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姐来的好早啊。”

许汝意味深长的在这两人之间打量着,打趣道“楚公子讨人喜欢,陆小姐也是性情中人啊。”

楚姜川“……”

陆桃李“嘿嘿,嘿嘿,大人说笑了。”她瞄了一眼楚姜川,笑嘻嘻道“殿下,楚公子出身大家,精明能干,十分厉害啊!臣女心生仰慕,特来讨教讨教。”

一边说,一边悄咪咪的抬眼看着人。

“哦,是吗?”

许汝的笑容更加深了。

心生仰慕?

“原来如此。”

大皇子悠悠然的点了点头,话锋一转“本王有要事吩咐楚公子,陆小姐想要旁听吗?”

“不了不了。”

陆桃李飞快的起身行礼“臣女也有要事,臣女告退了。”

许汝目送人远走,待打发了周围人之后,他才坐到一边,语中试探“楚公子与陆小姐,相谈甚欢啊。”

楚姜川霍然抬头“殿下,草民与她并无干系!”

大皇子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茶碗把玩着,细细的描绘着上面的金丝纹路“天青瓷啊,云在青天水在瓶,好意境。”

他对着灯光细细看?着点评道“且是祥云兰草纹,以金丝勾边,奢华又不失雅致,难得。”

他见楚姜川面色白了下来,施施然道“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这是烧造局新研究出来的技艺,会的人不多,如今除却陛下赏赐下来的,流传外面的还?没有十套。”

“上次拍卖会上那一套,拍了有八千两黄金,好像是……”

他笑眼看去,轻声道“送进了陆尚书的府中?”

大皇子轻笑一声“陆大小姐对你可真是上心啊,不仅日日追着你跑,还?送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啧。”

作为新鲜技艺,拍出去的也就那么一套。

而赏赐的么。

作为皇兄,许汝是肯定有一套的。

其他的能得到的也就是昭阳女帝看?重之人,便连后宫那都没有送上一送。

自然,当顾湮出宫后,许暄妍就失去了在后宫做戏的兴趣惹,对包括谢兰泽在内的所有人,唯一的要求就是:别作妖,不搞事,好好活,多干活。

因此,目前为止这瓷器也就送出去了八套,凑了个吉利数。

连赵大人这心上任的心腹都没有呢。

怪不得许汝这样说。

楚姜川心里一寒,当下就猛然跪倒在地。

“大殿下明鉴!”

他心里怦怦然跳了起来“草民不过一介商人,如何敢高攀陆尚书爱女?草民、草民……”

他实在拿不准这大殿下是否认得他,知晓自己的事,一时半刻也不敢说话。

毕竟楚贵人名义上还?是在寺院清修养病呢。

他战战兢兢的表着忠心“草民参加拍卖会乃是受陛下看?重!如今陛下有所托,草民绝不敢有任何懈怠!请殿下明鉴!”

“草民与陆小姐绝无私情!”

他抬起头来,泪光闪烁“草民早已有了妻主啊!便是为了自己的家族性命也不敢行背叛之事,求殿下明鉴!”

说罢便重重的叩首下去,再不敢抬头。

“是吗?”

许汝随手拨弄着茶碗,调侃他“你瞧这陆大小姐,家世好,背景好,生的也不差,对你也事事顺从温柔体贴,就连你在这安城的大街上最?旺的铺面,还?是她给你办成的呢,这种好妻主,你也舍得?”

楚姜川努力忍住心中恐惧,深吸一口气“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陆小姐再好,也是陆小姐,不是草民的妻主。草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妻主让草民如何草民便如何。”

他低着头匍匐在地。

许汝定定的看?了他两眼,忍不住笑出声来“楚公子知情识趣,实在难得。”

于是语气便低沉了下去“起来罢,知道你自己的身份便好。”

“不然若闹出了丑事,别说等陛下知晓了,本王便先不饶你!”

虽说是便宜皇妹,但也是他们皇室的人。哪个身体可是他亲妹妹的,真要闹出点什么,丢的是谁的人?!

抬手一握,瓷杯在手中碎成几片。

楚姜川两股战战,跪在地上良久难以起身,好一会,才顶着许汝冷淡的目光慢慢的站起来,躬身立于一侧。

“起来吧,说说你的事,陛下关心的很呢。”

许汝抬手招了招,身后便自动递上了一只猫来。

小白猫蹬着腿趴在了他的膝上,许汝的神色肉眼可见的柔和了下来。

楚姜川的心情就微妙了起来。

……自打陛下养了猫之后,仿佛一夜之间,全朝堂的王公贵族们都开始喜欢上了猫。

没记错的话,大皇子手里这只已经换了不知几次吧……?

“怎么,也给你弄一只过来?”

“啊,不,不不不。”

楚姜川回过神来,许汝正在撸猫“正好本王家的团团也快到年纪了,等过两年生了小猫仔,送你一只?”

楚姜川的笑都僵了“不必了,殿下开?心就好。”

“咪呜~”

小白猫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耳朵,再度趴了下去。

楚姜川收回心神,低声道“请殿下挥退两侧,草民……”

“下去吧。”

许汝抬了抬手,唯有身边近侍迟疑不走“殿下,他不过……”

“下去!”

他笑道“有圆圆在,能出什么事?”

近侍一时噎住,看?了看?这只小白猫,忍不住笑出声来。

“属下该死!”

他捂着嘴退出去了。

“不用担心。”

许汝抬了抬手,自斟自饮了一杯茶,赞道“好茶,贵人这里,好东西不少,不知是自己赚来的还?是别人送来的。”

楚姜川“……”

莫名觉得大皇子十分的不待见他!

可是为什么!!

他明明是无辜的!他也不想的!他现在也是在给陛下卖命好吗!

“陛下吩咐你的事,本王都知晓,有什么事你就和本王汇报就是了。”

他洗了个茶碗,给猫喂了一口,吩咐道“本王自幼过目不忘,你尽可以在本王面前汇报,本王自会呈给陛下的。”

“是。”

楚姜川恭敬的往前站了两步,从一旁桌案上捧来了一叠折子。

“珍宝馆已开五月有余,按照陛下吩咐,每月更换一次琉璃换做镇馆之宝,每逢重大节日便加一件珍宝应景。已卖出了七件珍宝,其中前两件为草民下令他人所拍,抬高价格,其余皆入安城富豪之中,三件为王家所拍。”

“王家果然富豪啊。”

许汝轻笑一声“怪不得抄出了数十万两之巨的白银。”

他轻轻吹了吹盏中的茶水,悠然道“王家的事,竟然让你插手了?”

心里一惊,楚姜川慌忙抬头“殿下说笑了,草民一介男子,无功无职怎会插手政事?是……赵大人烦事缠身,知晓殿下近日要招草民商议,因此让臣代为禀报。”

实际上真实情况是,赵大人从心(怂)了。

“说。”

“此次王大小姐身亡一事,乃是王家染上的因果。王大小姐常年服食忘忧草,近来越来越依赖此物,一日也不得离。据说王大小姐幼时曾从树上跌下划伤了腿,因此发了高热,以忘忧草止痛后,神志日渐……日渐有些不清楚。”

“一旦受刺激,便会六亲不认,到处乱走。此次……恐怕是因为王家小小姐的突然失踪,加之缺少了忘忧草,因此才发了疯。西山后处向来少有人去,恐怕是大小姐思女心切……”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低声道“毕竟……忘忧草若是服食过多,也可能会生出幻觉。”

这是自然。

这幻觉当年可是帮了他的大忙。

惠宁死前竟误以为自己是天宫里下凡历劫的小仙女,抓着明熙女帝的手一声声的让她放了自己归去。

“王家也是大家了,能在安城盘踞这么多年也是少见的大族,没想到啊……可惜子孙后代这么没有脑子,竟然还让子女染上这种祸害。”

“如今赵大人借抄家之名,搜出了许多违制物件。还?引导百姓伸冤,王家私下鱼肉乡里草菅人命,犯下无数大错,如今赵大人正在查呢。”

“好,等查的干净了,就送到京里去。”

“是。”

“忘忧草,呵,忘忧草……”

许汝自言自语“这东西,可是好多年没有摆在明面上了呢……”

也不知他那便宜皇妹究竟是从哪听说的,竟然将这药效摸得一清二楚,还?昭告天下。

日后再想用这东西可就难了。

楚姜川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恭恭敬敬的回答“是,民间常有富裕人家认为忘忧草是可登临仙界之物。父母在,不远游。但殿下也年轻过,知晓父母在,儿女也想出去的……可染上了这忘忧草,便出不去了,是以许多家庭都喜欢让儿女染上此物,也好……”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难堪“……也好传宗接代。”

许汝:“这倒是个好办法。”

膝上的小猫伸了个懒腰,许汝便笑着摸了摸她。

楚姜川不敢抬头,自然没有看?到他飘忽不定的眼神。

忘忧草这个东西,恐怕这天底下谁都没有他来的熟悉了。

那东西可是帮他赢了好几年的时间,只可惜……

他饮尽一杯茶,心想,惠宁死的太早,昭阳又来的太晚。

不然哪还会有今日的事故在?

心中叹息,又强打起精神来。

“继续。”

“是,陛下之前让办的事……哪个矿,已经开?始开?采了,只是人手毕竟不多,陛下又要可信之人,是以进展缓慢……”

“如今云石矿已在当地封存开?采,方圆十里内不许任何人进出。草民想请示陛下,可否,可否加派些人手?”

“不如给你些死囚犯如何?”

许汝一语中的。

“但凭殿下吩咐。”

“还?有陛下所说的井盐……”

“盐?!”

“喵嗷!!”

小猫被捏疼了,尖锐的叫了一声抬手挠了一爪子,被许汝一把拎住了后颈皮。

他无暇顾及伤口,皱眉连连追问“什么盐??”

楚姜川一个不留神给说出了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此事大皇子并不知!

他不由愕然。

“陛、陛下…没和您说吗?”

话出口,他就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陛下日理万机,怎会事事与本王说。”

“到底怎么回事?”

楚姜川僵着身子“陛下只说私盐猖獗,虽有官商勾结之故,可也有资源不足的原因……说让草民带人去一个地方挖井,其他的草民便不知了。”

许汝盯着他,楚姜川硬着头皮“至于在哪,草民实在不敢说。”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看?楚姜川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甚觉无聊。

“不必了,本王也只是问问罢了。”

盐这样的大事……竟然什么都没知会他,可见这便宜皇妹心里谁都防着一手呢。

“还?有、还?有……”

楚姜川咬了咬牙“草民虽与陆小姐有些交际,但所做之事皆为陛下……这珍宝馆虽是陆小姐的铺子,但草民是付了钱的,所赚的钱一文不差全都运到了宫中,请殿下明鉴。”

“楚贵人忠心耿耿,本王在陛下面前,会如实禀报的。”

他拎着猫一路走去,待到了门口,将猫狠狠往地上一扔。

小猫叫着四窜而走。

“殿下,您的手——!”

侍从大惊。

许汝随手抹去了手背上的血迹,皮肤只余下三道深深的抓痕,他毫不在意“畜生不听话,扔了罢。”

“下次,别再送这些玩意来了。”

大皇子的目光冷了下去,轻声呵斥“养不熟的东西!”

便如他那便宜皇妹一样。

自始至终,不论旁人待她如何,是好是坏,在她眼里皆是可利用之人。

养不熟便是养不熟,费多大力气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