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颗头颅无比恶心,泡烂了的皮肤在几番摩擦后皲裂,露出里面发白的组织。

那些悬挂着的罐子随着灯亮全部都消失了,连带着地上的摔烂了的碎片也不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像是错觉,只留下满头脏水的罗国尧傻傻地站在原地。

“快扔掉!”喻成风就站在他不远处,见罗国尧傻傻地不动于是喊他了一句,可是罗国尧跟失了神一样毫无反应,甚至把怀里的头颅搂得更紧了。

喻成风见状抬腿就往他的位置冲,伸手就去抓他的胳膊。

可就在他快碰到罗国尧的时候,罗国尧怀里的头颅大约眼框的位置突然裂开了一条缝,竟像是这颗腐烂的脑袋在努力睁开双眼。

等喻成风把罗国尧推开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那颗丑陋发烂的头已经抖动着炸开来,腥臭的血水和脓水“哗啦”撒了罗国尧满身,强烈刺激的臭味简直令人作呕。

罗国尧忽然抽搐了一下,眼神渐渐变得飘忽。

除了喻成风,所有人都没有靠近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变化。

他眼中的迷茫慢慢散了,缓缓弯嘴露出了一个笑容。那笑容却和他本身的性格天差地别,懒懒的,还带着一丝妩媚。

他看了眼身旁的喻成风,轻轻眨了眨眼睛,然后轻扭着腰肢向他走去。

......多半是每个鬼故事都会有的环节,鬼上身。

这次上身的估计是个女鬼,还是个妖娆的女鬼,举手投足之间满满都是万种风情。

可惜,她好像没注意到自己附身的是个略带胡渣的微胖汉子,如此身段在他身上展现出来,除了辣眼睛,还是辣眼睛。

他靠近喻成风,柔柔地看着他。

喻成风泛起一身鸡皮疙瘩。

“停,别动,有话站那说就行。”喻成风实在是有点受不了他。

“罗国尧”眼神一凌,好像受到了什么奇耻大辱一样,羞愤地嚎叫一声,“嗷”地就朝他扑去。

每到这种时候喻成风就会在心里问自己,你真的需要这份线索吗?

是打晕呢,还是捆起来继续看他这张别扭的脸。

喻成风还抽空看了程翎一眼。

程翎冻着一张脸,对着他微微颔首。

“他的意思是......”喻成风心下了然,右手微微抬起,狠狠地往下一劈——他的手下什么也没有,可是随着他下劈的动作,时空都仿佛慢慢地滞缓了,扑过来的“罗国尧”动作慢慢慢慢缓慢,慢慢慢慢地停止了。

保持着前冲的动势,在触碰到喻成风的前一刻凝固了。

一片静寂,除了他,还有程翎。

程翎拖着裙摆走到他旁边,裙子发出“沙沙”的声音:“你凝固时间干什么?”

喻成风大惊失色:“不是你叫我这样做的吗?还浪费我一个道具!”

程翎奇怪地看着他:“我全程有吐出半个字吗?我什么时候叫你这样做了?”

喻成风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刚刚看你,你冻着脸对我点头,不就是‘冻住时间’的意思吗?我还以为我们之间默契十足呢。”

“......”

“你再嘴贱一下试试?”

程翎双手交叉在肋骨前,作势要拔出骨刀。

“打住,打住,”喻成风赶紧调整态度,“您误会了程老板,我是有事想和您单独商量。”

程翎保持着动作静静地看着他表演。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好像多了一个人?”喻成风神经兮兮地眯着眼,“我们开的是六人本,现在却有......七个玩家。”

程翎:“你来之前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不算玩家了,本局我是NPC。”

喻成风“切”了一声:“真没意思,一点氛围感都没有。”

“不过说起这个确实有点奇怪,”程翎的目光转了一圈,定格在白袅袅脸上。

她的表情懵懵的,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嘴巴微微张着,显得有点傻呆呆的。

喻成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系统为了限制你把你转化成NPC还算情有可原,但是这姑娘为什么也有系统设定的身份?”

“这样算的话,我们不就是少了一个玩家?”喻成风越想越不对劲。

“不,应该不是。”程翎摇头,“系统转化NPC应该需要过程。”

“我上一局虽然已经被系统判定有NPC功能,但在整个游戏过程中我大部分履行的还是玩家职务,这局我才被彻底转化为了NPC,这场游戏的故事里有了我的身份,剧情与我息息相关。”

“可是白袅袅不一样,她的身份设定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一个可有可无的角色,可见她对系统而言并不那么重要。”

“只是,有一点奇怪......”程翎盯着白袅袅。

喻成风接话道:“为什么系统会选择她。”

他摊了摊手:“真不是我吹,我觉得系统要想限制本局游戏水平,怎么想都应该选择我才对。”

程翎没有反驳。

“问问她。”程翎对喻成风说。

喻成风“嗯”一声,打了个响指。

随着清脆的“啪”声,白袅袅那微张的嘴终于完整地形成了一个O形,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因为本该被“罗国尧”扑倒的喻成风正在她面前打量她:“怎么看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小姑娘啊。”

“......”

我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她知道这种效果肯定是面前两个人中有人使用了道具,于是轻轻问了一句:“程哥喻哥,罗国尧的问题很棘手吗?”

她以为是罗国尧的状态很难搞,他们不得已才使用了道具。

喻成风拍拍她的肩:“别紧张学生小妹妹,我们只是有点问题要问你。”

“啊?”白袅袅看着他,不明所以。

“你是自愿进这局游戏的吗?”程翎冷冷地说。

白袅袅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他们这么快就发现了?

白袅袅沉默地搅着手指,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不是。”

喻成风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是系统强迫你进来的吧,还给你特定设置的单独的任务,除了扮作侍女cue流程,应该还有别的吧?”

怎么想白袅袅都不该进来。

她一没能力二没胆量,怎么可能主动加入一场可能要命的游戏。她还只是学生,金钱对她的吸引力就这么大吗?

白袅袅的脸瞬间就垮了:“我不能说,可是你们放心,这绝对不是会害人的任务。”

喻成风一幅胸有成竹的样子:“没事没事,凭你的本事也害不到我们,不说就不说,理解。”

他没再理白袅袅,转头程翎说:“我们之前的推断没有错,系统开始崩溃了。”

“祂打破了自己的原则,强迫了玩家进入游戏。”

“而且,”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祂开始同化玩家了。”

这是个很恐怖的推测。

同化玩家是什么概念?

就是系统内的NPC不够用了,祂需要寻找替代品,甚至为此不惜打破自己所制定的规。这其实很好理解,因为程翎在上一轮已经体会到为什么NPC会不够用的原因了,因为NPC自我意识觉醒了。

比如卡萝,比如卡萝妈妈,她们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并且不断做出反抗,她们越来越脱离了NPC的范畴,越来越像真人。

而玩家们呢?

不断被同化,开始履行本该是NPC该履行的职责。

当NPC越来越像真人,玩家越来越像NPC,你还能分清楚他们之间的区别吗?

后果不堪设想。

“系统暂时还没有完全崩溃,玩家和NPC的界限还是很明确的。”程翎思考了一会,然后开口,“我上一局尝试把一个NPC带出游戏,可是失败了,她好像没有办法闯进现实。”

白袅袅知道他说的是卡萝。

“可是刚刚我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程翎接着说,“她虽然不能去到现实,但是可以去到其他游戏里面。”

白袅袅突然感觉有风流动,四周的东西好像鲜活了起来,“罗国尧”又开始了向前的动势,只不过喻成风已经不在原地了。

道具效果解除了!

白袅袅赶紧后退几步。

喻成风却是上前几步,三下五除二地就把“罗国尧”撂倒了,其他玩家一拥而上,按手的按手按腿的按腿,“罗国尧”只能不甘地嘶吼着。

程翎没有上前,只是一挥手,神奇地甩出一阵强烈的狂风,风呼啸而过,瞬间就熄灭了厅内所有火烛。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一阵阴风掠过他们的脑袋顶,抬头看过去,黑暗中一个还未来得及藏匿的小小身影格外清晰!

他们瞪大眼睛。

程翎从肋骨处拔出一把骨刀,猛地像那个身影一掷,那个身影灵巧地一闪躲过了这一击,那骨刀却像认定了它一般在空中一个转弯,这回那身影没能躲开,“叮”地被钉在了后方的墙上。

其他人都看傻了,连被按住的“罗国尧”都忘记嚎了。

程翎的手又是一挥,大厅内又恢复了灯火通明。

喻成风对着那个被钉住的样子眨了眨眼:“挺可爱的呀。”

程翎走过去拍了拍那个被钉住的漂亮小姑娘的脑袋。

“嗨,卡萝,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