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间妄想

作者:谈栖

鸢也见他许久没有说话,心忖他该不会要拿这件事,作为他们离婚和抚养权的筹码吧?

“尉总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尽可能满足,但希望你不要将公事私事混为一谈。”

尉迟端起茶杯,没有喝,淡声说:“先把公事和私事混在一起的,难道不是你?”

拿四大港口侵权案,来威胁他点头离婚和抚养权。

鸢也轻笑:“尉总连我的探视权都剥夺了,我如此弱势,不多抓住一点能派上用场的东西,怎么会是尉总的对手?”

这话说的,毫无诚意,更像嘲讽。

尉迟拿起她那份合同,从头到尾都没有翻开看,直接丢进垃圾桶。

鸢也笑意转凉,不过他下一句是说:“你都说了不能做个不孝女,我又怎么会让你做个不孝女?”

“姜氏我可以还给你,合同我会让黎雪重新拟——沅也小姐想送钱给我,我倒是还不却这一点。”

既然尉总这么高风亮节,鸢也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以茶代酒敬了一下:“那我多谢尉总成全。”

尉迟看了眼手表:“快中午了,一起吃顿饭?”

“尉总对请我吃饭这件事有很深的执念?”这都是第几次了?

尉迟一笑:“确实是。”

于是鸢也顺势提出:“让我见阿庭一面,就这两天。”

一起吃顿饭?

让我见阿庭。

吃饭,换,探视。

又是以一换一,没有退让半点,尉迟敛了眸:“阿庭不想见你。”

“话都是你说的,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假的?”没准这是他为了不让她见孩子,恶意编造的,她没有道理因为他的话放弃自己的权利。

尉迟没有多做辩解,拿起桌上的车钥匙,率先往外走:“去吃饭吧。”

鸢也今天一定要他给个准确的时间,到底什么时候让她见阿庭,沉了口气,跟了上去。

两人开了两辆车,尉迟在前带路,鸢也跟随在后,越开,她越觉得这条路有些熟悉,直到看到那个破旧的“李记汤面”的灯箱,才知道他是选了那家店。

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方向盘,鸢也觉得“故地重游”四个字,也能列入她最讨厌的成语里。

尉迟下了车,回头对她说:“记得这家店吗?我带你和阿庭来过。”

鸢也寡淡道:“我没有失忆。”何况前两天才刚记起来这件事。

他仿佛是想起了往事,唇边弧度浅浅,特意等她走到自己身边,才一起进店。

可能是他们来得早,店内只有两桌人,尉迟要了两碗馄饨,他心情仿佛很好,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上次来吃你刚做完阑尾炎手术,辛辣油炸都不合适吃,所以没有让你尝他们家另一道招牌菜,炸馄饨。”

比起什么炸馄饨煮混沌,鸢也现在最想知道的是:“什么时候让我见阿庭?我希望尽快,最好就是明天。”

尉迟没听见她的话似的:“他们家的辣椒是自己做的,上次你想吃没吃到,现在可以试试。”

说着他打开那个小陶瓷罐,内里装着的就是红油油的辣椒酱。

鸢也看了一眼:“我已经不吃辣了。”

尉迟目光回落:“不吃了?”前天晚上她在尉公馆说不怎么喜欢吃辣,他以为只是没那么喜欢了而已。

“苏先生不能吃辣,我不能总让他迁就我,所以就没吃了,现在就不吃了。”

不能让苏星邑迁就她,她就选择迁就苏星邑?

连嗜好都改了。

尉迟墨黑深湛的眼睛涌动着深山老林里的瘴气,浓郁而繁复,且透着凉。

老板娘先送上来一碟炸馄饨,刚才积极介绍的男人这会儿反而不动筷,鸢也兀自夹起一个,咬了一口,外皮酥脆,肉馅鲜嫩,是不错。

只是对面男人那一错不错的目光,叫她咽不下去,索性将剩下半个炸馄饨丢回碗里,回视了他。

“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我见阿庭?”

第几次重复了,直接把她现在为什么会跟他坐在这里的原因摆在明面上,完全不加掩饰。

好半响,尉迟才终于给了她一个时间:“明天。”

不等鸢也说什么,他跟着又补充:“我要在场。”

那晚他说了,怕她把孩子拐出国,要是不让他在,她怕是见不到阿庭,鸢也只好忍了:“可以。”

尉迟拿出一双一次性筷子,拆开,互相摩擦去掉竹屑:“之后你要怎么安排姜氏?”

“不牢尉总操心。”

“你想把阿庭接回去,丹尼尔没有意见?”

“不牢尉总操心。”

尉迟抬起了眼皮:“你再重复一遍试试。”

鸢也微笑,将散到脸颊上的头发别到耳后,倒是没再重复了,甚至主动打开话题:“庄老师的手怎么样了?”

这句询问,轻易让人想起桌面上那滩浓稠的血,男人本就不算和睦的脸色,这会儿眸色更是漆黑。

鸢也继续说:“后来我回去想了想,觉得让她还我一只手还是轻了些,所以安排了几个人在她的家门口,尉总最好提醒她最近不要出门,要不然,我还想再找她‘聊聊’。”

看着尉迟沉下去的脸色,鸢也心满意足,连眉眼都舒缓了许多。

总之,在她没有接回阿庭之前,庄老师就好好待在家里养伤吧。

老板娘端上来两碗热腾腾的馄饨,笑容可掬道:“两位慢用啊。”

鸢也礼貌一笑,拿起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吹凉了要送进口中,这时,手机震动一下,她拿出来看了眼,是安莎发来的信息,她皱了下眉,重新将混沌放回碗里。

然后拿包起身:“馄饨很好吃,多谢尉总招待,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先走了……对了,姜氏的合同?”

“我会让黎雪送到姜家给你。”

也算是没白走一趟。鸢也点了下头,绕过桌子走人。

尉迟仍坐在椅子上,看着那颗只咬了一口就丢在碗里的炸馄饨。

馄饨汤的热气氤氲他的眉眼,他拿起筷子去夹起来,上面是月牙形的咬痕,然后送入口中,吃了。

第三次了。

第三次和她吃饭,没有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