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后释放娄清的命令很快便传了个遍。

娄清既然被首领视作客人,星盗们自然也不会再绑着?她——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

手?上的绳子去了,专门的客房也安排上了,外头监视的人却一个没少。

美其名曰:为尊贵的客人提供最优秀的服务。

……尽管他们看着?娄清的眼神和尊敬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突然下达的命令让星盗们一个个都好奇极了——

娄清究竟是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说动老大放她回?联邦?

要知道,把她换过来可是花费了不小的代价,现在连个响都还没听见,就要把人送回?去?

星盗在宇宙里横行霸道惯了,心?里有了困惑也不大会掩饰。

正好娄清对他们也有诸多好奇的地方,于是借着?这股东风便和负责监视自己的星盗攀谈起来。

说来也巧,今天上午监视她的,正好是先前那位有些话痨的星盗。

双方各怀心?思?,一聊便是一个上午。

快中午的时候,娄清觉得套近乎也套得差不多了,于是主动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对方毫无防备:“我?叫诺伊斯。”

诺伊斯……

noisy?

娄清面色一僵,差点笑出声来:“挺好的,特别配你!”

“那可不!这是老大给我?取的!”

娄清瞧着他自豪的样子,心?说那位老大不会是故意的吧?

不过仔细想想,应该也不至于。

地球时代的语言早在千年前便开始没落,汉语能保留得较为完好还是因为中华民族在联邦历史上出了许多杰出的人物,而英语则早就在滚滚时间长河中湮没。

如果真要探究英语的流传史,恐怕得追溯到八百年前帝国尚未覆灭时,那时候的帝国贵族还以保留这些近乎失传的古文字资料为荣。

不过帝国八百年前就消亡了,在那之后,英语之流的古老语言也彻底失传。

诺伊斯的名字……应当只是个巧合罢了。

“你们在干嘛?”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光队,”诺伊斯讪讪地摸着脑袋,“我?们……”

“我?们只不过闲聊了几句,”娄清主动道,“诺伊斯对联邦的风土人情很感兴趣,我?正好闲得无聊,就给他讲讲。”

娄清看上去是在帮诺伊斯解围,实则是给自己掩饰。

他们刚刚聊天的时候,更多时间是她在套诺伊斯的话,打听着星盗内部的一些事情?。

诺伊斯反应迟钝,没有察觉到这一点,可谭阳州显然不会和他一样天真。

谁知道谭阳州仍不满意。

他嗤笑一声:“你离开垃圾星前后不到一年,这就对联邦的风土人情了若指掌了吗?”

娄清总觉得他话里有股酸酸的味道,这应当不是她的错觉:“讲故事嘛,一知半解的时候最有意思了。”

娄清说着就看向?诺伊斯。

他这时候十分机敏,迅速点头:“阿娄讲得很有趣!”

“阿娄?”谭阳州眉头一皱,盯着诺伊斯,“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我?……”

“不用说了,去找风队吧。”

“……好的。”

诺伊斯瞬间萎下去。

显而易见,去找风队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等?诺伊斯走了,谭阳州直勾勾的目光也不再掩饰:“你倒是很厉害,是我小瞧了你。”

娄清纯然无害地笑着?:“哪里哪里,光队长过誉了。”

“别这么喊我?。”谭阳州拧着眉。

“可是……”娄清不解,“这不是你自己取的新名字吗?”

“这不重要,”谭阳州微微撇开视线,“你以前怎么喊我?,现在就怎么喊。”

“好吧,”娄清试探着,“谭大哥?”

“嗯。”谭阳州突然矜持起来。

娄清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都在星盗堆里混到队长级了,竟然还贪图大哥这样的称谓。

究竟是有多喜欢当老大?他能忍得住一直被人压在下头吗?

像只花孔雀似的,啧。

但口中仍是:“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别的事,”谭阳州微微扬着下巴,“就是通知你接下来的安排。”

娄清翘着?二郎腿:“你说。”

谭阳州瞧见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恨不得当场给她立立规矩:“你坐好一点!”

娄清瞅他一眼,干脆扒拉一下自己的两条腿,直接盘腿坐在了椅子上。

谭阳州的太阳穴上的青筋狠狠一跳,但他没再说什么——

这个坐姿是以前在垃圾星上时,大家最常用的坐姿。

“再过两个小时星船便会降落,到时候会我?会蒙上.你的眼睛,带你回?基地。”

这些并不出乎娄清的预料,点点头便听他往下说:“基地里已经给你准备了客房,你自觉一点,不要想着往外跑。十天一到,我?会亲自送你回?联邦。”

娄清听完,举起右手。

谭阳州:“有什么问题?”

娄清:“不能往外跑,是指不能出房间,还是不能出基地?”

其实谭阳州原本的意思是不能出基地,不过现在……

他看着?娄清跃跃欲试的表情,冷冷道:“不许出房间。”

谭阳州甚至还专门联系了基地后勤处,给娄清换了一间窗户几乎靠近屋顶的房间,心?想这样她总不能作妖了吧?

但他后来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娄清。

三天后,谭阳州到娄清房间查看的时候,她正踩在高高叠起的三张椅子上,上半身前倾着趴在窗户边向?外瞧。

“你在做什么!”谭阳州的眉头狠狠一跳。

“我?在看你们基地有什么好玩的,”娄清脚尖一点,轻描淡写地从三四米高的椅子顶上跳下来,“成天待在屋子里,我?都快被憋死了。”

“那你发现什么了吗?”谭阳州冷笑着?。

这人明明就是在偷看他们基地的布置和安防,还偏要找借口。

把谁当傻子呢?

“当然,我?发现了好多有意思的事情?!”

娄清信誓旦旦地说:“那个叫萨沙的,每天早上天没亮就爬起来,大家都以为他上进又刻苦,但事实上他是个洁癖,早起只不过是为了偷基地里的公用水道洗个澡罢了。”

她感叹道:“为了干净能做到这种地步,也是个人才了!”

谭阳州听得青筋直蹦,一字一顿道:“还有吗?”

娄清兴致勃勃:“还有那个叫卡特的,他平时看上去特别禁欲,不像其他人一样,经常和不同的姑娘来往,但事实上他和基地里的好多男星盗都有一腿,我?瞧见他好几次半夜幽会了!每次都是和不同的人!”

谭阳州眉头直跳:“你可真有闲情逸致!”

“承让、承让,”娄清叹了口气,用期待的眼神暗示他,“主要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太无聊了。”

“既然这样,”谭阳州绷着脸说,“不如我?安排一下,给你换个房间?”

“这多不好意思……”

娄清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的表情却分毫没有这个意思:“那就麻烦你了!”

谭阳州微笑着?:“不客气。”

确实用不着?和他客气——

如果娄清知道新房间长这样的话。

新房间比原来的大上许多,光是卧室便宽阔了整整一倍。

房间里头甚至还摆放着成排书架,上头包揽全了各式各样的书籍,上到天文历史,下到琐碎风俗,非常适合用来打发时间。

唯一的缺点是——

没有窗户。

……可这个缺点实在太致命了。

娄清面无表情:“这样密不透风的房间,为什么不干脆建在地底下?还能节省空间。”

谭阳州笑得灿烂:“感谢你的建议,我?们以后会考虑的。”

娄清:“……”

之后的几天,娄清一直都待在新房间里。

这里连窗户都没有,彻底断绝了她观察星盗基地的可能。

好在前三天的观察还是让她发现了许多事情?——

比如星盗之间的相处模式看上去随意,但事实上他们之间有非常明确的等?级制度,下级见到上级时甚至需要行礼,特别像古早年代贵族间层次分明的阶级制。

再比如基地的运作模式和人员分工都非常成熟,建制的规划也完善而和谐,完全不像是才兴起十几年的稚嫩组织,反而更像是具有深厚底蕴的古老城邦。

这与娄清早先的设想截然不同。

为什么会是这样呢?

她一边思考着?,一边翻开书架第一排的第一本书,希望能在星盗们陈放的书籍中找到答案。

就在娄清把占据整面墙的书架翻看到差不多三分之二时,谭阳州又来了。

她苦笑着?:“这回?是怎么了?又要给我?换房间吗?”

谭阳州靠在门边:“十天已经到了,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联邦。”

娄清这才惊觉,房间内看不见日升月落,看书又消磨时间,不知不觉间,十天之期竟然已悄然而至。

“走吧。”

谭阳州:“你什么都不带吗?”

娄清十分清醒:“我?想带的你不会让我带,你能同意的东西我也没有带走的必要。”

“你倒是很清醒。”

“谢谢夸奖。”

谭阳州在对待娄清这方面,可谓是小心?到了极致。

为了不让她根据星船行驶时间判断星盗基地到联邦首都星的距离,刚登上星船不久,他就给娄清打了一针安眠剂。

娄清醒来时揉着酸软的胳膊,感受着?安眠剂带来的体虚后遗症,讽刺地说:“你们老大真该给你颁一个尽职敬业奖。”

谭阳州的脸皮也越来越厚:“谢谢夸奖。”

星船还在宇宙中漫漫航行,从圆形的透视窗向?外看,只能瞧见漆黑的幕色,偶尔才会出现些代表星球的白色光点。

过了许久,娄清的身体知觉慢慢恢复。

她问:“还有多久到联邦?”

谭阳州看了眼计时器说:“大约两个钟头。”

她竟然睡了那么久吗?

娄清纳罕着?。

这安眠剂的效用也太强了,怪不得副作用也特别大。

“你们会把我?送到哪里?”

娄清只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谭阳州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微妙。

她心知不妙,果不其然,谭阳州下一秒就说:“联邦首都星,政.府大楼门口。”

众所周知,联邦政.府大楼门口布满了媒体的航拍机。

若是星盗的星船直接把她送到那里,怕是用不了一个小时,她就会再次登上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火遍全星网。

娄清僵硬地笑着?:“这不大好吧?送我?到政.府大楼门口,你们也不好返程啊,被抓住了怎么办?”

谭阳州扳回一城,志得意满:“我?们自有我?们的办法,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再说了,这不是为了方便你吗?一下星船就能去军部述职,多好。”

述职?

怕是投案自首吧?

娄清头疼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谭阳州:(震惊脸)萨沙、卡特……无知竟是我自己。

娄清:(友好拍肩)要学会观察生活细节。

隔日。

萨沙:今天的公共水道怎么没水了?

卡特:咦,我的相好呢?怎么突然全被外派了?

娄清: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谭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