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泽听到电话对面近乎哭腔的声音,眉心立刻蹙了起来。
他舔了舔嘴唇,然后异常艰难的问道:“别着急,你先停车……先下车。”
沈星泽生怕方玉斌开车出了事,等确定方玉斌下了车,他才询问究竟是什么情况。
方玉斌一边哭一边道:“车祸,我有朋友在现场,一认出我的车就给我打电话了……听说人都撞得不成样子了,但是我现在都不知道该去哪个医院……”
方玉斌说着说着,差点又要嚎啕大哭。
沈星泽赶紧劝方玉斌等电话。
“医院确定了身份,肯定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的,你保持手机畅通,记得打车过去,别开车。微信给我发个定位,我马上过去找你……”
沈星泽放下手中的东西,转身踢踏着鞋就下楼了。
他直接冲出门,在小区口打了辆车就往方玉斌的位置赶了过去。走到一半的时候,他又收到方玉斌的消息,此时他已经得知方父所在的医院,因此也给沈星泽发了消息。
沈星泽立刻调换了目的地。
出租车司机将沈星泽放下车,而沈星泽跑着到了手术室门口。
方玉斌还正跟着警察谈话。
他的情绪非常糟糕,时不时还控制不住的骂着脏话。沈星泽赶紧拦下了方玉斌,然后代替他去和警察交流。
“您的意思是,司机在逃是吗?”沈星泽确认了一遍。
“是的。”警方顿了下,然后继续道:“我们已经在看沿途监控了,而且就刚才交警大队发来的消息……凶手有可能是故意的。”
方玉斌听到那三个字,立刻就从座位上蹦了起来。
“谁干的!”他咬牙切齿的问道。
警方摇摇头:“我们现在正在紧急调人手继续查监控,但是涉事车辆……属于被盗车辆。”
整件事情显然是提早谋划好的,重伤的方父,消失的肇事司机,还有行凶的被盗车辆。
方玉斌的脑海中只把事情过了遍,他第一时间就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
“是,是那家狗屁的建筑公司!那个老板前段时间威胁我爸,说如果不把钱投进去的话,他就要杀了我全家为他陪葬……”
“那个老板是个负债累累的混球,赌博和投资失败把钱输光了,就想着写个ppt骗点钱,本来能从我爸的手里把几个亿都要过去……我爸发现这件事是个骗局后就开始追讨已经投入的八千万,但是对方不仅没有还钱的意思,甚至还说我爸发现事情,是,是断了那个傻…的后路!”
“一定是他们雇凶杀人,你们警察去找他就行了。”
方玉斌赶紧走到警察的跟前抓住警察的手,而警察也很重视方玉斌提供的情况,并且托他后期到警局做个记录。
方玉斌疲惫的点点头。
等警察离开,他重新回到座位上,坐在椅子上抱着头,眼睛里占满了血丝,牙齿死死咬着嘴唇。
“我当初如果不提醒我爸,让事情安安静静被掩盖过去,对方会不会就不会狗急跳墙了?”方玉斌茫然的问道。
沈星泽犹豫了下,他坐到方玉斌的身侧,将手掌搭在方玉斌的后背上。
他轻轻抚着方玉斌后颈,安抚他的情绪。
“不会。”沈星泽想着剧情中那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慢慢说道:“如果桥真的建成使用,等出事的时候,会死伤成百上千的人。方玉斌,到时候……”方父承担得不仅是财政上的压力,还有心理上的压力。
几百条人命。
那些逝去的生命并不是轻轻一句话可以遮掩的。
方父是个企业家,却也不是个机器,是个人就不会漠视如此多生命的逝去。
方家一家都会被愧疚压垮的。
方玉斌闭上眼睛。
急救室的灯变成绿色,医生将方父推了出来,然后看向方玉斌。
“手术成功,但是需要留意术后的恢复,观察期三天,三天内如果没有问题,后续可以转移到普通病房。等病人清醒后需要再做个脑部ct。”
医生跟方玉斌又嘱咐了很多,方玉斌点头答应,等方父推进了重症监护室,他才茫然的转头去看沈星泽:“星泽,我又忘了刚才医生说的……我是不是该去再问问?”
沈星泽沉默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录音文件。
“我也记不住,刚才录下来了。”
“我是不是太笨了?”方玉斌捂着脸念叨。
“没有,正常人的水平。”沈星泽拍了拍方玉斌的肩膀:“你爸恢复的时间内,方家还要看你呢。”
听着沈星泽这么说,方玉斌才逐渐恢复了情绪。
他揉了揉脸,然后不太高兴的垂着眼帘坐在重症监护室外面的椅子上。他的周围有一群病人家属,气氛显得十分的压抑。
方玉斌以为父亲出事已经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然而令方玉斌没想到的是,第二天早上,第一个来探望父亲的外姓股东只瞄了眼还在重症监护室昏睡的方父,便笑眯眯的看向方玉斌:“方小少爷啊,你爸爸现在……也没法主持大局了,而且前段时间他造成的损失让我们方氏的企业声名大减……本来董事会在问责,可他重伤昏迷没法承担责任,等恢复也不知道要多久。”
方玉斌的脸色一下子就冷了。
沈星泽按着方玉斌的肩膀,他眯着眼睛,微微敛着的眉眼连笑意都没了,只冷冰冰的望着那位股东:“我们这些小辈不懂事,着实是不欢迎您到来呢。”
“我只是告知你一声。”股东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方玉斌气得去捋袖子,他差点一拳头砸到对方脸上,却被沈星泽拦住了。
“方氏最大的股东暂时还是方爸爸,您现在想要商量什么……是不是太早了点?就算是绕过了方爸爸,方玉斌还在呢。”沈星泽代替方玉斌说道:“无论您想的是什么,都未免太早了。”
股东很快没话了。
他不太高兴的离开,临走前,沈星泽似乎听到了句,“那干脆连儿子也一起没了才好。”
沈星泽几步走过去,一拳头就挥过去了。
方玉斌一看这架势,当时就想要跟着沈星泽一起打过去,却被沈星泽喊住了。
“你是不是真的不懂事?”沈星泽瞪着方玉斌。
方玉斌愣了。
那股东捂着脸坐在地上骂骂咧咧,而沈星泽低下头,用近乎蔑视的眼光盯着那小股东:“您想报警也随意。”
方玉斌捏紧的拳头松开了。
他瞄了沈星泽一眼。
沈星泽的眼睛睁开了,看着地上小股东的时候眼睛里尽是冷光。
他虽然平时看上去也是个废物,可关键时间却比自己冷静太多了。
方玉斌第一次开始考虑后果——如果他一拳头打过去,对方一定会报警拘留自己。
哪怕只是两三天时间,在方母完全不懂半点金融知识的情况下,最大股东昏迷,继承人被拘留,对方完全能够强制召开股东会议更改执行总裁。
然而沈星泽能够帮他从泥沼中站起来。
“哼……”对方大概知道报警抓沈星泽也没什么用,最后还是揉揉脸就走了。
而方玉斌从背后抱住了沈星泽的肩膀,将脑袋搭在他的肩膀上。
“谢谢。”
随后的几天时间,方玉斌和母亲轮番守夜。
为了避免方玉斌那边再出问题,沈星泽和其他几个朋友轮番陪着方玉斌。只是方玉斌仍然最喜欢缠着沈星泽。
方父幸运的度过了危险期,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但是情况已经比最初好了不少。
而方玉斌也尝试着接触方家的各种事务。
方父出事后的第五天,连燕如歌都亲自来医院看了方父。
方父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后,便被送到了普通病房。
最近天气炎热,冷热交替导致医院的患者数激增,连单人病房的房区都有不少人。
燕如歌来探望方父的时候,沈星泽和方玉斌正贴着站着。
燕如歌的眼色微沉,但他仍然忍住了心底那点涟漪,上前跟方玉斌打招呼。
“叔叔怎么样了?”燕如歌轻声问道。
“好很多了,谢谢你来看他。”方玉斌这回没跟燕如歌闹别扭,而是轻轻笑了笑,然后冲着燕如歌道谢。
燕如歌有点惊讶,却仍然接受了方玉斌的道谢。
不过他也给方玉斌提醒了句:“最近从医院回家的路上记得小心点,我从别人那听到的消息……似乎他们还想对你动手。”
方玉斌愣了下,他的脸上浮现出愤怒的情绪,却也忍住了。
他谢了燕如歌的消息,然后皱着眉头骂道:“真把我当纸老虎了,等捉到了人,我托关系整死他……”
“到时候我让我爸也帮忙。”沈星泽顺着方玉斌的话说道。
方玉斌点点头。
他哼了声,显然还不太高兴。
燕如歌又看向沈星泽,他的眼睛里有点笑意,“上次的资金打下来了,找个时间,我请你吃饭。”
“好。”沈星泽挑眉,“请吃饭可不能把工资免了。”
“不会的。”燕如歌摇摇头。
他们三个随便聊了几句,燕如歌便说了再见。
他背过身朝着电梯走过去,沈星泽重新靠在了栏杆上。
突然一个穿着旧衣服破外套的人从沈星泽的面前走过。
沈星泽瞄了眼对方的侧脸,他总觉得此人有几分熟悉,可大脑中却无论如何都回想不起。
沈星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便没太在意。
他和方玉斌聊着聊着,突然说起了小时候的趣事,方玉斌松了松眉心,笑意也惬意了起来。
沈星泽刚笑了一声,就顿住了。
他想起刚才那个人长得像谁了。
——是张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