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人间妄想

作者:谈栖

就知道二房和三房这次敢请来叔祖父,一定是做好万全的准备,果然,连一向有公正美称的黄董也被拿下来了。

陈景衔身上还是三天前被带走时穿的衣服,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西裤,已经有些褶皱,但他神情淡薄,被指控了也不紧张不慌张,依旧是陈家大少爷的矜贵模样,一点都不显狼狈。

那天一到宗祠,叔祖父就背对着陈家列祖列宗的牌位,沉声问他,二叔和三叔说的事是真的吗?

他们说的什么事呢?

就是举报他利用职务之便,从各种项目里贪了三个亿!

陈景衔是总裁,他在尔东的合理合法收入是年薪加股份分红,三个亿放在他身上,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这三个亿的重点是,他贪来的,他利用总裁的身份贪来的,这个性质极其恶劣。

陈家从没出过这种监守自盗的事情,叔祖父只觉得丢人至极。

除了丢人,叔祖父还很痛心,陈景衔是他兄长最看好的继承人,看好他比看好大儿子更甚,结果他做出这种事情,哪对得起他兄长的在天之灵?所以他选在宗祠审他,看他惭愧不惭愧!

陈景衔当时听了质问,转头去看二叔:“我有心放二叔一马,没想到二叔反而栽赃给了我。”

二叔拿出一叠文件,悠悠说:“这几个项目都是你亲自负责的,账都对不上,那些对不上的账草草加起来大概三个亿,那些钱,被分成一百多笔转到不同的境外账户,我们虽然很难确定这些账户和你的关系,但这是你负责的项目,除了你,还有谁能做手脚?”

陈景衔翻看那些文件,确实都是他负责的项目,当初他从二房三房的项目里查账,查出他们中饱私囊,现在他们用同样的办法,把事情都推在他的身上。

他丢下文件,只一句:“叔祖父,是二叔贪了钱,我原本想他把钱还给公司,这件事就算了,没想到他反咬我一口。处置二叔的时候,黄董也在场,叔祖父可以去问黄董。”

叔祖父便软禁了他三天去详细查问。

现在黄董不作证,陈景衔就得背锅。

偌大的宗祠只有他们在场六个人,无人说话时,便只能听见庭院里小桥流水景观的涓涓声响。

叔祖父握了握拐杖:“景衔,你二叔说的话是真的吗?”

二叔气定神闲:“我们虽然查不出那些境外账户和你的关系,但我们委托了会计所查你今年的流水,找到那三个亿了,一定是那些境外账户把钱汇总在一起,再转回到你名下。”

“查流水?怎么?二叔对我有多少私业也一清二楚?”陈景衔在另一张太师椅坐下,双腿一叠。

居于上位多年,他浑然天成一股高人一等的气质,哪怕是抬起头看人,也有那种“老板审度员工”的优越感。

陈远潇眯眼:“堂哥的意思是,多出的三个亿是你私业的收入?”

“不能吗?”陈景衔微笑。

二叔一时找不到话反驳,但想到什么,又不急不气不慌不忙了:“景衔,现在不是你胡搅蛮缠就能翻过页的时候了,我们已经证据确凿,你好好认错,将来开大会,我还能帮你说说话,不至于就让你从族谱上除名了,但你要是再这么不知进退,就别怪亲戚一场,我们却不帮你。”

看他这个稳操胜券的样子,陈景衔唇际弧度不改:“是啊,古往今来,定罪一个人,都是要看证据的,二叔有证据就拿出来,让我心服口服。”

紧跟在他的话后面,陈远潇说:“不止三个亿,还有三个亿,都是堂哥你的私业收入吗?”

陈景衔目光一错,钉在他身上:“还有三个亿?”

陈远潇接住他的目光:“是,我们还找到三个亿,堂哥,这不是几百万几千万这样的数字,六个亿,你靠什么一年赚六个亿?”

两人分坐两边,隔着两块方形大理石瓷。

不到两米的距离,春夜的寒风穿堂而过。

陈景衔挑眉:“这三个亿也在我账户?”

陈远潇摇头:“这笔钱不在你的账户。”

陈景衔又笑:“别人账户里的钱,也要算做是我的?”

陈远潇则道:“是你放在她那里,为的是掩人耳目。”

陈景衔身体往后一靠,面上的情绪至今都没有波动:“怎么证明是我放的?不可能是别人放的,然后嫁祸给我吗?贼喊捉贼的招数,已经不新颖了。”

“她愿意跟你当面对质。”

陈远潇口中的“TA”,听不出男女,但陈景衔没由来的心口一悸,唇边的弧度不减,只是细看漠然了几分:“我不想跟他对质。”

他转向叔祖父和舅公:“随便收买个人,往他账户里放三个亿,再把他带我面前,咬死是我把钱交给他,这种‘证据确凿’,谁都能轻而易举做到。”

叔祖父面露沉思,舅公也赞同地点头,确实是草率了点。

陈景衔又道:“我答应叔祖父留在宗祠是为了自证清白,不是为了给二叔和三叔时间,伪造证据,然后攀诬我。”

三叔比较沉不住气,眼看两位老人动摇,按耐不住说:“这个人不是外人,就是景衔的家里人,说她被人收买来污蔑景衔,绝对没有可能!她现在就在外面,马上就能进来和景衔当面对质!”

这么言辞凿凿,倒是很让人好奇这个证人是谁?

叔祖父和舅公交换了个眼神:“那就带进来吧。”

陈景衔薄唇抿住。

少顷,一晒。

“来都来了,我也想知道是我家里的哪个人?”

陈远潇的眼神玩味,主动去把那个证人带进来。

陈景衔则起身去倒水。

这里有个自动饮水机,一按出水键,便有开水匀速注入一次性纸杯,他分别将水端给叔祖父和舅公,自己也觉得渴,又倒了一杯,水声和身后由远至近传来的脚步声在同个频率。

陈景衔低垂着眸,没有回头。

舅公皱皱眉:“怎么还怀着孕呢?”

水满了,漫出淋在陈景衔的手指上。

烫红了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