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给你解开绳子,但你不许喊人。”娄清边说边拿着匕首在楚剑的脖子上比划了几下。

嘴里被布条塞得满满的,楚剑只能梗着脖子拼命点头。

娄清使了个眼色,于庚立刻意会,一边卡着楚剑的要害以作防范,一边给他解开捆绑的绳索。

“你是被谁绑在这里的?”

“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兵,他们要夜袭秦营,我没答应,他们就抢了我的令牌,还把我绑在这里,”楚剑咬牙切齿地说,“带头的那个眉角上有颗痣,虽然其他人喊他时用了代称,但我记得应该姓邵!”

果然是邵流,这并不令娄清意外。

想起那群以下犯上的兵崽子,楚剑气得满脸通红,愤愤然继续道:“他们现在应该还没回城,我定要布下天罗地网,等抓住他们之后剥了他们的皮!”

然而娄清没顺他的话说:“你不能这么做。”

“凭什么!?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气急败坏的楚剑差点跳起来。

好一会儿才平复一些,皱着眉问,“难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那你为什么还要放了我?”

“他们都很厉害,你抓不住的。”娄清解释。

但楚剑分毫不信:“他不过是一个小兵,再厉害还能以一挡百不成?我提前设下埋伏,抓几个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楚剑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看着娄清的眼神里也逐渐染上怀疑和防备的情绪。

娄清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不由挑了挑眉。

“不信是吧?那我就证明给你看看。”

楚剑大剌剌地双手抱胸,满眼写着“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证明”,娄清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反倒是于庚被气得不轻。

娄清指着于庚对楚剑说:“只要你能在他手下撑住三招,就当我说的都是废话。”

楚剑差点当场捧腹大笑。

他好歹出身武将世家,自幼由名将教导,要不是先前那帮小人趁他不备偷袭,他也没那么容易被擒住。

撑不过三招?简直就是个笑话。

但楚剑并没有轻敌,马步下扎稳住下盘,摆好架势严阵以待。

他浑身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阵的男子身上,只见对方冷冷笑了声,下一秒,便快若虚影地向他袭来。

楚剑还没来得及判断对方的攻势方向,腰侧的穴道处就被狠狠击打,一瞬间全身发麻,无力地瘫倒在地。

这就输了!?怎么可能!?

楚剑头脑一片空白。

“连一招都没撑住啊,”娄清啧啧叹道,“看来是我高估了楚军的整体水平。”

“我不服!再来一次!”楚剑涨红了脸梗着脖子道。

于庚没说话,淡淡瞟了他一眼。

紧接着,他走到桌案边,拎起一只青铜酒杯在楚剑眼前悠悠晃了晃。

下一秒,酒杯就生生被于庚捏碎了,从指缝中流下的粉末在楚剑面前撒了一地。

月光穿过纱窗照在楚剑脸上,映出他登时变得煞白的面色。

于庚轻笑着问:“再比一次?”

“不……不用了。”

“你想抓的那群人,个个都有这等水平,领头的那个更是只高不低。以一敌百或许不行,拖个一时半刻杀出重围,来个擒贼先擒王,想必还是没问题的。等他们再抓住你一次,就不会只是绑在府里这么简单了。”

楚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不由咽了下口水。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很简单,”娄清从怀中抽出一张信纸,朝着他弹了两下,“示敌以弱,伺机而动。”

楚剑一眼瞧见信纸上的秦国将军印,登时大骇,颤抖地指着娄清问:“你……你是什么人?”

“来帮你的人。”娄清轻笑着娓娓而谈,“秦国势大,继齐魏亡国后,秦国一统天下的进程已完成大半,楚国又能负隅顽抗多久?此时此刻,楚家仍是镇国侯族,你还是守城大将军,可等到楚国覆灭……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秋夜凉风习习,楚剑额角却冒出涔涔冷汗。

他嘴硬道:“刑不上大夫,罪不责士族,纵使秦国败楚,祸患也不及我楚家!”

“那可未必,别忘了你身负楚国大将军之位,害了多少秦将性命?哪怕楚家能保下一副徒有其表的空壳,难道还能庇护你这个戴罪之人?”

娄清伏下身,想将那信纸塞向他手中,然而慌乱不已的楚剑发着抖,一个错手,信纸便顺着他的指缝滑落在地。

娄清也不生气,捡起信纸塞进他怀里。

“半生跌宕含恨而终,或是弃暗投明戴罪立功,你自己选吧。”

*

娄清和于庚跟着楚剑派的人离开时,半弯的新月刚刚挪到西边的天空,邵流等人也正好从城门处驾马而归。

交错行进间,他们几乎打了个照面。

战时宵禁严厉,城中不兴灯火,朦胧夜色笼罩着白邺城,也遮住了双方身型相貌,让他们免于一触即发的交战。

邵流瞧见了娄清一行人,虽然没直接认出人来,但仍觉得不对劲。

半夜聚众行路,在这风声鹤唳的白邺城中,未免过于奇怪。

他缰绳一甩便想过去瞧瞧,然而被霍恩挡住:“你要去哪里?”

邵流还没来得及说话,封晁也上前道:“我们白.日才定下夜袭之策,秦军却早有准备,多半有人通风报信,还是赶紧回去看看那姓楚的是否安生吧!”

这一个打岔,方才那一行人已经消失了踪影,邵流抿抿唇,没有说出自己方才的疑心,和队友们一起向将军府疾行而去。

另一头,娄清和于庚趁夜赶回了秦军大营。

秦军提前有了防备,倒不至于像上回被邵流烧了粮草般损失惨重。只是邵流诡计多端,带着一小支精兵,每每趁将士们困倦时前来偷袭,隔三差五闹上一番,整得所有人都得时刻打足精神,不得片刻安稳休息,所有人眼底都挂上了浓浓的青黑色眼袋。

娄清掀开主将营帐时,尹佐正七倒八歪地打着哈欠。

娄清不禁数落:“徐策再不济,好歹是个注意风范的世家子。你这副样子要是被人瞧见,这身铠甲也就可以剥了。”

尹佐直趴在桌案上:“那岂不正好?我也不想扮这劳什子将军,心累。”

“再熬上两日,这场仗打不了多久了。”

尹佐闭上眼,无力地说:“最后信你一次,不要骗我,不然以后说多少声对不起我都不会原谅你的!”

娄清:“……”

别做梦了,我下辈子也不会和你说对不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