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晏目眦欲裂“我有过目不忘只能,从小只要我见过的绝不会出错!!”

此话一出,也只静了一瞬,户部侍郎就笑开了。

“过目不忘?哈哈哈哈?谁说过目不忘就不会记错了?咱们这些年见过过目不忘的还少吗!哪个没出过错!”

所谓的过目不忘,在她们眼里就是个笑话。

现下多是荫官推举居多,自家子弟出仕前谁不造个噱头?

其中说过目不忘的海了去了。

但等出仕了一见,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至多比旁人记东西快一些的都算真了,那有什么真的过目不忘。

更深一层,就算是真有,也未必敢显露出来,年年这么多人说自己过目不忘都记不住的东西,偏生你记住了,岂不招人恨?

远的不说,当年顾湮入宫前,顾右相也给他吹了一个过目不忘天生麒麟才的人设出来。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是以一提这个词,大家都觉得是个笑话了。

杨晏听着这笑声,只觉讽刺,再看这些人面上的神情不似作假,不由的愣住了。

唯有许暄妍脑子冷静下来,她又慢慢的坐了回去。

……超忆症。

顾右相仿佛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仍在笑“甚么过目不忘,这天下哪有不出错的人!这过目不忘至多就比旁人记得快些,记得久些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就是没见过真的天才了。

许暄妍心中冷笑一声“好,那便来证明吧,若是杨小公子真的能够过目不忘,那这些账册便是真的,众卿家你们可有异议?”

倒不是她托大,而是她接收了记忆后,关于杨将军之子还真有些名头在。原身后期江山能那么快崩塌,少不了军权的问题。

蒋翊和杨公子曾经短暂的练手过,后来又在兴国四分五裂后各自为政。

关于这位杨公子,传扬的最多的就是此人神机妙算,有一双火眼金睛,且为人八面玲珑,就连底下的小兵都能一个个叫出名来。

这人要真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那就说得通了。

毕竟许暄妍上学的时间里,没少碰见这种高智商天才。顾右相她们不相信,多是因为科举制没起来,所以没见过什么天才,加之这些世家互相联姻,生出来的不是大多数蠢货就是少部分天才。

呵。

“自然,臣无异议。”谢左相抢先回了。

她两次开口,几乎都是为了杨晏之事,且都看似公正实则偏向,许暄妍不由深深望了一眼。

“自然自然。”户部侍郎得意忘形“若是他真能记得分毫不差,那臣便认这是真的。”

她长了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能看一眼就记下来的人。

“好!”

许暄妍一口截断“既然如此,细雨,把这奏折给他。”

杨晏接过奏折,低头一看,只见这上面林林总总的列着的真是方才说话这位户部侍郎的罪行和证据,不由心里一惊。

“你看多久能记得住?”

女帝温声道“不必紧张,你只要用心记就是了。”

杨晏现今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原身荒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等这封密折念出来,户部侍郎打出GG结局那是必定的。

杀鸡儆猴完成。

谁还管杨晏是不是真的过目不忘?

反正能捞回来好好养活!

“这……”杨晏虽长于北郡,但也不是不通俗务,看得出来这是女帝偏让他的。

只是他捧着奏折心里犹然不解。

再惴惴不安也比不上血的冤屈,他忖度女帝是想让让他当出头的枪,但那又怎样?!

杨晏目中狠色一现,抬起头来掷地有声道“一盏茶的功夫便可!”

“一盏茶,噗嗤。”

顾右相捂着嘴笑了,转头道“陛下,臣失礼了。”

“无妨。”女帝对他温柔了几分。

有旁观者心中便不平,暗自打算来日选秀也要送进自家儿郎去。顾右相如今春风得意,前不久恶了陛下都没被处置,不就是因为她那儿子是宠君么?

许暄妍将这些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心想,来日你失礼的时候多着呢,这才哪到哪?

“陛下。”

说话间,杨晏已经合了奏折抬起头来。

“草民全都记下了。”

“这么快?”

户部侍郎古怪的笑了一声“莫非是欺骗了陛下心里害怕,赶着来死了?”

许暄妍目光一厉,在脑海中快速的过着此人的生平。

“陛下,让臣来对照吧。”

谢左相蓦然出声,她缓缓走上去抽了杨晏手中的折子,这一抽没抽走,谢左相没在意,只用了巧劲让他脱了手。

“杨小公子年幼,方才一气与这么多位大人打了招呼……若是叫别人来对照,恐陛下心里觉得我们是以权谋私,故意报复。”

他环顾四周,从容道“老臣自太祖辈便追随大兴皇室,受尽历代帝王恩惠,如今蒙陛下与先皇垂青,拜左相之位。这二十三年来,臣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无愧于大兴,无愧于陛下……”

谢左相两鬓霜白,比那次私下相见更衰老了几分。

“老臣与北郡交往不多,虽未在杨小公子的名单上,但也是百官之首……是以,请陛下让老臣来对照这份奏折。”

她说的有理有据,又看向了兵部尚书“也免得有所徇私。”

这话意有所指。

“你——”

兵部尚书涨红了脸!

因着兴国有重文轻武的风气,武官上层多是世袭罔替的膏粱子弟,底下却都是贫苦百姓,是以向来不被文官看得起。

也就是这数十年来世家子弟越来越娇贵,嫌风沙太重,天寒地冻的不愿意亲临军营,只自己挂了个名,底下提拔几个从血路拼杀出来的人当心腹训练士兵。这才让贫民百姓有了出路。

兵部尚书就是一刀一枪这么拼杀出来的。

杨晏这样的将军之子天然就是与他们一个阵营!兵部尚书早就着急了,被谢左相一堵,气得气血翻涌。

“你说谁徇私!”

她一怒,手上的指节都咯吱咯吱作响。

谢左相只当看不见,恭敬的请示“陛下以为如何?”

“左相说得有理,那就让你来对照吧。”

“是。”

她盯着女帝的目光,微微退了两步。

“开始吧。”许暄妍撑着头,喝了一口萧细雨送来的参汤,将脑海中剧烈的头痛压了下去。

“……家内所藏珍宝,内珍珠手串,竟有二百余串,较之大内多至数倍,并有大珠,较御用冠顶尤大,此罪一。”

“……废弛边防,擅自削减军防用度,独断专行,私藏西垂奏折批阅……此罪五。”

“纵奸女之僣窃,以户部官印调取官银……”

“附近通州、蓟州地方,均有当铺钱店,查计资本,又不下十余万,以朝廷大臣,下与小民争利…此罪十二。”

杨晏不徐不疾,一字一字的背诵出来。

左相面容平静,隐含赞同。

户部侍郎几乎站不住“陛、陛下、臣冤枉啊!”

她连滚带爬的挪向高位“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许暄妍笑盈盈的看着她“卿家既然喊冤,朕便令人去你家中查查,也还你一个清白。”

她轻描淡写道“母皇驾崩前,你进上了一件百家衣,说家中没有余财,全靠夫郎的嫁妆铺子过活,连小儿过生日买顿肉的钱都拿不出来了,户部还有十万两银子的亏空……”

户部侍郎是靠着正夫招妻发家,因生的眉眼间有几分像惠宁太女,倒得了明熙女帝几分怜惜,还怜她贫苦让户部‘借’了十万两银子,当然是以接驾之名。

“臣、臣……”

“朕登基时,冯郎中说你家徒四壁,拿不出这十万两——”

她笑起来“今日朕就还你清白,细雨,叫冯郎中点御林军去户部侍郎家中查查,给她个清白,但凡多一两——”

那圆滚滚的猫眼幽幽的盯着她“便以欺君罪论处!”

“陛下!!!”

户部侍郎肝胆欲裂。

“好了,这都是小事,现在杨公子证明了自己的过目不忘之能,方侍郎,你有何话说?”

闻此噩耗方侍郎几乎要死过去,哪还记得这过目不忘的事,她嚅嗫了两下嘴唇“臣、只是怀疑,只是怀疑…陛下他就算能全部记住也不能证明那里面写的就是真的!”

“臣对大兴忠心耿耿啊陛下!!”她立时哭嚎了起来“臣为大兴流过血,臣当年为惠宁殿下试过毒啊!!”

她不说还好,一说许暄妍的面色就冷了下来。

她走下凤椅,慢条斯理道“方才杨公子说,若是他有一句不实,一句记不下来就撞死在这。”

“朕觉得,很有道理。”

她抬脚踩住了方侍郎的朝服,认真问“如今他都记住了,你又该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罪状参考和珅的十大罪状等等,非完全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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