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楚公?子?这一病就病了有?半个月，烧反反复复,退了又起，起了又退,折腾的整个人萎靡不振，便是日日山珍海味,药材珍宝养着也无法。
赵郡守这和秦金玉蹲守了半个月,刚开始还能安慰自己，没事不方，反正时间还早,雕版没全运过来，产量也没摸清。
等?个十天半个月不伤筋不动?骨。
结果现在她俩蹲了半个月,在工坊里拿着纸笔详细的记下来了产量、步骤、成色等?等?……
好家伙,人还没醒呢！
赵郡守看了看地头上那一堆的乱七八糟,再想想自己投入进去的资本……她终于慌了！！
“好了吗？好了吗好了吗今天好点?了吗？”
赵郡守一把拉开人,自己跳到了守门人面前,隐隐切切“要是不好也没事,那好好休息我们不来打?扰,缺什么药啊想吃什么啊都和我说，我全都能给找来，找不来我的我去京里,绝不敢亏待你家公?子?分毫啊！”
——所以什么时候才能起来给我赚钱啊！！！
赵郡守心?里好痛！
每耽误一天，都是一笔白?花花的银子?在流失，痛，痛死了！
守门人都已见怪不怪了，见此赔着笑“大人莫急,小人们不过是守门的奴才能知道什么呢？您关心?我们公?子?，这安城里里外外哪个不知道？要不，您进来坐坐？”
听这意思，依旧是没痊愈的意思。
赵郡守顿时心?灰意冷，懒得去自讨没趣，摆了摆手“不必了，本官事务繁忙就先回了，若是有?消息立时来报。”
“诶，您放心?吧！！！”
守门人答应的无比痛快，待人一走，将赏的银子?抛了抛，感叹道“这钱真好赚，可惜啊……马上就没了。”
银子?揣入怀里，心?头有?些可惜。
主?子?一病，进项非但没少，反倒多了起来。就仿佛是一夜之间开了窍似的，从前举棋不定?，这不敢得罪那不敢碰着，如今却干脆利落的很。
硬是撑着病体在家中将所有?人上上下下都收拾了一顿！一想起当时那场面，守门人就心?里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不管你们原先姓氏名谁，如今入了我楚家门，都是我楚家的人！
——若有?吃里爬外的，莫说是你的性命，便是你父母儿?女的也不在话?下！
当日，楚姜川大病一场，病还未完却已经从恍恍惚惚中了悟了什么，病骨嶙峋的支撑着爬起来，将底下人都训诫了一遍。
这些人里鱼龙混杂，有?从前被他从家里带出来的心?腹，有?从宫里跟出来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宫人，更有?在外打?拼时候旁人为了讨好送上来的侍奉之人。里头心?腹，钉子?，探子?夹杂在一起，光是看着楚姜川便头疼欲裂。
强撑着将人都敲打?了一遍，叫身?边人翻出卖身?契，卖的卖，打?的打?，好歹算是过了一遍筛子?，暂时收复了人。
这么一来，本就大病未愈身?体虚弱，更是雪上加霜。
楚姜川当夜发起了高烧，急的赵郡守从自己府里掉家里世代养着的大夫和无数好药才将人拉回来。
如今，便更要好好将养了。
这也是为何明知人在这，赵郡守心?急如焚却半点?不敢强闯的原因了。
对方虽隐瞒身?份，到底是皇家君卿，平日里小事就罢了，如今是玉体违和，万一真要是出什么事，她赶在这时候打?扰，岂不是出头鸟？
因此，赵郡守虽然恨不得日日来，但打?听到这身?体情况也不得不停了。
叹了口气，她复又转回了衙门。
里面天工坊的坊主?秦金玉正在等?候，一见她便迎了上来，
“怎样！怎样！”刚看到人影，她便冲了出来“楚公?子?今日如何了？可好些了吗？能下床了吗？咱们的东西都来了，他那边的生意什么时候过来人啊？”
这一叠声的问?，问?的赵郡守苦笑连连“人还病着呢，我连面都没能见着，再等?罢。”
长叹一声，她又抬了抬手，引着人入了后?院，两人一前一后?，令各自的心?腹把把守，将门一关。
里头摆满了有?关于雕版印刷的东西，从木板到墨块再到样书，应有?尽有?。
秦金玉目中赞叹，心?生敬佩“原来大人，也是爱书之人啊！”
“呵呵。”
赵郡守皮笑肉不笑“秦坊主?过奖了。”
看书这玩意，实在是超乎她的能力范围了。只不过摆在这，有?一排书总比有?一排木匠铁匠的工具好看的多吗……？
“学生正好有?不解之惑，想请大人赐教！”
秦金玉眼?睛一亮，抬手就拜。
“咳，本官、本官当年也是爱书之人呢！只不过是…这个，这个天意弄人啊！！！”
赵郡守尴尬的一批，好说歹说的糊弄了过去便不敢轻易开口，讲话?头转到了雕版印刷的生意上。
两人唉声叹气，秦金玉不通商务，不由道“难道咱们就不能先做吗？等?楚公?子?病好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就得了？”
她说得轻巧，赵郡守这世家长出来的人，满脑子?弯弯绕绕。一听她提这事，头都炸了“你说得容易，如今口说无凭，只有?她当时与我的口头协定?。可这如何做得了数？如今病一场，还不知对他楚家有?何影响，万一一时周转不灵，手头不好，拿不出银子?来，我们现在印出来了他反而没了钱，这不是更难做人？”
“这……”
秦金玉哑然，看赵郡守自顾自的站起踱步“更何况他身?份不同，很是贵重，若是现在大好了，实际上是对我们不满意，故意想要整治我们，我们这一来不是正中他的下怀了？”
越说，她越是做贼心?虚。
秦金玉不解“楚公?子?为人谦和有?礼，大人也是个廉洁为民的好官，他怎么会对我们不满呢？”
她抚掌笑道“大人是急糊涂了吧！”
赵郡守“……”
秦金玉不知内情，还以为这是赵郡守故意同她玩笑“更何况大人您不是说他身?份贵重吗，您这样的人，还会明知如此去得罪他吗？这是与我说笑吧？”
赵郡守“……呵呵，是，是啊。”
他一肚子?的尴尬，无处去说。
什么叫做明知如此去得罪他？那是她想吗？她不想啊！！这不是当时还有?一个更大来头的吗！
楚贵人虽然是陛下的贵人，但大皇子?可是陛下的亲哥哥啊！
孰重孰轻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啊！
这不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楚贵人竟然能凭借着自己本事咸鱼翻身?嘛！把人给的罪过了，赵郡守也颇为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
进退两难间，秦金玉盯着这案上的《天工开物》，思忖片刻就笑开了“大人是自误了。”
她信心?满满“就照着之前同楚公?子?约定?好的，让底下人加紧印了就是！说不准过不了几日就有?人来拿了。”
“你怎么如此肯定?？”
赵郡守颇有?些诧异，秦金玉名声不显，现在的秀才虽在平头百姓眼?里是个文?曲星下凡，但世家小姐见的多了，从不当回事。
这次一说，她也诧异的很。
秦金玉摸着《天工开物》，自信一笑“大人，您方才自己都说了楚公?子?是身?份贵重，他这样身?份的人要是不打?算买和咱们说什么，平白?逗趣啊？”
“可……”
“别说楚公?子?为人谦和，咱们也没得罪他。就是得罪了他，他想收拾您是不容易，可收拾学生还不是小菜一碟，能费多大力气？雕版印刷术是从京城里出来的，您也说了，这可是陛下面前都挂上号的，他吃饱了撑得没事干去闹腾这事？万一搅黄了，陛下怪罪下来谁先死还不一定?呢。”
“这个嘛。”
赵郡守挠了挠下巴，在心?中思考万一雕版的事砸了，她和楚贵人谁先死的问?题。
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背后?有?家族，还有?个沾亲带故的表哥什么的，狗带的可能性不大的。
但是……她发愁，心?说你是不知道，那是皇帝的男人。
不能以常理来论。
见她举棋不定?，与她共事多日，也摸了对方脾性的人忍不住吐槽“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咱们现在手里头有?独一份的印刷术还怕发不了财吗？更何况这可是陛下亲自下令建的天工坊。”
她在忙忙碌碌一遭，像是开了窍“大人，您可想好，咱们这一笔若成了，日后?天工坊的名声打?出去，只有?旁人来找咱们的份。但若是咱们现在犹犹豫豫，等?陛下的活字换下来，那有?雕版的多了，咱们再想接生意可就难了。”
天工坊的地位，不尴不尬的。说是归烧造局管，实际上走的账秦金玉私下瞧过，并?不是交给烧造局的官员，反而是交给赵郡守，私下言谈也曾透露出来，赵郡守是直接快马加鞭递送给陛下的。
况且，天工坊从管事到工人，几乎都是本地人，上头的官员一个也没来，别说是参与了，就连意思意思视察的都没有?。
这就像是陛下的私产了。
秦金玉不似赵郡守，生来就锦衣玉食的娇养着，对这生计没这么大的感触，可她就不同了！
一想到这些事，秦金玉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她将这些事细细的掰碎了都说给赵郡守听，不是她多事，而是赵郡守身?为本地父母官，县官不如现管，做的了他的主?。
“……这么说，这天工坊便是陛下私人的工坊了。”
赵郡守喃喃道，忍不住嘀咕“这也太不讲究了吧……？”
堂堂一个皇帝，还要与民争利？
秦金玉却是摇了摇头，百姓家尚且有?艰难的时候，食不果腹。更何况是帝王？一国里的花费哪个能少呢？不开源节流，哪来的钱？
赵郡守听着这一同分析，沉默半晌，终于一拍大腿，咬牙道“就听你的，干了！！”
别人不知道她还能不知道？皇庄里正研究着活字印刷呢，听说都把荣养衙门里吃白?饭的人叫过去了一批，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出来了。
依照这情况，雕版只可能越来越多，能赚钱就在这几年了，少赚一年是一年啊！！！
她当机立断，说干就干，好歹忍耐到天明，一刻没停带了人过去，正式开启了雕版印刷的批量生产！
待得楚姜川好不容易有?了精神，终于想起了这笔生意，心?中暗叫不好急匆匆过去致歉的时候，对方却已经将一仓库的书册准备好了。
见此，楚公?子?舒了口气“多谢大人，多谢坊主?，三月之内，天工坊之名必定?响彻燕云十六州。”
“此事成了。”
秦金玉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这批书册兵分两路，一路自然是到了临县的学堂里，用作启蒙之用，上面打?了天工坊的印记。
另一批则是送进了荣养衙门。
自然是以赠送的名义。
“送礼？”
正巧来查账的武安侯碰上，当即嗤笑一声“给我撒人情，还想借我的势？哪这么便宜的事！”
随手挽了个枪花，杨晏手持长枪舞动?四方，最后?一式落下，他擦了擦手“去，告诉他，想让咱们用他的书也成，以后?凡是我荣养衙门名下要的书，他就算不白?送，也得给我成本价出来，多一个子?我去陛下面前告他！”
“这是自然。”
送礼的人笑容满面“公?子?早就有?交代，若是荣养衙门有?需，不必多说，就叫人过来传话?就是，有?货的先给货，没货的我们现开厂子?找人手印！这钱也不要您的，日后?我们全都白?送！”
她说的痛快，杨晏一挑秀眉“哦？楚公?子?这么大方？”
“对旁人不能，但是荣养衙门中的全是忠烈之后?，咱们的书能让忠烈之后?翻阅是天大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