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间妄想

作者:谈栖

尉迟是个很好的资本家,也是个很好的野心家,却不是个很好的演员。

想扮言不由衷的深情人设,好歹把行头先收拾起来——庄舒把她出卖给兰道夫人,如果不是苏先生救了她,她三年前就死在那条江里,庄舒是凶手之一,这些他都知道,却还是把庄舒留在身边。

再加上他只打捞她三天就撤走打捞队,这两点加持下,他如今在她面前表现出什么“复杂”、“沉重”、“无奈”、“懊悔”都假得可笑!

鸢也哧声,真是一个演技拙劣的演员,叫人一点看下去的兴趣都没有。

不过也不能怪他出这么大的BUG,毕竟他没想到她会回来,更没想到她竟然没死,她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哪来得及去收拾马脚?

他错就错在这儿,马脚都没收拾干净,就急着到她面前装模作样,对不起?怎么?还想她回一句“没关系”?

鸢也将钻石发夹别在鬓侧,一双眼眸凛冽。

下船后,她回头看了一眼这艘巨轮,脸上飞快闪过什么,收回目光时,无意中看到二层甲板上的尉迟,他也在看她的方向,天色暗,隔得远,也看不清他的表情,鸢也漠然,弯腰上车。

“走吧。”

车子启动起来,鸢也手肘搁在窗沿上,侧头看着路边飞逝而过的景物。

苏星邑回复完工作邮件,回头看她的神色霜寒,轻声问:“怎么了?”

转向他时,鸢也脸上才有了些温度:“在想尉迟和兰道会不会内讧。”

苏星邑甚至不用考虑:“不会。”

鸢也嘴角一晒,确实不会,本来就是各取所需才建立起来的联盟,因为已经发生的事情闹翻,才是得不偿失。

“我是没想到,兰道竟然真的没有向尉迟透露我还活着的事情。”鸢也按下一线车窗,冬夜的风趁虚而入,竟比她去年年底在莫斯科经历的大雪还要冷一些。

当年她回归沅家,原本是会在欧洲炸开一颗深水鱼雷,因为所有人都以为老教父没有亲生儿女可以继承商业帝国,就等着他两腿一蹬,兰道和李希全面开战,争夺财产,他们再趁乱渔利瓜分HMVL的市场,结果杀出了她这个程咬金,可想而知会有多震撼。

但因为她表示接受历练,所以老教父和董事们商议后决定,暂时不公开她的身份,以防有人暗助她或者暗害她,同时对已经知道她的人封口,严禁他们走漏她任何消息。

兰道夫人就在被勒令闭嘴的人里面,而她还真的守了规矩,连尉迟都没有说。

苏星邑伸手到她那边,将窗户关上,淡淡道:“老教父未必不知道她做的那些事,不过是留了余地没有揭穿,她知道分寸,自然不敢再去违抗他的命令。”

老教父是老了病了,但余威仍在,哪怕是兰道夫人也不敢公然顶撞。

道理她都懂,但他关她的窗做什么?鸢也挑眉看向他,他面不改色:“我冷。”

鸢也笑,明明是怕她着凉,苏先生永远这么口不对心。

车子最后在陈家府邸前停下。

虽说是海上天气不可抗力,但尉氏和尔东还是很负责任地为所有宾客都安排了酒店——今天已经很晚了,宾客又大多是从外地来的,最快都得明天才能离开青城,不好让他们下了船后还要自己去找住处。

鸢也则没有去住酒店,她很多年没有回过陈家,这次准备在陈家多住两天。

反正好戏要在两天后才会到达巅峰,不急。

陈景衔安顿宾客尚未回来,派了齐高等在门口迎接,他看车子停稳就快步上前,打开后座的车门让鸢也下车,同时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小姐,到家了。”

鸢也弯唇应了,再去看陈家的匾额,依然是外公写的那一块,她抿唇,低头走上台阶。

齐高说:“您还是以前的房间,大少爷一直为您保留着,丹尼尔先生的房间在二楼。”

“好。”

陈家府邸也很有历史,三进四合院的结构,可以追溯到明末清初时期,但对鸢也来说,这里是她一生中最无忧无虑的那段时间的记忆,弥足珍贵。

沿着抄手走廊往厢房走去,鸢也一边跟苏星邑说着自己小时候在这里做过什么,在那里做过什么,苏星邑听着,偶尔会给出几句回应,他天生少话,很少会对无所谓的事情开口,但是她说的,他都愿意去附和。

齐高在前面带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的相处很自然,这份自然里又透着旁人渗不进去的亲昵,不可能是普通朋友的关系,倒像是……

他连忙住脑,抬起手打了一下自己嘴巴,不能妄自揣测小姐的私事。

他们先到鸢也的房间,陈家安排了两个佣人侯在里面等着伺候,苏星邑脚步停在门口没有进去,只是看了看,再对鸢也说:“早点休息。”

鸢也点头:“你也是。”

苏星邑颔首,带着安娜跟着齐高上楼。

安莎知道鸢也不喜欢外人,就让佣人们都先离开,自己倒了一杯温水给她:“小姐,您饿了吗?要吃点什么吗?”

鸢也在房里走了一圈,完全是她以前住的时候的样子,连在夜市买的摆件也还在,可见陈景衔是一直在等她回来,她心里一暖,想起齐高那句“到家了”,这股暖流里又生出些许沉重,摇了摇头:“我睡一会儿。”

“好的。”安莎便没有再打扰她,带上门出去。

鸢也躺在床上,昨晚在游轮上她没怎么睡好,确实很累,然而一躺半个小时,却是一点睡着都没有。

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心头的沉重始终挥之不去,最终还是起身,穿上外套,独自出门。

她跟门房要了一辆车,自己开着去了陈家的陵园。

她向守陵人表示自己是陈家的客人,守陵人见她开的车确实是陈家的,就没有阻拦,放她进去。

已经过去三年多,鸢也还记得很清楚那个位置,直接走了过去,果然找到那块嵌着男人黑白照片的墓碑。

她和照片里的男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蹲下-身,用手抚过上面的字。

轻轻道:“小表哥,你还好吗?”

照片里的陈莫迁始终不变,依旧是俊朗又疏离的样子。

嘴角微微弯起:“我很好。”

“就是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