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您怎么不进?去？”
周聊从外面打水回来,看见吴芝兰站在病房门口。
见她眼眶里蓄着泪，安慰道：“您放心吧，他没事儿。”
“早上听老方说的?时候,吓得我啊。你说说他父母就是在那儿出的事,逸卿要是再有个什么……”说着说着,周聊看她眼泪又要往外冒。
“您别这样,一?会儿让……让逸卿看见了?该难受了。”
吴芝兰抬手抹了抹眼泪,将手上的?保温桶递给她,拍了?拍周聊的?肩膀，“你快进去吧，一?会儿馄饨糊了?,我去洗把脸，马上来。”
推门进去，吴逸卿几乎立刻松开皱着的?眉头,故作轻松道：“回来了？”
他脑门儿上都是冷汗,嘴唇发白。
周聊皱着眉：“疼？我去找医生要止痛药。”
昨天医生交代过，受不了?就吃止痛片。早上她看吴逸卿没喊疼，就没在意，没想到现在开始痛了?。
“不用。”吴逸卿伸手拉着她的袖子,让她坐下，“能忍。”
周聊盯着他，耸耸鼻子,“忍不了?不要硬撑。”
吴逸卿伸手去揉她的?脑袋，“知道了?,手里拿的什么？我饿了。”
“馄饨，刚刚在外面遇到姑姑了?，她去了?厕所,让我先带过来喂你吃。”
拿了勺子，用开水烫过，周聊坐在病床旁边，将保温盒拧开。
扑鼻的香油味儿随着热气飘到外面，周聊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早上她吃的?牛奶面包根本不能跟眼前这?一?盒的?馄饨比，卖家送来的面包是隔夜的?，味道不是很好，将就着吞了?两口，也不是太饱。
起身找了几?张面纸垫在他的?胸前，用勺子舀了?一?个，吹凉。
“张嘴。”
吴逸卿乖乖将嘴张开，嚼了几?下咽下，“烫。”
再吹的时候，她用嘴唇碰了碰，还有些烫，又晾了一?会儿。
“这?个不烫。”像是喂孩子似的，小心把控着温度。
吴逸卿看她那馋样儿，勾了勾嘴角，“你要不要尝一?个？”
“就吃一?个……”周聊声音小小地，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吴芝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进?来，看保温桶里的?馄饨少了?大半，开心道?：“聊聊你也吃，要是喜欢我明天再给你们送。”
“姑姑。”吴逸卿见吴芝兰进来，脸上有些微红，被长辈看见两人亲密的?动作，多少还是有些害臊的?。
“您坐。”周聊起身给她搬了椅子放在旁边。
“张嘴。”
这?会儿吴逸卿没了?刚才的?自觉，吴芝兰没进?来的时候他看见周聊的?勺子举起来了就会张开嘴等着，她进来后这人倒是假矜持了?起来。
“我……我自己来吧。”
“你可得了?吧，张嘴。”
疼得满头是汗，还想自己吃东西？
吴芝兰抿着嘴笑了?笑，约莫是知道他不好意思了?，说道：“姑姑以前什么没见过？你小时候还不是姑姑给你洗的?澡？”
吴逸卿专心嚼着馄饨掩饰着尴尬，他从小在姑姑家住，姑父又工作忙，确实都是吴芝兰帮着他洗澡的。
“要不要出院以后去姑姑家住？我好照顾你。”
两人同时一愣，这?个问题倒是还没想过。
“不用。”吴逸卿下意识就拒绝了?。
“你这?腿自己一?个人怎么弄？总不能让人家聊聊……”
周聊知道吴逸卿是不想麻烦他们，“姑姑，逸卿可能是怕您和姑父累着，我们俩住对门，你放心，我看着他。”
吴逸卿偏头瞧了她一眼，平时这丫头都是正正经经地连名带姓叫他，要不就是叫吴队，还是第一?次从她嘴里听到这么亲昵的两个字。
这?个吴芝兰倒是不知道，微怔了?怔，问：“住对门？”
“嗯。”
“行，要是不方便你们就给我打电话。”
她也知道现在的年轻人，跟亲生父母一?块儿住的?都少，更别说是跟她这个姑姑住一块儿。
吴芝兰走后，周聊去外面收拾干净了?碗筷，回去的时候正巧碰上里头的小护士给他换输液瓶。
“空调会不会太凉？”
“这?瓶挂的?时候可能会有些胀痛，有不舒服的?就叫我，要不我给你找个热水袋吧？你手挺凉的?……”
“麻烦你了?护士。”
……
吴逸卿看件她站在门口不动，面无表情，就知道他们家的?小醋瓶子又倒了?。
人走后，周聊坐在床头，伸手握住他吊水的那只手，“手冷？”
“不冷。”吴逸卿紧了?紧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
“别用力，小心回血。”
他不敢动了，任由她握着。摸摸手腕，捏捏手背，揪揪手指头，像是要把他这?粗糙长茧子的?大手看出朵花儿来。
“还疼吗？”她看着吴逸卿头上的?汗没方才那么多了?。
“不疼。”
周聊就是这么一?问，也没指望他老实喊疼。这?人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愁死人。
拧了热毛巾给他擦了脸，“医生说一个月后才能正常走路，消防队那边怎么说？”
“不知道。”
暂时没人跟他联系过，不过按理是要休息好了?再过去的，可他这?脚也不知道能不能收得了?强度那么大的工作了?。
“等出院之后再说吧。”
……
傍晚的?时候，刘刊勤到了医院，先遇上的?是周聊，她正在护士站拿吴逸卿晚上要吃的?药。
回头见刘刊勤一身制服，就知道是来看吴逸卿的，笑着叫人：“首长好。”
“呦，小吴的小媳妇？别叫首长，叫叔叔吧，我姓刘”
周聊有些不好意思，“那个……刘叔叔您是来看逸卿的吧，跟我来吧。”
吴逸卿看见他们进来，也没动，盯着他手上的?饭盒，笑道?：“老刘，是来请我吃饭的？”
“你小子，狗鼻子比老子的?还灵。”
东西放到了茶几上，刘刊勤走到床尾处打量着他的?脚，估计是看着石膏觉得新鲜，用手戳了戳。
“上面说让徐福顶上你的?位子，你好好休息，等脚养好了?再说。”
徐福是队里的?副队长，这?些年是吴逸卿一手带出来的，除了有些插科打诨不靠谱，其余的?他还是挺放心的?。
“谨遵领导教诲。”
刘刊勤拍了?拍他的?肩膀，“啧，干了这?么多年，在阴沟里翻了船啊。”
干消防的哪儿能身上不带点儿伤，救灾抢险出任务什么的?。也就吴逸卿运气好，从来没听说哪儿碰着了?，哪知道这?回一?倒霉就搞了?个这么严重的?。
“老房子，你也知道容易出事。”
“早让你去大队干文职你不干，要我说那些个坐办公室的?就没有你一?半的?远见。”
“行了?啊，下班时间不聊工作。”
“对，对，不聊。”
“您喝水。”
周聊中午回去的时候特地拿了茶叶过来，就是想着万一?吴逸卿单位的?同事过来好招待。
“好，好。”
刘刊勤接过去喝了?一?口，咂咂嘴夸道?：“好茶。”
“你个闭着眼睛连龙井和铁观音都喝不出来的人还知道这?茶好不好？”
刘刊勤办公室的?茶叶都是他老婆帮着准备的?，品种都是用标签贴在茶叶盒上的?，其实他不爱喝茶，那些东西东西都是放在办公室招待别人的?。
“你就不能不拆老子台？”
……
“把扣子解了。”
周聊中午从家里带来了脸盆和毛巾，刚刚去开水房接了?开水。
虽然病房里开了?空调，可他这?一?天疼得也流了?不少汗，不擦擦估计明天得馊。
“你给我解。”吴逸卿没动，一?本正经地耍赖。
“吴队，您是腿断了，手又没断。”周聊没理他。
他见状，不情不愿地抬起手，像是在跟扣子交流感情，解了半天才松了两个。
“得得得，放手。”
再等下去水都凉了?，周聊直接上前，唰唰唰将病号服解开，伸手托着他的?脖子，将衣服脱下来。
“你自己擦？”
吴逸卿一听这话，将手死死地缩在被子里面一动不动。
她叹了口气，被气笑了?。掀了?被子擦了前半边身子，又让他坐起身，擦后背。从脖子到手指头都擦了一?遍，吴逸卿身上黏糊糊不舒服的?感觉才消失了。
从家里给他带了换洗衣服，棉麻质地的睡衣，还是她找了半天才找到的。
吴逸卿不常回去，家里的?衣橱是空的?，衣服都放在了阳台的烘干机里。
帮他伸了袖子，又将扣子一?个一个地扣上。
正要把水端出去倒掉的?时候，吴逸卿突然笑着出声：“正常的?女孩儿不应该害羞吗？”
她倒好，脱衣服擦身子穿衣服。动作之爽利，像是给猪肉包保鲜膜似的，脸都不带红的?。
“吴队，您这八块腹肌我早就看过了?。”
再说了，看个上半身有什么可害羞的?……
“嘶，下面不擦？”吴逸卿故意逗她。
“我找个护工给你擦？以后他负责喂饭，擦身子，给你暖手，给你用勺子喂水喝好不好？”
“不好。”吴逸卿瘪着嘴，不说话了?，不擦就不擦吧。
“你一?会儿回去睡吧。”
这?儿的沙发窄，吴逸卿担心她睡一晚第二天得浑身疼。
“你呢？万一?晚上发烧怎么办？”医生说这几?天身边最好不要离人。
“再说了，人家家属睡得，我怎么就睡不得？”她看见好多人家都是在躺椅上睡的，还不如这?沙发舒服。
“我心疼，晚上有事儿我叫护士就行了?。”
周聊瞪着眼睛凶他，“叫什么？”
这?人居然还敢提护士？
“没……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