说:“我请你吃饭吧?”

陈莫迁看着她,到底是点头。

他们出了医院,就近找了一家餐厅,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菜,聊了琐事,他们许久不见,有的是话题,提起扬州瘦马事件,陈莫迁抿了口茶,问:“当年救你的那个人怎么说?”

十年前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陈莫迁会知道,是因为苏先生把她送回来时,是交到了大表哥手里,由大表哥对外解释,她失踪这么长时间,一直在陈家暂住。

她小时候经常去陈家住,这个说法合情合理……要不然她被绑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连顾久都不知道?

鸢也倒是没有问过苏先生,她想他应该是也不知道的,以他以往的作风,如果知道什么,会主动告诉她。

“把十年前的照片保存到现在,要么是酝酿着阴谋,要么是画面本身给保存照片的人带来某种幻想所以舍不得丢,无论是哪种,都有必要把人找出来。”陈莫迁说。

某种幻想……鸢也从没往这方面想过,再记起伯恩对她说过的话,什么这些年每天晚上做梦都是她,顿时一阵恶心。

阿庭双手贴在玻璃上,突然兴高采烈地喊:“粑粑,粑粑。”

鸢也下意识看出去,果然瞧见那个男人从车后座下来,西裤和长风衣的打扮,抬起头,容貌俊逸,他同样一眼就看到他们。

尉迟走进餐厅,走向他们,唇边染着温和的笑:“原来是表哥来了。鸢也,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他出场得毫无预警,鸢也万万没想到:“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忘记了?阿庭的手表里有定位系统。”尉迟解释,“你带着阿庭出门,没有告诉我,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有接,怕你们有什么意外,就只好顺着定位找过来。”

打电话?有吗?鸢也想找出手机看,没找到,再一想,好像是落在车里了,难怪没有听到来电。

她带着他儿子一声不吭出门,还不接电话,他是应该找过来看看,只是给阿庭装定位,是怕他走失,现在却成了他确定他们位置的工具,尉总确实很善于物尽其用。

鸢也撇撇嘴,低头喝茶。

尉迟一向礼仪周全,何况是在外人面前,主动对陈莫迁伸出手:“表哥什么时候到晋城?应该提前说一声的,我和鸢也好为你接风。”

陈莫迁同样站起来与他握手,两个男人身高相差无几:“昨天刚到,没有来得及告诉鸢也,今天在姜家偶遇。”

尉迟微笑,自然而然地在鸢也身边坐下:“这顿就当是便饭,今晚再到尉公馆用餐。”

他不经意彰显的男主人口吻,主客立场即刻分明。

陈莫迁眉眼不惊:“不用客气,我和鸢也没有这么见外。”

“应该的。”尉迟拿起茶壶给自斟一杯,抿了一口,认出是祁门红茶,他便唤来服务员,“再要一壶碧螺春。”

“好的先生。”服务员应后,尉迟才低头对鸢也说:“你不是不爱喝红茶?”

鸢也只爱绿茶,点红茶是记得陈莫迁爱喝,她看了尉迟一下,她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自己喜欢什么茶,他竟有注意到。

服务员很快再送上来一壶茶,尉迟为她倒了杯碧螺春,鸢也看着清汤绿叶,默默喝了。

陈莫迁看着他们,手指轻轻转动茶杯,并无言语。

尉迟又问:“点菜了吗?”

“点了。”鸢也回答完,想起一事问陈莫迁,“小表哥去姜家拿什么东西?”

“姑姑的家徽。”陈莫迁道,“族中的长辈们要重制族谱,知道我要来晋城,就让我顺便把姑姑的家徽带回去。家徽虽然没有什么大作用,但流落在外也不好。”

所谓家徽,就是一块雕了陈家家纹的玉牌。

陈家一直都是枝繁叶茂,历史又可以追溯到清朝,那会儿没有手机这些高科技工具,族人确认身份只能凭借信物,所以陈家子弟手里都有玉牌。

但是到了现在,想要知道一个人的身份背景,只是打个电话问一句的事情,玉牌作用,象征意义已经大于实际意义,简而言之,留做纪念罢了。

尉迟倒是不知道这回事:“你也有家徽吗?”

“我是外孙女。”只有直系子弟才有。

陈莫迁一弯唇:“你想要,我的可以给你。”

鸢也连连摆手:“算了吧,我可不想害你被未来嫂子误会。”

“一块牌子而已。”

他们兄妹说着话,热络而亲近,从家徽说到族谱,再说到大表哥,又聊到了病人:“小表哥去看过程家千金了吗?”

“昨晚去看过。”

“感觉怎么样?”

陈莫迁掠了她一下:“治病这种事,怎么能‘感觉’形容?”

鸢也笑着说:“怎么不能?你这么专业,能不能治好,可以判断出来的吧?”

“每个人的情况不一样,病因,病态都不一样,没有完全掌握之前,不好下定论。”陈莫迁只道。

“你们当医生的,比当律师和警察还要严谨。”

尉迟旁观着,没有进入他们的话题,只想,很久没有见面的表兄妹,竟然还能这样亲近,可见本身关系就是很好。

鸢也眉飞色舞,嘴角的笑意持续着,这段时间以来,他只有在外人面前会勉强展露欢颜,多半都是为了礼貌,看得出来现在才是真情实感的高兴。

他抿了口茶,这里的碧螺春不纯,一点滋味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