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青年罗西搜刮脑子里的美词美句,来形容陈安衍此时的脸色。

黑云压城城欲摧。

山雨欲来风满楼。

一副准备提他师父去浸猪笼的样子,吓人。

罗西紧紧抿着唇,像准备英勇就义似的,看了眼许希言。

许希言接收失败。

“?”什么眼神。

许希言还没来得及问,罗西发挥尊老?爱幼、尊师重道的人道主义精神,向?前?一步,站在许希言面前,稍稍张开双臂,以老母鸡护仔的姿势,把许希言挡在了身后。

罗西横向?比许希言宽,纵向没许希言长,许希言被他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个毛茸茸的脑袋顶。

董事长的气?场太强大,眼神像两把冰刀,在他身上千刀万剐。

罗西闭了闭眼,用丢掉了饭碗也在所不惜的口吻对陈安衍说:“董事长,我师父他不是故意举报你的!”

许希言:“……”他总算明白,罗西刚才那个眼神,是‘师父,这个锅我来背’的眼神。

许希言刚探出个脑袋来想解释,罗西身体?又?一偏,把他挡了个严实?,手还背到身后,悄咪咪地朝他做了个不要乱动的手势。

“我师父平时爱岗敬业,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工作能力也很强,”罗西咽了咽口水,继续说:“但他是新员工,平时不泡论坛,不知道规矩,我以后会好好教他。”

许希言:“?”你是师父还是我是师父?

罗西挺起胸膛,目视前?方,铿锵有力道:“我师父明天还要比赛,不能再搞他心态,董事长你要罚,就罚我吧。”

此时,港湾饭店后厨死一样地寂静,比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段时间都要平静。

罗西才反应过来,这会儿只有他一个人叨叨,其他两人都安静如鸡。

后厨太空旷,他说的话仿佛还有点余音绕梁。

罗西悄咪咪看了眼陈安衍,没想到,他的脸色更黑了,凉凉地扯着嘴角。

黑云压城城已摧,山雨已来楼已毁。

罗西紧张地吞咽,识趣地退后一步。

恰好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婉转的女声传来。

/凉凉三生三世恍然如梦/

/须臾的年风干泪痕/

“……”花了五块钱做的手机铃声都来嘲讽他。

罗西赶紧掏出来,掐断。

别唱了别唱了。

他知道,他三生三世都凉凉了。

陈安衍:“果真师徒情深。”

许希言从罗西身后探出头来:“不,是父慈子孝。”

陈安衍:“出来。”

“哦。”

许希言乖巧地从罗西身后走出来。

陈安衍一转身往外走,罗西立刻拉住他,表情生动、手脚并用地朝他比划,试图向许希言传递一些信息。

师父,我尽力了。

师父,我救不了你。

师父,你稳住。

许希言:“……”憨逼。

陈安衍独自走出一段,没听到许希言跟上的脚步,一回头,只见拉扯着的两人立刻像触电一样弹开,以最快的速度站直,表情麻木。

陈安衍盯着许希言,“还挺依依不舍?”

许希言摇头,“没有。”

“跟上。”

“哦。”

/记得我的情记得我的爱/

/记得有我天天在等待/

/我在这里等?着你回来/

“……”

罗西这回可不敢掐了,这是他女朋友的专属来电,只能任由它响着。

/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

“……”

许希言立刻小跑,走到陈安衍身边。

两人走远了点,罗西才接起电话,“喂宝贝。”

电话那端:“你怎么了?被威胁了?”

罗西:“宝贝,如果我失业了,你一定不要嫌弃我。”

罗西看着远去的背影,掐了一把额头的汗。

万恶的资本家,他师父这么一才华横溢潇洒肆意的青年,就跟个小鸡仔似的,被他拎走了。

陈安衍黑着脸走出后厨,穿过港湾餐厅,向?左拐。

许希言老?老?实?实?地走在他身边,话不敢说,甚至走路时手都不敢摆得?幅度过大。

走廊快走到尽头时,许希言终于按捺不住,悄咪咪探个头问:“哥,咱们这是要去上厕所吗?”

陈安衍目光聚焦,看到了前?面卫生间的标牌,停下?脚步,一副日了狗的表情。

恰好,卫生间里传来一阵冲水的声音,不一会,孙涛从男厕所里走出来。

孙涛见到两人,一怔,立刻堆满笑容,“董事长,许总厨,你们……”一起来上厕所啊。

孙涛看了眼卫生间标牌,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改口道:“好,我先去忙了。”

孙涛转身走,非常无语地挤了挤脸蛋,他排个便,都被董事长逮个正着。

关键是,厕所的排风扇,它怎么就不偏不倚地,这时候坏了呢。

他总是那么倒霉,怪不得?升职这么难。

许希言见身边这尊大佛也没有内急的意思,便委婉提醒:“电梯间是出门右拐,咱们也许走错了哦。”

陈安衍闻言转过身,迈开步子朝前?走,姿态有些僵硬。

许希言立刻搬来台阶让他下?,“你不常来9楼,不熟悉电梯厅的位置,迷路也正常。”

许希言说完,觉得?自己可真虚伪,港湾饭店出来就一道长走廊,右端电梯,左端厕所。

智障才会迷路。

陈安衍脚步微顿后,脚步更快了些。

许希言被甩开一段距离之后,才意识到,自己搬来的不是台阶,而是深坑。

这就和当众说出‘领导你裤拉链没拉上’一个道理?。

他还是闭嘴吧。

陈安衍直接去了32楼,许希言跟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

许希言路过总裁秘书办的时候,收获了一波注目礼。

苏雅:“我觉得?老?大的脸色不太好。”

韩宇:“小许总工作不是干得?挺好的吗,怎么感觉要挨批评。”

苏雅沉默片刻,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她琢磨半晌,一拍脑袋,“不对!”

韩宇:“啊?怎么不对了?”

“你见过老?大黑着脸吗?”

“老?大不是经常黑着脸...”

韩宇顿了顿,反应过来,“对,老?大从没有黑过脸,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虽然从来没笑过,但也从没黑过脸,面瘫一样的。”

叶云星咳了一声,看了韩宇一眼。

韩宇立刻闭了嘴,默默反省自己。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打工人,他居然用面瘫来形容董事长。

不过,董事长真的像面瘫啊...

苏雅:“看来小许总厨和?老?大的关系不一般!”

韩宇:“怎么个不一般法?”

苏雅:“小许总姓许,会不会是皇亲国戚啊。”

韩宇笑了,脱口而出,“皇亲国戚怎么会去那个部门...”

韩宇话还没说完,又?挨了叶云星一记白眼。

苏雅:“不一定啊,也许董事长为了锻炼他呢,说不定就是为了他才重开港湾饭店,你没听说吗,董事长为了他,专门鼓掌欢迎呢。”

韩宇点了点头:“也可能是明捧实杀。”

他又?挨了叶云星一记白眼。

苏雅下?结论:“他俩关系肯定非同一般!”

韩宇还想再说什么,叶云星出声打断:“你们和许氏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看样子好像不太想续签了。”

两人对视一眼,耸了耸肩,闭了嘴。

真不能怪他们太好奇,是董事长的行?为太让人好奇了。

三分五次请小许总厨到办公室喝茶,喝茶就喝茶,拉帘子做什么。

办公室里。

陈安衍把许希言带到了办公室后,门一反锁,对着秘书办的百叶窗一拉,冷着一张脸看着他。

两人面对面站着,中间隔不到一米,许希言靠着墙,脑子里在琢磨着陈安衍为什么生气?。

气?到像个无头苍蝇乱窜,窜到卫生间才发现,其实他要去的地方是电梯间。

陈安衍的脸色不好,气?场又强,许希言有点怂,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不过,沉默是得由他打破,怎么能让老?板搞气?氛呢。

打工人的生存之道:不知道从何说起,那就从道歉开始。

许希言耷拉着脑袋:“董事长,我错了。”

陈安衍哼了声:“你倒是说说,错哪儿了?”

瞧,这话题不就正式开始了么。

许希言:“我错在不应该带薪干私事。”

许希言一边说,一边观察陈安衍的脸色。

没想到,陈安衍的脸更黑了,他冷笑:“你干什么私事了?”

许希言想了想,他刚才都干了什么私事了呢。

“我们不应该上演师徒情深,不务正业,不识大体,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认错不能含糊,不能包庇自己。

“你们还做了什么不堪入目的事情,嗯?”

“就搂搂抱抱?”

许希言能感觉到,陈安衍真的是气得?快七窍生烟了,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字眼就像被他嚼碎了似的,每一个碎片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谈恋爱?”

许希言懵了。

陈安衍居然觉得?他跟罗西谈恋爱?

他和?罗西可是纯洁的父子关系啊。

许希言哭笑不得?,解释道:“我们没有谈恋爱啊,罗西那孩子,情绪敏感,明天比赛怕我紧张,所以鼓励我的,鼓励着鼓励着,这孩子就想起了伤心往事,就哭起来了啊。”

“没谈恋爱?”

陈安衍抿了下?唇,虽然口气不算太好,但也没刚才那么气?势汹汹了。

“当然没有了,我怎么可能跟一个小孩谈恋爱!”

陈安衍紧绷着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些,嗤笑了声,有些意难平地说:“你知道就好。”

许希言一脸求知欲:“不过,为什么不能谈恋爱呢?公司不允许办公室恋爱?”

“公司没那这个规定,不过,年龄差太多,违和?。”

许希言挺纳闷的,他好像没说他俩年龄差得多?

许希言问:“差三岁大吗?”

陈安衍沉默地看着他。

许希言有点慌,“你觉得?,差三岁就不能恋爱了?你恋爱一定要找同岁的?”

陈安衍一脸无语,似乎很想扒开他的脑袋看一看,他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

“年龄差三岁,你叫人家小孩?”陈安衍一脸不爽,“真够亲切的。”

许希言有点着急问:“那你觉得?差三岁能谈恋爱吗?你是嫌比你小三岁的太小了,不稳重?”

毕竟,他和?陈安衍小三岁。

陈安衍也有点懵,他似乎也没料到这个话题的走向怎么会偏成这个样子。

他觉得?自己被带到沟里去了,但是又找不到哪里不对。

许希言有毒。

陈安衍:“差三岁当然可以谈恋爱。”

许希言松了一口气,笑盈盈地脱口而出:“太棒了,我和?你刚好差三岁,可以谈恋爱。”

作者有话要说:谈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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