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冬至。

朝堂经过了一番大清洗,来自于江南的顾氏一族罪证都被整理好,放在了女帝的桌案前。

与此同时,殿前一试,女帝的雷霆大怒,也让朝堂风气肃然一清。

最终一百一十八个人,有三十五个被踢出局去。

杨晏办事,雷厉风行。

利落的把身后的利益网给拉了出来,许暄妍一看,哦豁,还是熟人呢。

这不是原身记忆里吹彩虹屁吹得最欢乐的那部分吗!

当然啦,也是世界线里卖她卖的最快的那群墙头草啦!

“做得好!”

她称赞了一声,小狐狸就打蛇随棍上的凑了上来“那臣做的这么好,陛下给臣什么赏赐?”

许暄妍一转头,就是一个美颜暴击。

杨晏跑的急,额上都是汗水,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亮晶晶的,透出几分狡黠天真来。

他已经摸透了这位陛下的脾性,加之山野军营长大,行事潇洒随意,此时双臂一叠,往桌上一趴,语调里有了几分撒娇的意思在。

“陛下~”

小狐狸期待着望着她“臣这次,废了老大力,陛下,您能不能给臣点奖赏啊?”

他这模样,看的许暄妍心都要软化了。

不由温声问“止戈想要什么奖赏?”

杨晏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陛下,今日便是冬至了,马上就要过年了,臣想出宫一趟……”

他顿了顿,有些不好意思道“臣还想,请陛下与臣一起出宫。”

“嗯?”

女帝讶异,往后一靠摸了两把猫“为何?”

这要是别人,许暄妍早心里跳脚怀疑总有刁民要害朕。

但说这话的是杨晏,她就蒙上了八层滤镜。

带了几分慈爱道“止戈是想找人一起玩了?也是朕的疏忽,你才十五,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她抬手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

声音先柔了三分“等开了春,给你找几个小伙伴一起读书怎么样?”

柔软脆弱的手抚摸在头上,几乎是在瞬间,就让杨晏想起了父母尚在,兄姐未亡的时候。

他飞快的眨去眼中水光,笑了两声“臣听说过年的时候,民间有灯会,还有舞龙舞狮呢,从前姐姐还在的时候,都是她带臣去看……陛下,您能不能……”

他一语未尽,就见女帝忽然落了泪下来。

“陛下?!”

小狐狸的眼底映着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陌生的、稚嫩的、一丝一毫相像之处都没有脸。

宛如寒风过背,女帝静静的看着他,忽然叹息。

“朕只是想到,从前母皇还在的时候,也与朕说过许多……”她垂下春水明眸,慢慢的吐字“想来朕与你,同病相怜。”

……都是没有家的孩子。

“陛下……”

杨晏不知所措,女帝却已经展颜一笑“等民间热闹了,朕与你同游。”

说罢,抬手将桌上的一方白玉镇纸塞了过去“朕虚长你几岁,到时便姐弟相称,这是姐姐提前送你的压岁钱。”

手中的玉质温润细腻,杨晏握紧了手心,笑容粲然“谢姐姐!”

他握着‘压岁钱’走出了宫门。

许暄妍便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看他离开,眼前一片模糊。

泪水顺着脸不断的流下来,她怔怔的望着宫外的方向,御书房中宫人都被挥退了,半晌,才有一声叹息。

身后伸出只手,递了方帕子来。

“陛下若是舍不得武安侯,不若将他留在宫中罢。”

凤卫首领单膝跪地,目光灼灼。

女帝抬手抓了几回,行动仓皇,声音哽咽“没这个必要。”

她语不成调,小声的啜泣“我不过是……想家了。”

想那个,我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去的家。

……可我真的好想见一见我的爸爸妈妈啊!

她攥着手帕,无声的落泪,指尖都蜷缩了起来,指甲嵌入手心,恨不得掐出血来。

许暄妍死死的压制住自己痛哭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快速的抓过手帕擦了眼泪。

“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眼底的血丝未消,她就已换了笑。

虚虚的浮在表面,看的萧细雨心里一沉。

“一切都照陛下的计划进行。黄淑婉的家人已入了荣养衙门,属下……”触及到女帝的目光,他有些不习惯的改了口“属下只说她是因公殉职,如今其女的手艺颇肖生母,臣打算令她日后长成进入皇庄做事。”

“新一批的水泥出来了,按照陛下所吩咐的保存,目前并无其他问题。”

“琉璃现在每月产量稳固,楚贵…楚山河公子,拍的了京中东市的铺面,正打算开琉璃店铺。”

“嗯。”

她一闭目,萧细雨便自觉地起身为她按压着穴位。

“过些日子,给他赐个皇商的名号?”

她懒懒散散道“剩下的呢?我吩咐你最重要的哪一件——”

想起那件事,一向冷漠的萧细雨都不由眉头舒展,手下力道都下意识轻了几分。

“陛下仁慈,功在千秋。”

他真心实意的称赞着“天下举子,都该记着陛下今日的大恩。”

年少的女帝只是歪着头与小猫对视着。

“这是自然……”

她打了个哈欠,声音渐渐的消了下去“……这是最伟大的制度。”

……

腊月初三,秦金玉裹着厚厚的衣裳,慢吞吞的挪着步伐往外走。

“好端端的又要干什么啊……”

她打了个哈欠。

不满的小声嘟囔着“……一群兵匪,又要废银钱。”

说什么是陛下体恤天下读书人,特意降下了恩典。

“陛下是多金贵的人……怎么会为了我们这群小卒子费心?”

她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挡着寒风挪了过去。

城门口新放了一个告示牌,说是什么放陛下的政策的。秦金玉作为一个读书人,挺起胸来走了过去。

“秦秀才来了!秦秀才来了!”

“快,秦秀才识字,咱们听听秦秀才怎么说的!”

一群吃瓜群众让出了一条路,秦金玉已经习惯了这种读书人的待遇,站定清了清嗓子。

“咳,我过来看看。”

“陛下这出了政策,说是对我们老百姓好!”

她用着最通俗的语言解释着。

“陛下说,现在她刚刚当皇帝,需要能干的人!要我们好好读书……”

“读什么书,哪有钱让娃娃读书!”

赵老二发了句牢骚,接着就被瞪了过去,连忙住了嘴。

秦金玉冷哼了两声“所以陛下说,她建了个书院让娃娃读……书院?!!”

声音陡然拔高。

秦金玉睁着眼睛,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反复的确认着,也顾不得站在两边的是她平时最鄙视的兵痞子武夫了,连连确认“这告示是真的吗?是真的吗?陛下真的这么说吗?”

这些守在告示牌两边的,都是杨晏手下的旧部,早就得了指示,哈哈大笑“秀才娘真会说笑,白纸黑字还能作假啊?”

“秦秀才?秦秀才?”

身旁人小心的叫了两声。

秦金玉直着眼,气沉丹田“乡亲们快来!快带着娃娃和我走!咱们送娃娃上学去!!”

作为一个读书人,秦金玉太知道读书的重要性了。

再看这下面一行,竟然是说让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过去领一套四书。

她哆嗦着手接过新书的时候,还有油墨的气味。

秦金玉泪流满面“陛下!!”

“咱们陛下!是个明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