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句话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秦金玉顿时就被围了起来。

“秦秀才,你刚刚说啥?娃娃们能去读书?”

“是不是以后就能当读书人!”

“真的吗秦秀才?”

自古父母爱子女,都是一样的心,一听说现在能读书了,还没听到具体的事便抓着追问了起来“怎么读哇,秦秀才刚刚念了有个什么院、院子?去哪哇?”

抓着她的与她同出一族,一抓着就急了“我说秀才娘子,咱们可都是一家人,小时候婶婶看着你长大的!快,这事快给婶婶说说,你妹妹脑瓜子聪明,说不准能成第二个秀才娘诶!”

身边的小姑娘咬着糖人,迷茫的看着自家姑姑。

“大喜,是大喜啊婶婶!!”

秦金玉喜气洋洋“陛下隆恩,体恤咱们这群泥腿子!说要建个书院,让咱们读书!”

“读书?读什么书。”

这是家里穷苦的,只望着被簇拥的人群叹气“饭都吃不饱,哪有钱去读这个。”

这样一说,看着身旁望着自己的小女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家里哪有钱给你读书!你就没这个命!”

她气急败坏之下,当街拉着孩子又打又骂,秦金玉看的火冒三丈。

“住手!住手!”

她一把将人手撇开,气呼呼道“告示都没念完,你就在这撒气,你冲谁撒气,你对陛下不满吗?”

“咋、咋会呢!”

女人一惊,回嘴道“你别胡说!陛下、陛下那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我咋会对她不满?我不敢!”

秦金玉冷哼了一声,指着那告示提高了声音“陛下是好皇帝!知道咱们都没银子!说要让娃娃们去书院里读,六岁上的,十二岁下的,都能去!中午还给一顿饭呢!咱们还省呢!”

这话一出,本吵嚷的人群都静了下来。

现如今读书人都是稀奇。

寻常人家别说读书,便是有块田地都算是富户了。

若是换了别的秀才,这话许是不会说的,毕竟读书人是多么金贵,十里八乡才有一个秀才,若再多一个,岂不是分薄了自己的威望?

这年头,能读书的,家里都不是什么穷人。也唯有有家底的才供得起,多少家族倾家荡产举全宗族之力,这才能勉强供出一个读书人。

可也是到了秀才才罢了,普通人在自己的乡里县里能考到的是童生,到了州郡才能考秀才。

光是去州郡的花费都非常人可及。

而对于普通人而言,能考到秀才已经是顶峰了,在往上便靠无可考,只能等推举。

但能够推举人的都是大官,那里是他们能碰得到呢?

秦金玉却是个读书人里的例外。

她家中原不算大富大贵,只是个富户罢了,奈何生母早逝,只留下她这一根独苗苗。而她的父亲却是生母嫡亲的表弟,婆媳一条心,唯恐这个独苗苗被劳作弄坏了身子,加之认识个老秀才,儿女恰都夭折了,索性就将其奉养在家,认作干祖母。

秦金玉就在这个老秀才干祖母的教导下考上了秀才。

这城里的人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她心底也良善,虽有些怯弱却不是什么坏人。

因此一直到这个消息,立马就叫嚷了出来。恨不得带着全城的人一起发财。

自然,她也是有私心在的。

本来推举制好好地,官大人们都在头顶顶着许多年了,突然就被撸下去了换谁都要多想想。

尤其是当土生土长的安城人,眼看着压在自己头上威风凛凛风光无限的官大人们祖孙三代全当着土皇帝,突然就被抄了全家。

百姓们只看个热闹,知道是郡守贪污受贿,金银珠宝摆了一大屋子被陛下发现了所以抄了家流放三千里。

而秦金玉却是看的心惊胆战。

连她眼里风光无限无所不能的郡守都落得这样的下场,那她们呢?

日后会不会更惨?

她颤着心肝回去了,哆哆嗦嗦的讲了这事,却被卧病在床的干祖母一把抓住。

——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干祖母浑浊的眼一瞬间都有了光,喘着粗气吩咐她,要她小心,要注意着城里的事,新来的官员又是谁。

秦金玉这几天天天都在大街上晃悠,旁人以为她是刚定了亲闲不住,到处寻摸着东西想要送给未婚夫。

实际上却是在打听消息。

正是因为找了太久了,以至于这次一看到告示心就跳了起来,甚至有些失了分寸。

秦金玉已经听到有人在悄声的怀疑着。

“……这秦秀才怎么这么着急?”

“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吧?”

“就是就是,哪有这么好的事。天生掉馅饼啦?”

“而且不论是男的还是女的,都能去!”

她看着那守着告示牌的两个武人看过来,对她露出了笑容微微颔首,便知晓自己是做对了!

这下更是卖力。

谁知道听了她的话,本还犹豫的人都走到了跟前,立马抱着孩子又跑了。

“俺们家大妞没这个福分!”

抱着孩子的人满眼坚决,明晃晃的怀疑扎着秦金玉的心“去不起,去不起!”

末了,又和身边人嘀咕“连赔钱货都要,这怕不是有坏事啊?”

秦金玉目瞪口呆,待反应过来后不由气结“走!赶紧走!这么好的事落在头上没福享!活该!”

有人听着她的说法,越听越觉得怀疑,只觉这么好的事落不到自己头上,匆匆忙忙的拉起抱起孩子转身就走。

有的人站在那听了半天,再看看周围人撤了不少,最后一横心,抱着自家孩子上去。

“金姐儿。”

一个打扮着衣着简朴的的男人抱着怀里干干净净的小姑娘小心的凑了过来。

“我家小墨虽然小了点,但是马上就六岁了,你看看!能不能把她带进去?”

“这……”

秦金玉身边围了一圈的人,已经找了几个孩子了,正打算带着她们一起去学堂呢。

再看看这小姑娘,不由打了一个哆嗦“赵叔……这、这不太好吧?”

她小心道“赵婶知道这事吗?”

赵叔咬咬牙,将小姑娘往她怀里一塞“知道!有事我撑着!”

说罢,转头就跑。

“诶!赵叔!赵叔!!”

秦金玉接了这么个烫手山芋,人都蒙了,和小姑娘对了一眼又败下阵来。

“走,姑带你去学堂!”

她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谢谷站的有些累了,靠在墙边倚着,眼见着不过一个上午秦金玉就浩浩荡荡的拉扯出了一方队伍,顿时就惊了。

他揉着来之前被梁子踹过的腰,惊疑的和身边小伙伴交流“能人啊!人才啊!”

“算个人才。”

跟着他来的小伙伴是梁子的……小弟。

“走走走,我们去问问这是谁!”

早已经习惯了这幅咋咋呼呼的样,小伙伴见怪不怪的一把将人拉住,看了两眼吩咐道“等她带着人去了,咱们再问学堂的人就是,”

秦金玉身后一串尾巴,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衙门报名。

从前住在里面的官大人们换了人,一个修眉俊眼的小姐端坐在堂前。

下首坐了一个紫衣男子,满身贵气。

秦金玉满腔的热情都被泼了下来,爪麻了起来。

“小、小人……不,学生秦金玉,见过二位大人。”

“扑哧。”

紫衣男子笑了一声,起身相迎“秦秀才客气了。我身无功名也无官职,不敢受您这一句大人。”

不待秦金玉说话,那坐在上首的小姐就站了起来,语中有几分奉承“楚公子虽非官身,但也是出身官宦人家的公子,更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您若是都当不起这一声大人,那我更是不敢了。”

“言重了言重了。”

楚姜川忙忙的推辞着。

你来我往了一番,这才脱身出去。

刚刚被派到这负责‘希望学院’的新任校长正满目尊敬的目送他远走。

楚姜川忍不住在心里骂人。

自打陆桃李对他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后,全京城的人都知道了楚山河这个人!

许多人说他不知走了什么天大的运气,才入了陆小姐的眼。

谁知道楚姜川心里和火烧似的?

他本想破罐破摔干脆表明身份,辗转一夜后,宫里却传来消息。

说陛下信他是个好男人,纯洁无瑕,都是为了外头的生意罢了。叫他尽管放宽心,陛下绝不会对他有任何猜忌。

甚至还暗示他,可以多和陆桃李接触接触,搭上陆尚书这条线。

楚姜川都快疯了。

在哪一瞬间,他真想问问坐在凤椅上的女帝——你到底是不是个女人?!

但是没奈何,他不敢。

楚贵人还在护国寺代发修行,楚山河是万万不可与他扯上关系的。

于是,楚姜川就和身后被狗撵似的飞快的逃离了京城,跟着此次推举中殿试中选的幸运儿过来上任了。

当然,官方说法是为了在此帮陛下看着‘希望学院’,为陛下效力。

谁知道就算到了这也不得安宁……

他擦了把汗,叹了一声,身旁的小侍跟了过来“公子,怎样?这安城就在皇城脚下,有钱人多得是,小的们刚打听了一圈,名单已经列出来了,您看可还需要挑个时间宴请?”

“先等等。”

楚姜川捂着心口,觉得有些心悸。

“可不能再等了公子。”

小侍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满脑子都是自家公子的任务,生怕做的不好叫陛下问罪,连忙劝道“马上就腊月了,再等等就到年关了,到时候都过年去了,谁还来这啊!”

楚姜川抚了两下心口,皱着眉勉力支撑“那就……呃!”

他眼前一黑,就往后倒去。

“公子!!”

小侍惊叫。

一阵疾风过,一双手揽着他的腰一勾一带,将人接住了。

“你——”

小侍惊恐的尖叫“你怎么在这?!”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楚姜川是谁?哦,我手下的得力干将嘛这不是!

楚姜川:害怕QWQ,怕被杀全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