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张茜尖叫着去拽人，可惜捞了一个空，张涵良一摔到血泊里就沉了下去。
这滩血看着只是小小一滩，居然奇异地深不见底，明明他们身处于三楼，张涵良却可以穿过地面不断地下沉，眼看着血液已经快没过头顶了。
“道具、道具！”张茜突然想起来他们还没使用过的道具，无措地在身上翻找，慌乱地从外套的插袋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骨瓷瓶。
那个瓶子通体莹白，大约只有半个拳头大小，上面用红墨画着不知所云的图案。
张茜抡起那个瓶子狠狠往地上一砸，小瓶子的碎裂声隐没在狂乱的风声和天花板上的东西摔落的声音中。
这是他们身上仅存的道具，是在某一次游戏中机缘巧合下触发了隐藏任务获得的。
那次他们很幸运，九死一生地逃过了boss的追击，获得了很多丰厚的奖励。
可是那次的游戏太过恐怖，他们几乎是从尸山中爬出来的，这导致自那之后他们玩游戏都小心翼翼地，再也没获得过道具，更没有再次触发隐藏任务。
这是他们最后一个道具，也是他们一直留着保命的最终手段。
它的功能很简单，就是交换。
伴随着瓶子落地破裂，张涵良淹没在血泊中的身影一颤，紧接着就是诡异地膨胀。
他的身体和气球似的一直胀大一直胀大，连皮肤都被撑得呈半透明状，经脉和骨骼都依稀可见，鼓囊囊地已经变成了原本身体的两倍大小。
接下来大家心里担忧事情就发生了，过于膨胀的身体终于被撑到了极限，张涵良的身体“砰”一声炸开了，飞溅的碎肉把同在血泊中的头颅都推得飘远了些。
“哥——”张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个道具使用起来会是这样惨烈的效果，她现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哥哥变成这副瘆人的样子，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敢做。
出乎意料的，张涵良没有死去，他没有了表皮的躯体依旧在血泊中沉浮扭动，并且肉眼可见地在长出新的皮肤，那新皮渐渐成型，定格成了另一张面孔。
那副面孔茫然地在血泊里眨了眨眼睛。
“……”
程翎看着他静默不语。
张涵良的身体炸了，再次长好皮肤就变成了喻成风。
现在滚在血泊里的人是喻成风。
喻成风原本站在靠近窗口的位置，不过此时站在窗口的人变成了张涵良。
喻成风心如死灰地和飘在旁边喝血的头颅大兄弟对视，觉得张氏兄妹的这个道具不甚厚道。
他们用道具就用道具，为什么这个道具的效果还要拉别人下水。
喻成风翻滚着吐出几个字：“草你……”
一个“妈”字还没有说出口，他就感觉脚踝被什么东西扯住了，那东西一用力，他就“咕噜咕噜”沉下去了。
装着头颅的罐子砸地的频率渐渐慢了，风声也渐弱了，血泊肉眼所见地开始缩小，那颗脑袋也跟着喻成风沉到了血泊底下。
“对不起，喻哥，真的对不起。”张茜双目含泪，嘴里止不住地喃喃念叨。
“没事，那家伙命硬，专克NPC。”她听见耳畔有一个陌生的男声对着她说。
那声音淡淡的，轻的像一阵风。
“哗啦！”一阵落水声激得张茜一个激灵，她闻声看去，程翎公主居然把王子和昏迷的卡萝一脚揣进了血泊中。
卡萝瞬间就没了踪影，王子也没能挣扎几下，很快跟着沉下去了。
就在血泊即将干涸消失的那一瞬，程翎公主也一蹦，跳进了血泊里。
不带走一丝云彩，只留下了玩家们面面相觑。
这什么情况？！
……
程翎落入血泊中，周身都被温热的液体包裹着，窒息感随之而来。
腥气像是绕过了无法呼吸的鼻腔，通过毛孔直接就钻了进来，咸猩的铁锈味充斥口腔。
他在血水里睁不开眼睛，却本能地伸手一捞，比他沉得更深的王子一下就被他捞住了。
王子被他使劲一推，身子更加快速地下沉，然后感觉身子好像被程翎的脚踩住了。
他刚想张开嘴骂娘，结果就咽了一嘴腥臭的血，紧接着温热的感觉抽身而去，失重感随之而来，他朦胧中睁眼，发现自己正从高空中坠落，不断放大的地面上满是纵横的怪物尸骸。
他还来不及慌乱，就“哐”地摔到了地上，然后后背猛地一阵剧痛，程翎居然落在了他的身上，用他垫脚来缓冲了一下下落的冲击。
王子“哇”地喷出一口血，也不知道多少是自己的，多少是刚刚不小心喝下去的。
程翎落地后嘶啦一声把自己的裙子撕开了，厚重的裙摆一下子就变成了超短裙。
他的腿毛不是很旺盛，但终归是有的，糊着血黏在腿上……别有一番风味……吧？
“喂，”程翎低头看他，“太史铁柱。”
……我叫皇埔傲天。
“你把衣服给我。”
王子捂着衣服惊恐地往后爬几步。
他原本白净净的燕尾服现在都已经红得发黑了，他居然还想要。
太没人性了！
程翎把燕尾服换好，把长发用碎布条扎起来的时候，王子还躺在他身后捂着超短裙嘤嘤嘤。
程翎环顾了一下四周。
这里是铺天盖地的都是大片大片的红色，右边是一片猩红色的海，海上飘着零零碎碎的怪物残骸，他们落在淡红柔软的沙地上，左边是连绵且高耸的红色的山。
山上光秃秃的，裸露的土壤混着小石子时不时地往下滚落。
这里没有天空，头顶上是一个又一个漆黑的洞，应该是与外界连接的通道，周围没有喻成风和卡萝的影子，想来他是从另外一个地方掉下来了。
“走吧。”程翎理了理衣领，抬脚踢了踢还瘫着的王子。
“你好，请问你能不能尊重一下我？”王子咬牙切齿。
程翎顿了一下：“请问您可以走了吗，铁柱？”
王子忍着浑身剧痛抬手就往程翎面门上给了一拳，被程翎一掌拦住了。
他们两个人晃晃悠悠地开始爬山。
这山怪得很，看起来好像很陡，爬的时候却总能在陡峭的山壁上找到适合踩踏的凹陷，像是天然的楼梯。
“你和公主是什么关系？”程翎抓住一块突出的岩石，闲聊一样地问王子。
“青梅竹马，未婚夫妻。”王子一手捂着超短裙，一手抓住一根断了的枯木。
“你是被女巫关起来的，你见过女巫？”程翎又问。
“没有，我和女巫在一起的时候都被施咒失去了五感，我再一睁眼的时候就已经在那个地方，身边只剩一架钢琴，和一个会自己变出食物的篮子。”
程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王子爬得比程翎稍缓些，微抬头看着他：“你问了我这么多问题，也到我我问你了。”
“你问。”
“你是谁，为什么要假扮安洁莉娜？”
“如你所见，我是来这里解救公主的勇士，可是我和你一样出了点小岔子，被女巫施咒伪装成了公主。”程翎又问他，“你又是怎么认出我是冒牌货的？”
王子摇摇头：“不知道，我弹琴的时候突然看见你的样貌变了，不过如果不是你那一脚力道太足，我都没发现你是男人。”
程翎抿着嘴不说话了。
他突然想起来在王子弹钢琴的时候传来的碎裂声。
现在看来，那声音应该是诅咒在被破除的时候发出的。那琴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功效，居然还可以解开女巫的诅咒。
“喂，你听，山顶是不是有什么声音？”
王子突然扯了一下程翎衣服的后摆。
他们此刻已经爬到半山腰了，朦朦胧胧中有歌声从远处飘来。
婉转地、轻柔地飘过来。
一定要形容的话，这歌声很像苏妲己给商纣王唱的靡靡之音，十分妩媚。
可这声音太过飘渺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距离太远让他们听得不甚真切，居然雌雄莫辨，不知道歌唱者的性别。
“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程翎加快了速度，很快就把王子甩在身后了。
离山顶越近听得越真切，程翎觉得这唱歌的人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声音清澈透亮，婉转中有几分女孩的娇媚。
他三下五除二就爬完了最后一段路，手臂一用力，翻过陡峭的山壁，滚到平坦的山顶上。
山顶也是一片光秃秃的，除了泥土就是沙子，还有点石头和枯木。
这一片并不是很大，大概面积也就是两个篮球场那么大，中央嵌着一块稍大的、石礅似的石头，一个身影坐上上面，歌声就是从他这里发出来的。
“你爬这么快干什么？”王子气喘吁吁地也爬上来了，一边抱怨一边站起身来。
他看到程翎定定地站在他面前。
“你怎么了？傻了？”他有点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
不远处的一块石头坐着一个影子一样的人形怪物，身体有点泛着透明，周围似乎影视绕着一圈黑气，他放声歌唱着，声音一直传的很远很远。
很快那个影子就发现有不速之客的到来，扭头看向他们。
那个虚幻的影子居然清晰地长了一张少年的脸，苍白且清秀，眼神淡漠地打量着他们。
程翎认得这张脸。
这个怪物长着程裕的脸。
他弟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