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背靠着墙滑坐在冰冷的浴室里,胸口被一根明显已经老化泛黄的水管贯穿,新鲜的血液和已经凝固成块的黑色污渍混在一起,在潮湿的地上留下大片血污。

一群人有些狼狈地围在他周围,或冷漠或惊恐地看着他。

有一个刀疤脸的健壮男人啐了一口:“呸,真他妈倒霉,游戏刚开始就死了一个。”

另一个染着黄毛的少年谄媚地问疤脸男:“那骆哥,现在怎么办?”

被称为骆哥的疤脸男白了他一眼:“死都死了,还能怎么办?”

他回头去看那些围成一圈的人。

“你们有谁是新玩家?”

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全部颤颤巍巍地举起手。

骆哥绝望地一拍脑门小声和黄毛说:“完了,五个小白,这局不好搞了。我们这里一共就两个老手,怎么带?”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对面的新人玩家中的一个女生突然急促地尖叫了一声,他应声回头,看见刚刚那个已经死透了的男人痉挛了几下,然后缓缓抬起头来,眼睛冷漠地扫了他们一眼,抬手毫不犹豫地把插在胸口的水管拔了出来,又溅了一地的血。

【叮咚!恭喜玩家[程翎]成功复活!】

有冰冷机械的女声在各位玩家的脑海中响起,这是代表系统的声音。

新玩家们面面相觑,显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死亡游戏还有复活机制。

骆哥看了他一会,确认他不仅有气了,胸口的贯穿伤也好了,然后才问:“你用了道具?”

程翎没有回答他,他现在脑子里系统的声音闹哄哄的,根本听不见别人说话:

【游戏玩家[程翎],恭喜你通关上一轮游戏,鉴于你上一轮的优异表现,系统决定本轮游戏吸纳你为游戏重要NPC。】

【本轮游戏你在参与游戏的同时将享有绝对的免死权,作为交换,你需要辅助系统推动剧情。】

【祝你游戏愉快!】

等系统巴拉巴拉说完以后,程翎才站起来,拍拍乱哄哄的脑袋,问骆哥:“你说什么?”

骆哥皱着眉看着眼前颀长的男人,又重复了一遍:“你是用道具复活的?”

程翎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他现在心里烦躁得很。

系统之前就因为他表现过于突出而打压他了,现在居然想出了这么个主意来限制他的行动。

神他妈重要NPC,得亏系统想得出来。

恐怕游戏刚开始时那根莫名飞出的水管就是对他的下马威。

骆哥见他不想多说,也没再问。大家都心知肚明,对于玩家来说自己的道具都是十分私密且重要的东西,毕竟为了活下去玩家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不论是应对来自玩家的威胁还是系统的威胁,道具都极有可能是关键时刻自己保命的东西。

更何况这是一个能够复活的稀有道具,虽然他已经用掉了。

骆哥和新玩家们解释道:“在游戏中我们有可能会得到一些特殊道具,这些道具有时候能够辅助我们游戏通关,大家拿到道具一定要及时和队伍分享,不要因为私藏道具而影响到我们的游戏进度。”

新玩家们应声称是。

“那骆哥,”女生中一个穿着校服的妹子哆哆嗦嗦地举起手问他,“这游戏是做什么的呀,我们现在要干什么才能通关?”

骆哥现在显然成了主心骨,他微笑着说:“照现在来看我们一共有三个老玩家,只要你们五个听我们的话,通关肯定不成问题。”

他回避了这个女玩家的第一个问题,熟络地拍拍程翎的肩:“你连稀有道具都能拿到,水平肯定不赖。”

显然骆哥口中的三个“老玩家”是把他也算进去了。

他接着说:“你们掉进游戏里的时候有给什么背景提示吗?”

新玩家们摇摇头。

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新玩家们被吓得一抖。

他们开局是在一个连窗户都没有的逼仄的浴室里,此时的敲门声就来自浴室唯一的一个出口。

骆哥和黄毛对视一眼,骆哥轻轻朝他点了点头,于是黄毛上前对着门外轻声问了句:“谁啊?”

“是我,”门外是个男声,“你们都跑到浴室来干嘛?不是叫你们去领工作制服吗?”

“我们刚才没听清啊,什么工作制服?”黄毛回答。

“你们不穿制服怎么实习?”那声音又说,“快把门开开,我把换衣间的钥匙给你们。”

骆哥和黄毛都是心里一紧,迟疑着没有开门。

“快点啊,磨蹭什么呢!”那声音催促到。

黄毛手迟疑地把把手轻轻一拧,老旧的门发出尖锐的“吱呀”声。

门外站着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外国男人,面色有些青黄,削瘦的脸深深凹陷下去,死气沉沉的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们。

两个女孩都有些害怕地不敢和他对视。

本轮的重要NPC程翎:同事你好。

“你们这些新来的实习生怎么这么不靠谱?”他一边嘟囔着,一边伸手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摸索。

他掏了半天也没掏出东西:“咦?我的钥匙呢?”

不靠谱的实习生们:......

此时系统的声音在他们脑海中响起:

【叮咚!触发游戏任务[寻找克莱尔医生丢失的钥匙],限时六小时,请各位玩家把握时间。】

克莱尔医生看了看腕表:“哎不说了,我现在还有点事要忙,你们自己去找找吧,可能在我的办公室或者档案室。”

他又看了下腕表,急匆匆地就走了,剩下八个玩家大眼瞪小眼。

“我们......现在去找钥匙就行了?”两个女生中白领打扮的女孩嗫嚅着问。

“我们现在分配一下,”骆哥一幅主持大局的样子,“我们有三个老玩家,不如我们分开两个队伍,兵分两路,一半的人去办公室,另一半的人去档案室,这样比较省时间。”

大家连连点头,只有程翎:“不要。”

骆哥疑惑地看着他:“那你有什么好的意见吗?”

程翎没理他,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自顾自走了出去。

骆哥被他这个态度气的不轻,本来他们这轮老玩家就偏少,他还要特立独行,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他回头对错愕的新玩家说:“来来来,没关系不用管他,我们这边赶紧分配一下。”

程翎出去以后四下转悠了几圈,终于又找到了克莱尔医生。

现在应该是午夜,这一片是住院部,到处都是静悄悄的,克莱尔医生坐在唯一还开着灯的服务台前,老旧的电脑发出轻微的滋滋声,鼠标在桌上咔哒咔哒地点着。

程翎走过去:“你好。”

克莱尔医生像是被惊醒了一样,抬头看向程翎:“噢、噢,你好。”

程翎问:“请问我们之后会去哪里实习?”

克莱尔医生奇怪地道:“你们不是妇产科的吗?”

我还以为这种恐怖的氛围一般都会出现在精神病院。

妇产科我是没想到的。

克莱尔医生又问:“怎么了?你们钥匙找到了吗?”

程翎摇摇头:“没有,现在就去找。”

他转头走了,后方的亮光处不一会又传来了规律的“咔哒咔哒”声。

等走远一些了,程翎才拿出刚刚藏在口袋里的东西——一部翻盖手机,这是他刚刚趁着和克莱尔医生对话的时候摸的。

这是一部暗红色的翻盖手机,边角有些磨损,可以看得出已经用了很多年了,上面还坠着一个小小的金鱼挂饰。他打开翻盖,蓝色的亮光照到他的脸上,他看见了手机的屏保是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笑得灿烂的小女孩,应该是克莱尔医生的女儿。

他又翻了翻手机的相册和备忘录,里面空空如也,其他要说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小游戏里的贪吃蛇分数高得离谱。

程翎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手机,确认了没有什么遗漏的细节以后把手机收回了口袋。

在经过某一间办公室的时候,程翎从里面找到了一个手电筒,在地图上确认了一下克莱尔的办公在三楼,就打着手电去找楼梯了。

他刚走两步,楼梯还没找到,他就听到前方有电梯开门时发出的“叮”的一声,紧接着是一条逐渐扩大的光亮,有人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是骆哥和那两个女孩。

“没想到这里这么老旧居然还会有电梯!”那是女学生的声音。“地图上都没有标出来。”

“既然办公室什么也没有,那应该钥匙是在档案室了,我们原路返回等他们就行了。”骆哥说。

这时他们也看见了打着手电筒的程翎,骆哥立刻有些阴阳怪气地说:“怎么,高级玩家找到线索了?”

没想到程翎真的点了点头:“嗯,是找到了。我一个人没办法找全所有地方,现在想要和你们交换一下线索。”

“真的假的?”骆哥将信将疑。

程翎点了点头,把手机拿出来冲他展示了一下。

骆哥眼睛立刻就亮了:“走走走,我们回浴室说。”

等他们回到浴室,发现黄毛和那三个男玩家也回来了。

黄毛说:“我们在档案室什么也没发现,你们呢?”

骆哥有点失望地说:“我们这边也是。”

“不过他说找到了线索,现在要和我们分享。”

于是众人期盼的眼光落到程翎身上。

程翎也毫不吝啬,把手机给了他们。

他们也把手机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尤其是骆哥和黄毛,就差把手机拆开来看了。

一无所获,游戏一下陷入僵局。

“我们还有四个多小时。”黄毛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大家抓紧时间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或者我们要不要再出去找一遍?”

“难道这个手机的线索是指向克莱尔医生的女儿?”一个男生猜测。

“有可能,但这和我们现在要找的钥匙没什么太大关系吧?”另一个男生反驳。

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程翎在一旁静静地看着没有参与,在想自己的事情。

白领打扮的女孩此时拿着手机,正在研究上面的金鱼挂坠,忽然手机嗡嗡地震动了,劣质的音乐声在安静的浴室里格外响亮,吓得她差点把手机扔了出去。

她哭丧着脸看向骆哥,大家也在看着她,大家一时都没有说话,倒不是被吓得不敢出声,而是因为他们都在听那手机的铃声。

那是首小女孩唱的童谣:

夜晚的路灯亮光芒

橱窗里有一个布娃娃

没有美丽的衣裳

满眼都是泪汪汪

丑陋的布娃娃布娃娃

我会把你带回我的家

美丽的布娃娃布娃娃

我会让你笑哈哈

我会让你笑哈哈

这歌旋律欢快,乍一听就是个小女孩买了个娃娃回去打扮的故事,可是在游戏这恐怖的氛围里,这首歌的歌词就有点耐人寻味了起来。

这时手机铃声已经响过一轮了,再不接就要挂了,女白领有些焦急地轻声问:“骆哥,接不接啊?”

骆哥点点头:“接!”

女白领哆嗦了一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可是我有点不敢。”

骆哥有点狰狞地一摆手:“给我!”

就在铃声快挂断的时候,骆哥按下了接听键。

对面传来孩童嘻嘻哈哈的笑声:“爸爸,你给我买布娃娃了吗?我的娃娃只有七个,怎么数都还差一个!”

程翎脑海中响起系统的声音:

【NPC玩家[程翎]触发单独系统任务[将玩家们带到闹鬼的食堂],限时一小时,请把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