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发觉他情绪不对, 以为自己说错话了,小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不高兴了?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了?”

陆羡青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安宁, 送他回家。”

“为什么?”安宁脱口问。

小别胜婚,这两个人都别这么久了不干柴烈火一下子?

按照她的逻辑里, 一应该退场回车底的是她, 喂完厌厌就被情撵滚蛋,然后两人在家里腻歪一天, 晚上她再过来送饭。

怎么走的是秦筝?

她愣神的间隙里, 秦筝已经走门外了。

陆羡青厉声说:“他这么去回不了家就被围,把他送回去,确他安全到家了再回来, 快去!”

安宁顾不上问细节,连忙追去, 可秦筝已经上车走了,她好开着车跟在后,一手取手机给何幸拨电话。

“哥跟筝好像吵架了,你赶紧回家看看。”

何幸正在忙工作室的收尾工作,一听这个就骂道:“他又给我搞什么幺蛾子?秦筝都乖成那样了还能吵架?你问他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又开始作?”

安宁也不道具体发生了什么,能将自己的感觉告诉她。

何幸种不好的预感, 把手里的文件往身边人手上一放, “我回去一趟,你道怎么做,事随时找我”然后边走边跟安宁说:“你先把筝安全送回家, 尽量问清发生了什么事,我现在立刻去找哥。”

秦筝手机一直在响,是沈长风打过来的。

他接起来, 沈长风焦急的嗓音立刻从听筒里传来,“筝你去哪儿了?我到你家找你你怎么不在?不是说不舒服在家休息吗?你去了?”

“嗯。”

“你现在怎么样?在哪儿我去接你。”

秦筝朝窗外看了眼,阳光被黑沉沉的乌云遮住,林立的水泥森林都透着一股压抑,他收回视线,淡淡说:“快到家了。”

“好,我在家门口等你。”

秦筝低下头,屏幕时而亮起,微博推送、时见疏的邀约、游司的产品炫耀,还各种朋友的闲聊。

唯独没陆羡青的,幸好没他的。

秦筝轻轻吸了口气又吐来,胸腔紧揪在一起针扎一样的疼,他不自觉的抓住领子,呼吸都在哆嗦。

他在这之前就想象过怎样对陆羡青,跟他提手,用尽全力打他一顿告诉他我们之间完了,甚至想过把那些证据摔在他脸上。

可看见他的那一刻,秦筝想躲,他真的不道怎么对陆羡青。

脑袋里那个小人说得对,他还是好喜欢陆羡青,喜欢到看见他受伤的眼神都觉得难过的心脏都停止跳动。

可他又真的不道怎么对那个曾经那样对他的人。

他喜欢的人,同时也是他厌恶的人。

秦筝打过那么多次比赛,对比自己强大多的对手都没想过逃,唯独陆羡青,他连直都不敢。

脑袋里的两个声音已经安静下来,秦筝觉得空,耳里充斥着他那句,“连哥也不愿意再叫一句了吗?”

明明是他是受害者,可为什么陆羡青的声音听起来比他还悲伤?

空空『荡』『荡』的心脏像是被挖空了一块,原本支撑着它跳动的东西一瞬间没了,冰冷的风吹进来,秦筝意识环抱住自己。

这个世界对他来说其实还是很陌生,被赶鸭子似的推进这个圈子,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给他就告诉他,这个世界的大部人都很讨厌你,以骂你为乐。

他『摸』着石头过河不道哪里是深浅,好在每一步都陆羡青的扶持,终让那些讨厌他的人慢慢开始喜欢他。

现在回过头发现,他认识的这些人,其实都跟陆羡青关。

许尽寒,是他的朋友。

周长江,跟他合作多年。

就连陈秋、沈长风、时见疏、明斐,再到何幸安宁,每一个都与他关系,实在说他自己的朋友,可能游司。

秦筝一顿,忽然想起他和时见疏拍封的那次,因为临近中秋,所以他在电话里对陆羡青诉说念。

当时他说陪他去看拳赛,还提到了游司和某个拳手,而他正好认识那个拳手,机让他们切磋一下。

他那时候激动了没在意,自己喜欢拳击大家都道,可是他喜欢哪个拳手跟游司说过,陆羡青是怎么道的?

他还瞒着自己,去认识了游司来打听他的喜好?在他不道的时候,陆羡青到底还做了多少?

秦筝一直在发呆,门时口罩都不道戴,就这么大喇喇的上了车。

司机一眼就认他,也看他心情不好。

“每个行业都每个行业的苦,我们羡慕你们赚钱多,你们羡慕我们自由,其实这个世界上没事情是能两全的。”

秦筝抬起头,能看到司机的背影。

是个年纪挺大的男人,两鬓些斑白,声音也是中年人独的沉厚。

“虽然听起来很土,但能流传到现在还被大家使用就表他一的道理。”男人顿了顿,似乎在等秦筝理解,过了又说:“选择一个相对能够接受的去接受,或者说,选择一个不那么后悔的路去走,因为每一条你都后悔。”

秦筝还在神,仿佛根本没听见他的话。

司机笑了下,“我每天载很多客人,就像是短暂的参与一下他们的人生,失恋了哭到撕心裂肺,拿到offer了兴奋到请我吃糖的,受了委屈冲我发火的,还些亲人去世了当我是树洞哭泣的,下了这趟车,他们都答案了。”

秦筝重复了一遍,下了这趟车,一个答案。

-

何幸担心陆羡青的精神状态,飞车到了他家,一打开门就看到他坐在桌边,怀里抱着厌厌发呆,看起来除了表情冷一点没什么大问题。

她试探『性』的喊了句:“哥?”

“嗯?”陆羡青回过头,伸手把厌厌放下来,抬手示意她坐。

他甚少这么礼貌的时候,多半都是连嘲讽带显摆的气人,何幸点慌的坐下来,“祖宗,话直说,别吓我。”

陆羡青垂下眼,把桌上两份合同递过来,“从今天开始你去带秦筝,以前怎么带我以后也怎么带他,工资一样从我这里拨。”

何幸拿过合同一翻,惴惴不安的问他:“你跟筝为了什么吵架?我听安宁说他走的时候情绪不对。”

陆羡青说:“之前的事他都道了。”

“之前的事?什么事?”

陆羡青靠在椅背上,将秦筝告诉他的事情和盘托,“人给他寄了一个包裹,我在沈青那里做心理疏导的录音,关我对他的病态『迷』恋还那双手,所事情他都道了。”

何幸噌的一声站起来,“沈青疯了!”

陆羡青轻轻摇头,“估计不是沈青,他不敢,也不拿自己的职业『操』守来做这些,没必,爆这些事对他来说没任何好处。”

何幸一想也是,“那是谁?”

她真的想象不到谁跟他这么大的仇,这些东西一旦公开,陆羡青直接身败名裂,可如果想搞他名声为什么不直接爆料,而是寄给秦筝这么麻烦?

“他怕暴『露』自己?也不对啊,卖给营销号不就行了。”

饶是何幸,也想不明白对方舍近求远的目的。

陆羡青说:“他必求我,他把这些东西寄给厌……秦筝,是为了离间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个人一是我认识、且合作过的,他么喜欢我,么想利用我上位,道寄给我我直接把他解决掉,不如给相对好『操』控的秦筝,没人能够坦『荡』接受另一个人这样觊觎自己。”

这是在以往,陆羡青用这么平淡的语气说这么欠揍的话,何幸非啐他一口说他自恋,可现在也觉得没其他可能『性』。

“喜欢你的人多了,这是一一排查得到什么时候去,范围广了,而且万一咱们猜错了,他是想毁了你和秦筝,不道能不能来得及拦截消息!”

何幸说着便开始打电话,语气简洁的让工作室的人待命,“成立工作室的第一关,一不能任何差错,了事儿我给你们放假,大家辛苦。”

她挂掉电话,又问:“你心里没人选?”

陆羡青沉默片刻,摇了摇头。

何幸叹了口气,伸手撑着额头在心里想可能的人,“那我让人盯着筝家里,看最近没人跟他接触,如果真的人喜欢你或者想利用你,肯还动作。”

陆羡青点了下头,何幸看着桌上两份文件,又把话题拉回最初,“那你跟筝之间?不我去跟他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陆羡青忽然笑了下,嘴角笑意透着一丝凄苦的凉薄,“解释我其实病的,那些病态行为都是不可控的,我道错了,让他给我一个机,原谅我,再重喜欢我。”

何幸听着心都拧成麻花了,心疼的喊了句“哥”,她从陆羡青一道就被明斐拨给他,一直带到现在九年了,见过他病情最严重的时候,不道疼似的往手腕上划刀子、吃大半瓶的安眠『药』、酗酒、失眠,精神衰弱到岌岌可危。

陆羡青最糟糕的样子她全都见过,从眼底冷漠晦暗到慢慢了颜『色』,从冰冷演技的神『色』动态,再到晕染上了人间烟火的情绪。

从厌世到贪恋感情,他就像是一尊被雕刻精致的木偶,忽然一天被注入了血『液』,填补了灵魂,慢慢了神采,了生命。

虽然这样说很自私,但何幸真的觉得他没错。

他生了病。

何幸沉默片刻,又问他:“他怎么说?”

陆羡青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被他甩开时砸红的地方还残留着颜『色』,“他……不我了。”

他……不我了。

这句话从陆羡青嘴里说来,带着一股令人心碎的意味,何幸忍不住红了眼睛,“不的,筝那么喜欢你,不不你的,让他冷静天,我去劝劝他!”

“何幸。”

何幸抬起头等他说。

陆羡青扯了下袖子盖住红痕,平静说:“这件事应该不止一个人做的,他道我当时痴『迷』秦筝的手,还道我在综艺里给他放过那张信笺,道我写瘦金体。秦筝那张手照的内幕道的人不多,你去找江溪。”

“沈青那里都是单独的,能拿到录音一是去找他看过病的病人,沈青不向你透『露』病人的隐私,但一个人同在这个圈子里,还曾经用厌世欲博取过我的关注。”

何幸:“蒋臻?”

陆羡青点点头,“是一个可能,私下查查他的底细,我和秦筝共同矛盾的人也不少,徐钊、徐志良,还司千秋那边也去查查,再去牢里问问姚瑾微。”

“跟姚瑾微也关系?不能吧,她都被关起来多久了。”

陆羡青说:“姚瑾微跟秦筝没那么大仇,为了他的命把自己一辈子都赌上,她当时说自己不道他这么严重的过敏,自己是被骗了。”

他说着,伸手『揉』了下额头,声音也停了。

“你没事吧?不我让沈青过来一趟?”何幸实在担心他的状况,总种他交完了,下一秒就去死的危机感。

陆羡青摇了摇头,抬起头看着她又说:“我这边安宁,近期先把这件事处理了,其他事情都往后延。”

何幸看他还能条理清晰的交事情,勉强把不安往下压了压,“好,你感觉不对劲随时叫沈青过来。”

陆羡青点头:“我自己心里数,不事的。”

何幸到门口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陆羡青朝她摆了摆手,甚至还笑了下,“干什么?一步三回头,这么舍不得我?但是我找不到可靠的经纪人给小朋友了。”

何幸重重吐一口气,她这辈子就是欠他们的!

“他比我好带,很乖很听话,你给他接什么他都肯去。不过演技还不过关,没我在身边他拿捏不好被骂,你多费心让老师教教。还,他虽然不抢话抢镜头,但综艺感其实还不错,可以适当多接一些。”

何幸说:“我道。”

“不告诉陆先生和叶总,事情爆来之前别让他们担心,越少人道越好。”陆羡青舌尖抵住牙齿,像是在克制什么,隔了一说:“虽然是我的病态,但被人这么觊觎总归是个污点,尽量在爆发之前解决掉吧。”

何幸心一阵阵疼,都到这个时候了,“你想想自己吧!这件事一旦爆来你就完了,这个圈子没你一点容身之地了!”

陆羡青笑了下,“我身败名裂了还能回去继承亿万家产,我很多东西,他拥的东西少了,一样也不能失去。”

“对你来说,亿万家产和秦筝相比根本不值一提,是没了那个人,你连个……”何幸声音戛然而止,生怕引导他,硬生生停住。

陆羡青嘴角笑意还在,“不能,钱还是蛮重的。”

何幸心说重个屁。

他拥的东西少了?事实上陆羡青拥的东西少了,他不让秦筝失去任何一样,那他自己呢?

秦筝不他,他就一所了。

-

秦筝下车的时候司机给了他一个没拆封的口罩,他戴上了往家里走,沈长风一见他就小跑过来迎人。

“你去哪儿了?”

安宁找了地方停车,再过来的时候他们把门都锁上了,到底也没能说得上话,好跟陆羡青报告他平安到家。

“嗯,那就好。”陆羡青顿了顿,说:“最近辛苦了,给你放三天假,好好去玩,费用报销。”

安宁隐约觉得不对劲,陆羡青的声音让她一下子想到刚给他当助理的时候,透着一股令人心慌的虚。

“我不放假。”

“随你吧。”陆羡青把电话挂了。

何幸这边,一了门就直奔沈青的心理诊所而去,一边打电话让人查一个叫江溪的人现在在哪儿。

一路飞车到楼下,沈青正好做完一个心理疏导送人来,看到何幸立时皱起眉来,“哥又不好了?”

何幸没空搭理他,冲进办公室到处翻腾,被沈青一把拽住手:“你干嘛?”

“傻『逼』,你这里让人装了监听器。”

“不可能!”沈青沉声反驳。

何幸一把甩开他的手,连椅子都掀翻一路检查,果然在椅子底部发现了一个黏着的“小纽扣”。

“这是什么?不告诉我这是你自己装的,为了贩卖病人的隐私?”

沈青直接傻了,这里什么时候个监听设备他真的不道,心理干预是绝对隐私的,所以诊疗室里是没监控的,现在查也是死对证。

何幸看着他:“你怎么解释?”

沈青被她咄咄『逼』人的态度『逼』得哑口言,反了半天后后觉的反应过来,“是不是哥什么事了?人拿他在这儿做疏导的录音威胁他?”

何幸说:“你怎么做事的?让人装了这个东西完全不道!”

沈青立刻抓着电话:“窃取别人的隐私是犯法的!报警!”

“不行!”何幸夺过电话扣下来,“报警别人就道这件事,现在任何人都不能透『露』去,我也不问你别人的隐私,我问你圈子里来做过心理疏导的个!”

沈青说:“可奉告。”

何幸一把扯住他的领子,冷着眼望向他的眼睛,“最好别人这么问的时候,你也这么说,关哥的病情,可奉告。”

她说完,一把甩开沈青的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撕掉监听设备拿走了。

沈青这发现,她根本不是来说法的,就是单纯的来敲打他,警告他不准『乱』说话,把陆羡青的事情绝对保密。

这女人!

江溪的去向目前还没回复,何幸又马不停蹄的去找姚瑾微,现在得跟对方比快,万一对方改主意了,拿不到先手权就满盘皆输了。

-

沈长风看着秦筝失魂落魄的样子实在担忧,背着他给何幸拨了电话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幸说:“是跟哥闹别扭而已,你好好照顾他,事情交给我来解决。”

沈长风直觉不是这么简单,每个人都是讳莫如深的态度,秦筝从一回家就把自己闷在房间里不来,比昨天沉默了。

饭也没来吃,他从门缝里看过,秦筝抱着手机不道在看些什么。

“既然你不肯说就算了。”沈长风把电话挂掉,门铃紧接着就响了,他过去开门发现是文栎。

“您怎么来了?”

文栎摘下眼镜,端满含着优雅的礼貌微笑:“秦筝在吗?”

“筝不舒服,您什么紧事能告诉我吗?他可能不方见您。”沈长风对文栎本身就没多少好感,不可能让秦筝现在见她。

文栎说:“你去告诉秦筝,我来给他一个交,他见我的。”

沈长风颇疑虑,但想了想还是让她进来了,让她坐一然后去敲了秦筝的房门,“文栎姐来了,说给你一个交,见么?”

片刻后,门被打开。

秦筝略微蹙着眉,“她人呢?”

沈长风说:“在客厅坐着,你真的还好吗?是不舒服的话就不见了,什么紧事不能改天再办,何况你现在签了陆羡青工作室,是工作上的事让她直接联系何幸。”

秦筝说:“没事,你让她进来。”

沈长风迟疑片刻,“好。”

文栎起身,跟着沈长风到了秦筝的卧室,从刚在客厅的打量一路移到卧室,嘴角含着一丝笑,“唔,听他们说,你的应援『色』是粉紫『色』,我年轻的时候也很喜欢粉紫『色』。”

秦筝没心情跟她客套,“话直说。”

文栎见他不打算客套,便也开门见山的说:“行,那我就不绕圈子了。没错,我是你妈妈,十八年前我生下你,然后被你父亲抢走。”

秦筝看着她的精致庞,内心毫波动,“所以呢?”

文栎轻叹了口气,慢慢红了眼睛,“我道你怪我,可这么多年来我也很想你,也想认你,可当年我一所,拿什么去跟你父亲抗衡。”

“后来我结了婚,也试图去找过你,可是一直没你的消息,我道你被丢在孤儿院了,这些年我一直想补偿你。”

秦筝静静看了她一,由着文栎演一个苦衷的慈母,心里觉得可笑。

她又想来利用自己什么?自己身上还什么是可以给她图谋的?

“你怕我把这件事抖来,坐实你未婚先孕的传言,让你身败名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