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阳王与顾言的马车一入京城,两旁便是京城手握权重最大的两大家族,谢凌站在左侧,手背在后,眉目清朗,唇边噙着一抹淡笑,而在他身后则是谢家之人护送顾将军顺利进京。
另一边则是范家,不过为首的是范泽,一身温润的白衣,挺直身子等待着马车进来。虽说现如今范家是范逸作为家主,按范逸先前的手段,一般是容不得范泽的,但不知为何,范逸与范泽夜谈至天亮后,范泽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世人不敢妄加揣测,只听闻两兄弟出来时,两人都红着眼眶,范逸的脸侧留着巴掌大的红痕,范泽的衣领也有被揪起的痕迹。
连城乱,范逸急马出京,范家便先交由范泽掌管。此刻两班人马挟道相送,根本无人敢从中捣乱。
而马车最前方,南阳王穿着朱紫色长袍,骑在马上?,与他并肩的则是赫赫有名的顾将军,劲臂宽肩,墨发飞扬,雄姿英发。
范逸和刘简所在的马车紧随其后,几乎几个家主都在这条车队上?了。
顾言重甲在身,玄剑佩戴在身侧,冷冽的气质透过身上的寒甲渗出来,让人只敢远观,不敢靠近。
他侧目对谢凌的视线对上?,谢凌的神?情依旧从容,可他眼底显出的一丝担忧还是透出他对妹妹的担心。
阿宛从小都被呵护得好好的,虽然爱玩,但还出来没出过京城,离开他身边这么久,他总是不放心。
顾言向着谢凌默默地点了点头,让他放心,他可舍不得宛宛受一点伤。
或许是想到小姑娘的时候,顾言眸中的寒霜去了许多,温柔从眉梢晕开。
谢凌旁边的不少女子见之都春心萌动,她们没想到原来这个传说中武功过人的将军温柔起来是这副模样。
全京城的人几乎都闻声出来了,女子倚在阁楼上,抹着香粉,挥着帕子,希望能博得顾将军回眸。而男儿郎见之心潮澎湃,暗下心愿,希望自己以后也能像顾将军一般建功立业。
没有人记得,现在坐在高马上手握重权,面容刚毅的男子曾经不过是世人皆笑的一个护卫,唯有一些?记性好的说书人在讲顾将军和云安郡主的故事时,才会提起之前的事。
皇宫内。
“噼啪!”
玉杯在地上摔得粉碎,臃肿的脸上狰狞地笑着:“好一个顾言,好一个谢家,又好一个朕的好儿子,竟将朕牢牢制住。”
“皇上?莫要气着了。”李贵妃抬起玉手,胆战心惊地顺着皇上?的背。
皇帝无暇顾着爱妃,他想及过去,便是悔恨不已,谁能想当初一个无名护卫如今却能拿着军权胁迫于他呢。
更气的是,皇帝送去的美人都被一并退回,不是明摆着不领情吗?
皇帝气闷,咬牙切齿道:“当初便不该把半块虎符交于他手中。”
“是,是。”李贵妃顺承地应道,可她媚眼一转,心底却并非这么想的。
这个老皇帝真是糊涂了,那时不交出半块虎符,恐怕现在的位子早就被翼王取而代之了,哪还有今日在龙椅上?摔杯的机会?
李贵妃的指尖点在红唇上?,细细思索。
这个顾将军嘛,听闻长得不赖,如今也只有一个夫人,连妾室都没有。她起码也是得了老皇上?十?几年恩宠,独霸后宫的贵妃,她得为自己找个出路,而这个顾言前身不过是一个护卫,在她看来,还是个毛头小子,倒是便宜他了。
想当初,她慵懒地坐在上方,万千侍女都在伺候着她,连着皇后都要看她的眼色,若非她先前受了冻伤,再难生育,这南阳王又岂会有机会,而她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皇后呢?”皇上?突然想到许久未见皇后的身影了。
李贵妃神?色微变,犹豫了一会,才说道:“皇后如今正在云天寺为社稷祈福。”
“啊?她到这个关头竟躲到那去了,哪还有一国之母的样子?”年老的皇帝眼中透出浓浓的不满,将心中的郁气洒在皇后身上?。
他已经很久没有理会这个陪伴他多年的妻子了,自从太子软弱不争气后,他对皇后也是越来越失望。
李贵妃无言,她也许久没有见过皇后了,上?一回见,只看到她戴了一顶尼姑帽,从前的那些执念也去了许多,眼底充满了许多超脱的平静。
到了这般境地,她也没有精力再针对这个可怜的女人。
“南阳王和顾将军觐见。”小太监刺耳的叫声穿过腐旧的门而来,刺得皇上?头疼,却又不得不应道:“让他们进来吧。”
李贵妃不好旁听政事,也隐退到帘后,透过碎珠悄悄看着进来二人。
大门被推开,外头的阳光争先恐后地进来,才驱散了一些?阴冷。
许久许久未见艳阳的龙椅才重新洒上?金光。
在门前,南阳王慢下半步,伸手引道:“顾将军先请。”
顾言意味不明地瞧了南阳王一眼,不愧是能在斗争中剩下的,倒不是皇帝儿子中才能最佳,却是最能屈能伸的,也有着超乎常人的耐性。
两人进殿,南阳王先一步跪下,说道:“父皇,儿臣有罪。”
“哦?”皇上?没有想到他这个儿子第一句话便是认罪,郁愤之余还有些?惊讶。
“连城一战,儿臣私自动了城兵,儿臣忧心父皇安危,又私自决定与顾将军一路回京,儿臣有罪,请父皇惩罚。”
南阳王说的诚恳,他的年岁也至强仕之年,却能屈膝,伏低认罪,这倒是给了皇帝几分台阶下。
南阳王如今有顾言相助,若是硬着来,完全可以直接逼宫,自己坐上?那个位子,可他却选择退一步,让自己和皇帝的面上都好看些?。
皇上?面容稍霁,这个儿子一向不起眼,是淑妃的儿子,继承了他娘亲顺柔的眉眼,看上?去有些?懦弱,他却没料到这个儿子最后会是最大的赢家。
不过既然儿子都给了当爹的面子,他自然也不好撕破脸,摆了摆手说道:“你也是有孝心的孩子,朕恕你无罪。”
南阳王刚起身,顾言紧接着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两块兵符,铁甲轰然触地发出些摩擦声。
“皇上?,此次幸不辱皇命,将翼王斩杀于芜城,叛军收归于皇军,臣无意于这些?兵符,向陛下呈上?。望陛下念及臣此次立功,允解印去归。”顾言手上?还多了一份折子,此次来便是将兵符归还,辞官归家。
“什么?”皇帝不可置信地拍了一下龙椅,连带着脸上的肉都在震动。南阳王也颇感惊愕地后退半步。
“这些?兵符于臣而言,不过是攮外安内的助力,并非贪念,故此归还于皇室。”顾言的声音沉稳,如巨石沉落池塘,落者无心,却溅起周遭大片水花。
“你……你真的要将兵符上?交给朕吗?”皇帝的声音颤抖,掩盖不住其中的狂喜。要是顾言没了兵符,那他便再无威胁可言,甚至……可以除了他。
“嗯,臣心意已决。”顾言并不犹豫,黑眸中平静无比,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上交之后会处于的险境。
“好,好。”皇帝再也抑制不住脸上的兴奋,没想到兜兜转转,他还是能坐稳这个位子。
可在狂喜之余,又莫名生出些怀疑,顾言真的就这么交上来了?莫不是他还有其他打算?
顾言平静地看向龙椅上?坐着的男人,他的眼睛已被权势所侵蚀,满目都是贪/欲,说道:“皇上?,臣还有事,便先退下了。”
“好,你先下去吧。”皇上?眼中的狂喜还未褪去,想不及太多东西。
谢凌早已在殿外等候了,看到不减威风的顾言从殿内走出,他便上前,问道:“阿宛都同我?说了,你真是决定了?”
“嗯。无论是宛宛还是我,都不喜欢这些?。况且我?也明白自己并无治国的精力,不用耽误苍生。”顾言淡笑道。
“好,若是你和阿宛都决定了,谢家也定会护住你们。”谢凌听之反而释然了,他也看腻了皇权的争斗。
而就在两人相谈时,一个婢女朝顾言走来,向他稍稍一福身,低声说道:“顾将军,李贵妃找你。”
贵妃?闻言两人都蹙眉,后宫之人来找前臣?
“贵妃若有事,不如在这。否则,恕臣有事,无法前去。”前朝和后妃又怎能随便相见,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呢。
“你!”李贵妃的贴身婢女怒目,这个人竟敢拒绝贵妃的邀请,这要是给别人机会,可是无上?的荣耀。
顾言的眉目也冷了下来,说道:“若是无其他事,臣先回去了。”
还没等那婢女说什么,顾言的黑袍一扬,大步走出了宫殿。谢凌睨了一眼这个婢女,也先走了。
“哼,不识好歹。”她还记得这个顾言不过是当初宫宴上?伏低的小护卫,不过是乘着谢家之势起来罢了。
谢凌面色并不太好,说道:“要小心贵妃对阿宛下手。”
“嗯,我?知道。”顾言的眉头紧锁,这个李贵妃的手段他也有所听闻,皇帝膝下不过四子,多半嫔妃都遭贵妃毒手。
他的拳头握紧,看来他才刚回来,就有人盯上了。
顾言一推开门,小姑娘便小跑了上?来,左瞧瞧右看看,怕他哪儿受了伤。
他紧皱的眉心舒缓了些?,低笑道:“宛宛就对自己的夫君这么没信心么?”
圆圆的杏眼瞪了他一眼,脸颊粉粉的:“还不是因为阿言之前总受了伤还躲躲藏藏不让我知道。”
顾言一噎,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这是翻了旧账了。
“喵。”团团也凑在男主人身边,蹭着他。它被留在这可久了,已经好久未见主人了。
顾言俯下身,一把抱起团团,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到屋子内。
一路上,树叶的剪影细碎地打在两人身上?,竟有些?说不出的安静和谐。
到了屋内,团团好似知道不要打搅主人一般,自觉地从顾言怀中跳了下来,在屋子内抓着东西玩。
他也好久没有回到他们的小屋子了,紧绷的身子放松不少。
“阿言,如何了?”谢诗宛放心不下,握着男人的手掌问道。
顾言眼底浮现淡淡的笑意,他很是喜欢小姑娘眼中全是他的样子,手指轻点她的鼻尖,说道:“今日还是第一步,不急。”
看到顾言胸有成竹的模样,谢诗宛也放心下来,靠在他的肩上,玩着他的手指。
“不过,宛宛这些?日子要小心,贵妃或许要对你下手。”他也将会派人严查小姑娘的吃食,不让可疑之人靠近。
“贵妃?”谢诗宛不喜地鼻翼微皱,哼了一声,说道:“阿言的男/色惑人,连贵妃都想下手了。”
说的话酸溜溜的,带着些?闷气。
顾言失笑一声,收紧手臂,把她锢在怀中,在她耳边轻语:“那我也要多谢这份男/色,起码还能惑着我?的夫人。”
就在谢诗宛的耳尖热得通红时,团团不知何时跳到顾言脚边,像是邀功似的,口中衔着一个本子,示意主人给它小鱼干。
这个本子……谢诗宛余光瞥见本子上?的几个字,脸顿时烧起来,慌乱地想拿过这个本子。
这可是那时候柳意给她的,她慌乱塞在床底,怎么被团团找出来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上面都是……不可描述的画面,决不能让阿言看见,不然阿言该怎么想她啊。
可惜她的手不够顾言的手臂长,阿言先一步疑惑地拿起手中的本子,下意识打算翻开看看。
“别看!”谢诗宛急声呼道,脸涨红,双手伸过去阻止。
但她还是迟了一步,书册被翻开了……
满目的艳/色画面也印入眼帘……
作者有话要说:宛宛:危!一个惨痛的教训,东西不藏好,后患无穷QAQ(指路温泉章节)
顾言:!没想到宛宛私底下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