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里,一辆华丽舒适的马车安安稳稳的停在了府衙前。

女子披着厚厚的软狐裘站在了府衙外?,小侍簇拥着她,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手。

才站定,从?府衙内就迎出来了个太监。

他掐着嗓子,一惊一乍的,“郡主,您慢些?,慢些?走,这手炉都有些?不热了,奴才们先去找地方生些?炭来放进?去,您要不先上车歇歇?”

说着便呵斥着下人们“瞎了你们的狗眼,竟敢让安平郡主站在这冷风里等着,若是?郡主有什么闪失,大皇子知晓了有你们好看!”

安平郡主立在冷风中,滚着绒毛边的披风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她与?时下的女子不同,不仅不英武强势,反而处处透露出一股柔弱之姿。

“公公息怒,是?安平任性了,听说伯伯就在这,安平便想先过来请安。”

说罢,轻轻一福身,下一秒太监宛如瞬移一般,后退三?尺噗通下跪。

那就一个利索,一看就不是?第一次了!

“郡主折煞老奴了!!!”

太监袖子一抹眼,再抬头?就是?满脸泪“奴才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配当郡主的礼你!奴才就是?个伺候殿下和郡主的下人,郡主您有事吩咐就是?,万万不可再这样,老奴是?要折寿的啊!”

安平郡主扯了扯嘴角,轻声道?“公公,多礼了。”

“安平知道?了。”

说罢又要拜下去,公公抬手一指“你们几个,给杂家扶住了郡主!郡主身子弱,要是?有什么闪失,仔细杂家扒了你们的皮!”

说罢转身就跑,生怕自己受了这郡主一礼,折了寿。

安平郡主被身边人扶住,下人劝道?“不过是?一个奴才,郡主是?千金之躯,何必与?他多礼!”

安平郡主面色苍白,寒风之中瑟瑟发抖,轻声叹道?“礼多人不怪,公公乃是?伯伯身边的人,我?怎么敢无礼?”

说罢又咳嗽了起?来,这就被人簇拥着围在一边,塞了手炉。

赵玉成捧着书信,站在不远处看着,心痛如绞。

这个孩子,怎么,怎么就成这样了……?

他一时喘不上气来。

看着安平郡主这样小心甚微的模样,心痛的都要死过去了!

他好好的郡主,怎么能如此卑微!许汝也?就罢了!虽是?蛇蝎毒心,但也?是?正宫皇夫所出,身份尊贵些?,在他面前低头?也?就忍了。

可那个太监……不过是?一个奴才,竟敢让他的郡主低头?行礼,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他目中渐渐蓄起?了杀意。

“殿下有令,传赵公公入府觐见!”

公公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手持拂尘高高一甩,语气十分的居高临下。

赵玉成“……”

这等狗奴才,总有一日,他定要收拾不可!

目中阴狠之色闪烁而过,赵玉成理了理衣服,提着衣角进?去了。

里面大殿下正在撸着猫烤着火,赵玉成进?来的时候,安平郡主正坐在下首,乖乖巧巧的剥着瓜子。

“安平的性子,现在好多了。”

坐在上首的大殿下轻笑?一声,抬手摸了摸猫头?,漫不经心道?“犹记得当年安平刚刚来的时候,脾气可是?不好呢,一有不顺就闹着要爹。”

他扫了一眼站在下首的赵玉成,笑?道?“你那时小,哪知道?你生父嫡父皆都没了呢?”

他悠悠叹了一声“没了爹的孩子,岂不是?任人欺凌了?”

“你说是?不是?啊,安平?”

许汝一手支撑着头?,一手翻着文书,口气是?十二分的漫不经心。

安平郡主的身子明?显可以看到发抖了一瞬,而后就站了起?来,她身形不稳,频频抬头?四顾,颤着音道?“是?、是?,伯伯说的是?,安平……”

她身子一抖,身后人连忙一把?撑住。

“嗯?”

许汝笑?眼一弯“安平是?对本?王有什么意见吗?”

安平郡主面色惨白,险些?哭出来“安、安平没、没有……”

“唉。”

许汝幽幽一叹“雏鸟长大了,翅膀硬了,就想飞了。这老鸟啊……”

这声叹气,真?的气人。

赵玉成差点被气得晕过去。

眼看着安平郡主战战兢兢宛如惊弓之鸟,许汝还在上首不紧不慢步步紧逼,他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蛇蝎心肠的王八蛋!

“大皇子!!”

赵玉成迈出一步!

许汝望过来,与?他对视一眼,赵玉成如梦初醒,慌忙下跪。

“c……奴才叩见大皇子。”

他含恨跪了下来行礼。

“哦,原来是?你啊。”

大皇子眯着眼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生的好生面善,本?王看着,是?陛下身边的赵公公罢。”

他发出哼笑?“赵公公生的,很是?面善啊。”

赵玉成身体一绷。

若不是?现在在人前,他都要控制不住摸一摸自己的脸了。

这张脸……这张脸,早已不似当年模样。

许汝声音飘飘忽忽“行动竟有几分和郡主仿佛,你说是?不是?,安平?”

安平郡主不敢说话。

赵玉成咬牙切齿“郡主是?天边的云,奴才不过是?脚底的泥,常人踩一踩都嫌脏……”

他忍着心痛贬低自己,看都不敢再看安平郡主。

许汝饶有兴趣的听他说了一通,他不说听,赵玉成便不敢听。

听到了最后,他才挥挥手令人接过来“陛下的吩咐,臣定会一丝不苟的办好。赵公公回去回禀就是?。”

说罢也?不管赵玉成如何,只对安平郡主道?“好久不见安平了,不如这些?时日便住在府衙吧。”

他颇有些?慈爱的意思“你年纪也?不小了,日后也?要娶亲生女,这些?时日也?好教教你如何吩咐处理事务。”

赵玉成跪在下首,许汝幽幽一叹“谁让伯伯膝下只有一儿呢,唯有你虽非我?亲女,却是?从?小养于膝下与?亲女无异的,你若是?能撑起?来场子,日后伯伯的,不都是?你的?”

他意有所指,看着赵玉成恭敬的退下,目中含笑?道?“你两个父亲皆英年早逝,当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之甚详,我?们从?小打?到大争到大……没想到啊。”

赵玉成双手攥紧。

余光中扫到赵公公背影急匆匆离去,许汝心中满意,随意敷衍几句,就将安平郡主给打?发走了。

“主子,为何要让郡主过来?”

身边的侍从?跟随他多年,见惯了声色。

这安平郡主从?小就不安分,自来的时候便与?大皇子不是?一条心。

养了这么多年也?没能养熟了,开始时候斗智斗勇,后来被大皇子辖制,吃了几次亏,这才慢慢乖了下来。

“成天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好似主子亏待了她似的,也?不想想这各位王爷们死的死走的走,若不是?主子好心收留她,哪有命在?!更何况是?被册封成郡主了,还不是?主子在陛下面前美言,一点也?不知感恩,就是?个白眼狼!”

他愤愤不平,许汝但笑?不语,制作出一副孩子不懂事的模样“那又能怎么样呢。她毕竟是?我?两位弟弟唯一的骨血啊!”

“主子,您这不值啊!”

侍从?扼腕。

他哪里知道?他的主子私下都做了些?什么呢?

当年明?熙女帝膝下皇子十几位,在惠宁出生前病逝后,唯有三?位是?皇位的竞争者。其竞争之残酷,是?外?人难以想象的。

许汝能以一副温良如玉的形象坐稳宝座,可不只是?因为他是?皇夫之子。

他随手捞了一把?折扇“走罢,我?们去见见赵大人,有些?事,还是?要同当地父母官商议啊。”

悠悠然一摇扇,许汝望了望天色,心情大好。

被惦记的赵大人捧着密信,热泪盈眶。

“陛下,竟还记得我?!”

自打?赵大人被逼无奈上了贼船之后,她就生出此生无望之感。

万万没想到!

陛下,竟然还记得她!赵大人忍不住热泪盈眶。

“为人臣子,定当竭尽全力!”

说罢,一拆信,大半都是?问候楚姜川的。

赵大人“……”

呵,女人。

终究是?错付辽。

赵大人心情复杂,心说女帝不愧是?个风流人,果然没了顾贵君,又来一个楚贵人,一个接一个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她思维发散的想,该不会楚贵人出宫这件事也?是?女帝为了讨好美人干的吧?

……那这么快就保皇派了到底行不行嗷?

上了贼船已经下不来的赵大人悲哀的想,赵家不会在自己手上被灭族吧?

他漫无目的的想着,一进?去,就发现楚姜川人正襟危坐,面前摆着一叠叠的书籍账册。对面则是?一张餐桌,摆满了珍馐美味。

旁边是?个大红衣裙的女子,绣着牡丹的花纹,华丽非常,颜色美艳。

“夜深了,楚公子,咱们吃点吧?喝点吧?要不给你抱床被子来?”

她隐隐切切的看过来,一双眼眸顾盼生辉。

楚姜川被看的一怔,而后竟涌起?了酸涩之感。

“你看,我?又找来了新的同心佩,这次是?我?用新得的一块紫玉做的,都是?同一块的玉,很是?难得……”

她如数家珍,将自己准备的礼物一件件的拿了上来。

楚姜川渐渐看入了神。

……可惜了。

他想,未能早一步相?遇,实在可惜。

但也?没什么可惜的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想要保住自己的家业,总是?要付出些?代价的。

“大殿下到——”

外?头?太监唱名禀报。

一行人提着明?亮的灯火,许汝款款而来。

“草民楚山河,拜见大皇子。”

他扣了下来。

“不必多礼。”

许汝抬起?头?来,略微诧异“真?巧啊。”

他转过头?来,迎向女子“没想到小姐也?在啊。”

华服女子扯了扯嘴角,颇有些?尴尬,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大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