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女商(大清药丸)

作者:南方赤火

“多大年?纪,什么病症,多久了,吃的什么药?”

老中医敲敲墙上的“就?医指南”,等?对面病人自己开口。

老中医闻名遐迩,外号“三句半”,是说他风格犀利,任何人来问诊,不出三句半,都能让他找到病根,正本清源。

问诊诊金当然?也不同寻常,一块银元一次。平均一句话三角钱。

“三句半”用手拂掉桌上的细细药末,看着?对面那?明显精神抖擞的俊俏后生。

“不是给我看病。是请教……”

苏敏官犹豫片刻,还?是厚颜无耻地说了自己的诉求,“我不想生孩子。”

“三句半”长胡子一抖,捏起镜片,困惑地抬头看了看,说了第一句话。

“您多虑了,公鸡不下蛋。”

苏敏官二十二年?怼人无数,今儿被这句话怼得脸一黑。

再看这满屋的锦旗。敢情这么多人花一块银元来找骂?

为了人生幸福,还?是心?平气和?,改口:“我和?太太新婚。她不想怀孕……有可靠的方子吗?”

“三句半”顿悟,点点头,拈须微笑?,下笔如飞。

“等?等?,”苏敏官看着?那?难辨的字迹,笑?意消失,微微蹙眉,“这不是药方。”

“是老朽相熟的几个可靠媒人,”一张写了地址的条子递过去,“您这病症好治。纳个小,药到病除。”

苏敏官一口气噎嗓子眼,忍不住扶太阳穴,再改口:“是我不想她怀孕。”

“三句半”咳嗽一声,蓦地伸出一双救人无数的妙手,两指如风,搭上苏敏官手腕。

苏敏官觉得这大夫老糊涂了:“不是我看病!”

“恕老朽直言,小伙子,此事还?真是你的毛病。心?病还?须心?药医,你有难言之隐不怕,且看老朽堂内的锦旗……”

这小伙子也真是嘴硬。谁结婚不是为了绵延子嗣,生得越多越有福气。堂子里的姑娘才怕怀孕呢。

苏敏官起身就?走。

“三句半”:“哎,一元诊金……”

才不给呢。浪费他半个钟头的来回?脚程。

“三句半”气得风度全无,终于?破功,嘟嘟囔囔说了第四句:“您真不该找我,去大内敬事房找人开个刀,什么都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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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敏官不气馁。当天傍晚收工,大舵主再次带头违反会规,三块银元,把?福州路花妈妈叫来做局。

跟毒舌老中医几句过招,他口才大进。靠恩威并?施和?花言巧语,终于?卸下老太太的戒心?,神秘兮兮地给他介绍了几样独门经验。

苏敏官更?气郁。都是不拿姑娘身体当回?事儿的。有些都不用很丰富的经验,就?能想象出来姑娘得多难受。

福州路有当地黑`帮罩着?。这三块钱还?是得花。苏敏官心?疼的呀,晚饭都少吃一半。

不过他也不是太沮丧,中国人几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本来就?是碰运气,没指望真能访到什么逆天的秘籍。

年?轻人的心?中,人生漫长,日子管够。

就?像她说的,慢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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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气和?畅,苏敏官按时到义兴上工。

“这几人的身份资料,”他检查几份卷宗,卷起来,唤个伙计,“给林姑娘送去。”

那?是林玉婵从组织中认领的无业人员,估摸着?已经开始上工。新的身份刚伪造好,以应付偶尔的工部局查户口。

伙计接了文件,苏敏官忽然?又改主意。

“算了。我自己去送。”

大家集体沉默一刻,然?后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越来越懒得遮掩了啊。

只有江高升表示异议:“前?日约好那?几个看船的宁波客人,再过半个钟头就?要来了。”

“知道,我准时回?。”

苏敏官嘴角一翘,快步走出门面,亲自去给博雅送快递。

大部分义兴的员工都发现,苏老板这阵子,笑?得多了。

不仅是因为绝地反杀、搞掉竞争对手的那?种春风得意。而是好像忽然?长大了些许,眼角少有过去那?种不合时宜的冷漠。

对待手下人当然?一如既往的严格。但在应付那?些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时,似乎增添了一丝温柔的耐心?。

苏敏官推门进洋楼时,林玉婵正和?员工们一起,培训新招来的三男两女五名员工。

五人是从南京逃民中选来的,在上海好吃好喝数日,都长了肉,心?态也逐渐趋于?正常,一眼望去和?正常人无异。

外加红姑念姑两位半路加盟的,以前?没机会学习,入职就?上工,今日正好也跟着?进步一下。

说是培训,其实两位经理都不是什么严厉的性格,招来的员工也都是开朗随和?的那?一款,讲几句注意事项,眼下已经开始聊大天,聊着?前?东家容闳的各种糗事。

“……容先生心?气高,闻得中国人无法在洋行?中升为经理,当即作一辞职书投之。并?不是他眼红那?经理职位,只是愤慨中国人不能与英人享有同等?之权利。那?洋行?行?主以为他嫌钱少,许他月薪翻倍,容先生去意已决,把?那?行?主后悔得哟……”

常保罗讲得摇头晃脑,两只眼里冒出星星。

一众草根员工想象洋人窘态,哈哈大笑?。

入职第一课就?是爱国主义教育。也只有博雅员工干得出来。

唯有林玉婵坐在一旁,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

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企业文化。博雅的企业文化已经被定型成“懒散划水”,虽然?现在进步了许多,但以她的高自律标准,依然?有点太清闲。

但没办法,林玉婵也没法让这么多老员工集体转性,只好接受,多招点人来弥补效率上的不足。

孤儿院工厂也是如此。孩子们干活效率低,好在人多,其乐融融。成本高一点而已。

这种企业文化也并?非全无是处。员工之间相处融洽,不像其他商铺那?样频繁跳槽,有利于?基层员工积累经验,也节省了不少摩擦成本。

她也就?只能一次次重温容闳的各种光辉伟绩。忽而转头,明媚一笑?,起身去迎快递小哥。

“早晨!”

限于?“保密协议”,只是在交接卷宗的时候,轻轻勾勾小手指。

“咦,昨天去哪了?”

林玉婵低头,闻到他腰带上一点残余的腻香。

苏敏官:“……”

他看着?小姑娘那?轻快的、少女气的笑?容,犹豫了一下,坚决隐瞒自己问诊不给钱、违规喝花酒的劣迹,“没什么。”

苏敏官跟博雅员工打招呼。除了身份文件,另外附送一个水迹斑斑大信封。看看日期,刚送到,还?没拆。

“哎呀呀,”林玉婵闻到那?信封上的潮湿海水味,再看邮戳,眉开眼笑?,“容先生到美国了!”

大清没有正儿八经的邮局,长途信件都是通过民船带来码头,然?后由各运输集团先到先得,无序分发,谁送信就?给谁跑腿费。

这次的跑腿费归义兴。苏敏官按规矩收了钱,跟众人道谢道别。

林玉婵有点懵。就?来三分钟?

义兴大老板这么闲的吗?

苏敏官轻笑?,趁她出来送的工夫,把?她挤到外面墙角,用身子挡住,捉起她手,飞快吻一下。

又被她趁机摸摸脸,拇指拂过他鬓角的发茬,在他的耳廓上坏心?地捏一捏,捏出一道淡红的褶。

好像一夜之间,他的心?境便有细微变化。他好像突然?意识到,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不是他这一生的负担,而是生活中那?画龙点睛的一笔。

和?她亲热过火的时候,也不太会像以前?似的,被突如其来的愧疚和?负罪所击中,生出要么破罐破摔、要么急流勇退的极端念头。

其实他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不正常。

有一个温暖的爱人,想要和?她亲近、和?她胡闹、和?她对抗、和?她分享……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人之本性。

那?个老中医才不正常。

“待会确实有事。”他轻松地说,“我就?来帮你监个工。否则你这茶话会得开到明天去。”

林玉婵一笑?,挥手和?他道别。

和?义兴不一样。博雅的新老员工们无心?八卦,刷的围过来,目光都集中在林玉婵手中的信封上。

看着?那?一排排翩翩起舞的洋文,摸着?那?带着?异国尘土的信封,大伙一个个都骄傲得不得了,胸脯挺得高高的。

全大清国哪有第二家商铺,能与如此江湖奇人建立关系,能不出铺门,就?跟着?环游世界?

大家都觉得与有荣焉,好像自己也跟着?游历了半个地球。几个新员工暗地打定主意,以后打死也不跳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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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开信,容闳的笔迹跃然?纸上:“想必诸位已经收到我的巴黎游记及附送之纪念品……”

众人齐齐一囧:“啊?”

长途海运不靠谱,丢个包裹是常有的事。尤其是还?随信有赠品,几个月里,从装船出关到下船装车,只要任何一个环节有人偷包,基本就?是无迹可寻。更?别提可能会浸水、发霉、海难、遇土匪……

所以除了林玉婵感慨两句“怎么这都有人偷”,其余众人倒是很看得开,笑?道:“没关系。太贵重东西他肯定不会寄。至于?游记,容先生寄信前?肯定会留底稿的。”

只好读他从美国寄来的那?一封,推测出他这几个月的行?迹。

看起来,容闳在马赛买买买之后,便乘火车赴巴黎。貌似由于?行?李被误送上另一班车,他不得不在巴黎住下等?待,期间来了个巴黎十日自助游。

旅费照旧是大清政府报销啦。

即便对容闳这样走遍多国的世界公民,遍览浪漫之都的繁盛也让他大开眼界。显然?,这趟旅程玩得他乐不思?蜀,照相照了几大胶卷,没时间一一冲印,只能先带在身上。

还?好没寄回?来。

至于?在巴黎游玩的笔记素描,什么大教堂、咖啡馆、公园、沙龙、小约翰·施特劳斯的欧洲巡回?音乐会……由于?不幸丢失,只能由各位没出过国的土包子脑补。

……

然?后,容闳恋恋不舍地离开巴黎,从法国加莱乘船过英吉利海峡,自英国多尔维乘火车至伦敦,开始干正事。

他要为大清订购“制器之器”的机械。欧陆诸国大多语言不通,容易被骗,于?是主要寄希望于?英国和?美国。

容闳在伦敦附近盘桓一个月,考察了不少机器厂,忙得没时间写信。虽收获颇丰,但并?不满意。

“本以为,大清国民之逆来顺受、麻木不仁,是造成国家落后之主因,我们应甩脱这种软弱国民性,才能富强。”容闳到了美国,总算有大量空闲时间,于?是开始写小论文,“却不知过犹不及,过分强硬铿锵的国民性格,也无益于?社会进步。余观英伦之各工厂,工人待遇虽低,尚能温饱,相比我大清国民,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可他们仍不满足,遇有加薪、休息、安全保险等?诉求,不愿与领导者?谦恭商谈,据理力争,反而动辄组织罢工斗争,以致荒废生产,着?实可惜。

“余在伦敦观摩工厂数日,半数时间都遇工人组织集会,生产停滞,无法详观机械制造之过程。虽然?工厂主一再澄清,言称近日欧洲工人组织云集伦敦,意欲集会,因此导致混乱,并?非日常之态。但我仍心?怀顾虑,若将机器定制之事交予英伦工厂,未必能准时高效完成……”

红姑听完林玉婵的翻译,笑?道:“原来外国一样有乱臣贼子,倒跟大清差不多。我还?以为他们那?里——怎么说来的,地上掉东西都没人捡哩!”

一个比较活泼的新员工小声回?:“哪有那?么好。洋人骨子里都是小偷强盗。”

常保罗摇头叹道:“这人呢,贪心?不足。泰西诸国富足,听说那?洋农夫、洋工人、甚至洋寡妇,都能天天吃上牛肉洋山芋,他们还?搞什么斗争,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家纷纷表示赞同。

老赵拿出年?龄权威,趁机敲打新员工:“虽然?咱们商铺做洋货,但你们不许学洋人。要是敢懈怠,我可不看林姑娘面子,一样会开除的!”

说完,一脸正气地看着?林玉婵,等?她点头附和?。

林玉婵在愣神,压根没注意大家说什么。

她把?容闳的字迹额外看了一遍,忽然?心?潮澎湃,生出难以言表的悸动——

工人运动?

欧洲各国已经联合起来开展工人运动了?

仿佛一道失落的时间线,虚空中飘着?,啪的一声,嵌合到她的世界里。

是了,工业革命的开展,使得欧洲社会经济结构发生巨变……资本主义社会基本矛盾日益暴露……无产阶级成为独立的政治力量……

课本上的定义她能背一大段,但那?都是纸上谈兵。唯有眼前?那?略带潦草的熟悉字迹,此时才切切实实地告诉她,外面的世界走得多快。

老赵第一次对新员工训话,没得到林老板回?应,有点尴尬,咳嗽一声。

林玉婵忙回?神:“呃,对,老赵说的对。不过虹口浦东那?些剥削劳力的血汗工厂,是该有人反抗一下。咱们博雅不压榨工人。大家放心?哈。如果有什么诉求,尽管跟我提。”

此时的大清国民,即便聪慧开明如容闳,也很难立刻意识到这些“乱臣贼子”的划时代意义。

容闳只是觉得整个欧洲的工业氛围都有点浮躁。工人们不任劳任怨干活,遇事不好好跟资本家谈判,尽组织暴力运动了。

他隐晦地抱怨,也就?欧洲有工业革命和?殖民历史的家底,没有改朝换代的风险,可以容忍工人们这么造。要是换成大清,几亿农民都站出来要求什么“权利”,百姓早就?饿死,大清早亡了。

“我在考察英国工厂时,数次险些遭到工人团体的冲撞。”容闳不无后怕地写道,“一个狂热的摩尔人还?给我塞了不少传单和?小册子,不过大部分都被军警立刻收走了。我不得不自辩许久,证明我并?非是来组建什么‘国际工人协会’的外国工人代表,这才被放走……总之,我决定将大清的订单交给美国。那?是个年?轻而热忱的新国度,它的人民齐心?劳作,没有这么多内耗的政治冲突。”

读到这里,众人嗟叹容闳的运气:“在大清国就?差点被当反贼,到了国外,差点被当成他们那?里的反贼。肯定是命犯太岁,回?头咱们去庙里给他求个签。”

只有林玉婵还?在那?里神游,脑海里响起铿锵的《国际歌》前?奏。

“国际工人协会”……

是我想的那?个国际工人协会吗?第一国际?!

那?个“英特纳雄纳尔最终会实现”的名词起源?

——容先生您别走,帮我在那?里挂个名!我要见马克思?!我要当元老!!

可惜这呐喊晚了几个月,而且隔了整个亚欧大陆,也就?是做做梦。

即便是在先进思?潮扎堆的欧洲,无产阶级革命眼下也处于?人人喊打的状态。不管哪个国家,不管什么政府,偏左的偏右的开明的独`裁的激进的保守的,都会不惜一切代价,把?这星星之火给踩灭。

容闳不可能跟他们有太多接触。在众口铄金的诋毁之下,也不会对他们产生同情和?好感。

这是时代的无奈。

不过最起码,林玉婵知道,自己并?不孤独。她脑海里装的那?些说出来被认为是天方夜谭的鬼主意,并?非是从天而降的无根之水,而是切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之内的、拼图的一部分。

她还?在沉默,其余人已经在催了。

“林姑娘林姑娘,接着?读啊。”

容闳的信,中英夹杂,别人还?真没这随句口译的本事。

林玉婵快速扫一眼后半截信,抬头,语调平平地说:“长话短说,容先生在美国一切安好,正在探访各地机器厂,怎么也得在那?里呆几个月——好了,现在上工。”

她不做那?剥削工人的无良资本家,但划水也得有限度啊亲们。

众人这才记起自己今天为什么在这儿,几声难为情的讪笑?,回?归状态,分散去干活。

林玉婵将容闳的信件收好,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最后一封寄自美国的信,与早先其他数封不同,信封上留了地址!

WillardHotel

17MarketSt.Hartford,eticut

UatesofAmerica.

容闳已经于?康涅狄格州一个中级旅馆下榻。信中言道,由于?要等?待订单排队和?机器制造,要至少长住好几个月。

林玉婵兴冲冲地提笔,开始给容闳写回?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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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姑娘呀,你带来的那?份洋行?齐价合同,大家都研究过了。”常保罗喜气洋洋地说,“欧洲那?边,有人造出了更?高效的纺纱机,今年?洋行?接到的欧洲纱厂订单翻了五番,印棉也涨价,所以会从中国大量收棉花。价格也会涨。我已让三娘家里多置棉田,换优种,新来的五位兄弟姊妹中,我管老赵要了四个,从现在起,就?开始预订优质棉田、机器和?仓储,晚了可就?抢不过别人啦。”

原棉价格好似龙卷风,在新的一年?里越吹越高。有商会的信息整合,不少华商都改行?或者?增加棉花业务,打算投身其中,搭上这班快速便车。

博雅公司已有去年?的基础,起步比别人早一些,此时游刃有余。

林玉婵有一点小小私心?。金能亨泄露的那?份合同,博雅的自己人都已吃透了,但是在商会例会里,她并?没有全交代,而是根据外部商业环境,选择性地放信息。譬如洋行?统一想搞生丝价格,她就?把?齐价合同里关于?生丝的收购份额放出来,让做生丝的大伙心?里有数,不至于?被打得措手不及。

这个策略,到目前?为止还?算有效。义兴商会声名鹊起,短短一个月内,加盟成员增了一半。

而且别人是跟风,林玉婵心?中有底。她从容闳的信中读到,美国的内战依然?没有止歇的迹象。美国北方多数机器厂都转做军工,制造国家急需的要件,导致容闳一个外来客,生产民用机器的订单被排到了好几个月以后。

虽然?林玉婵知道这仗明年?就?能打完,但以目前?的资讯来看,世界原棉供应持续紧张,价格持续走高,这是必然?的。

所以她授意常保罗,棉花的收购加工放手去做。有义兴商会的信息整合,不会像去年?似的,被洋商精准狙击。

至于?茶叶业务,可就?没这么春风得意。

老赵还?没开始汇报,忽然?洋楼门口风铃响,进来一个跑街伙计。

“几位老板,实在不好意思?。”伙计团团一揖,捧出来一纸合约,“我们洋行?最近资金周转上有些困难,东家思?来想去,在您这订的茶叶合约只能先送还?,等?日后再找机会签……命小的一定要跟各位老板好好告罪,大家以后还?是朋友……”

唠唠叨叨说半天,“告罪”的诚意满满。林玉婵心?里上来点脾气。

几千斤茶叶还?能说不要就?不要。洋行?都是背靠外资银行?,且对大宗茶货有收购份额的,哪就?那?么容易“资金周转不开”?

老赵面露不满之色,蓦地打断那?伙计的话:“怕不是换了别家茶叶?德丰行??”

伙计脸色一僵,滴水不漏地笑?道:“东家拿决策,小的只管跑腿,什么都不懂。再会,再会。”

……

伙计走后,洋楼里几个人面面相觑。

赵怀生打破沉默,扭扭捏捏提出来:“最近几天,这事儿不是第一次了。林姑娘,要么咱们博雅精制茶,暂停生产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古代有避孕方式,均不靠谱。羊肠鱼鳔味道重,容易坏,不卫生。另外就是塞各种奇怪的东西。妓`女主要是服用水银或者其他猛药造成终身不孕。所以古人控制人口的方法就是杀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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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配角栏里的马克思,大家等太久了,今天先让他出来打个酱油吧……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见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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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4年,国际工人协会(又叫第一国际)在伦敦成立。马克思代表德国工人参加会议,并成为实际上的领袖。他起草了《国际工人协会成立宣言》,阐明无产阶级运动的目的:推翻资本主义,建立工人阶级政权;宣布工人运动的基本原则:“工人阶级的解放应该由工人阶级自己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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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在英国期间,因时常被普鲁士政府的密探所监视,因此频繁使用马甲。一个常用的马甲昵称就是theMoor,因为马克思皮肤黝黑且黑色卷发,神似北非地区的摩尔人。

在伦敦,给容闳塞传单的“一个狂热的摩尔人”,应该就是来筹备第一国际的马克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